春草先是替她梳順了頭發,然后拿出一邊的首飾盒,挑了翡翠還有大紅寶石做的發飾,詢問道:“夫人,今兒個梳一個盤髻,兩邊別著這翡翠簪子,再綴上這紅寶如意墜飾如何?”
張薇薇看了一眼,忍不住輕蹙眉頭,她望著銅鏡中自己顯得有些蒼白的面容,若是搭上這繁復的發式和首飾,不說壓得脖子重,就是看起來也老了不少。
她搖了搖頭,從盒子里頭挑了一支金蝴蝶簪,薄薄的蝴蝶翅膀上也綴著小小的寶石,華麗卻也精致小巧,既顯得出彩,又不會令她看起來老。
“也別梳那些麻煩的發式了,就在家里而已,挽個松松的墮馬髻,后頭不用全梳上,邊上綴這根簪子就行!彼矝]挑那些鐲子戴上,手上空蕩蕩的,就綁了一根紅繩,上頭只用一片拇指指甲大小的金葉子綴著。
布御霆走進來的時候,張薇薇已經打扮得差不多了,正拿著胭脂點在唇上。
她猛然看見鏡子里出現的人影,愣了下。
重新見到一個在她印象中已經死去的人,正常人的反應都是如此的,也不能怪她沒早早的做好心理準備,而是她根本就沒想過今兒個就會見到他。
剛起來沒多久,她就已經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不就是那個未來的二夫人,也是那個討人厭的婆婆侄女進門的日子嗎!
這個女人是她答應納進來的第一個妾,那時候為了表示賢慧,為了要給婆婆一點體面,甚至還答應用娶平妻的儀式將人給迎進門,甚至又是辦酒席,又是請人來觀禮的,把自己弄得郁悶不已,在新人進門這天,自己氣病了。
張薇薇站起身,轉身看著布御霆,身邊的丫頭都識相的退了出去,夫妻倆一時間竟然相對無言。
說來,正是因為納了這個女人,他們夫妻才會漸行漸遠的吧……她有些出神的想著。
布御霆也同樣滿心激動的望著她,雖然臉上不顯,但是眼底的激動和閃過的柔情卻是假不了的。
對她來說或許只是兩、三天不見,對他來說卻是隔了一輩子,再次見到這個還沒徹底怨恨他的妻子,他心中的激動難以言喻。
張薇薇雖然不知道他為什么不去前頭,反而跑來這里和她大眼瞪小眼,卻也知道兩個人就這樣站著不說話也不行,便看著他問道:“怎么來了這里?今兒個可是大爺的好日子呢!”
她可無法像上輩子那樣還催促他趕緊去別的女人床上,她是賢慧又不是犯傻,聰明的女人應該要好好抓住男人,而不是故作好心的把男人往其他女人身上推。
布御霆先是愣了下,才聽出她語氣里似乎隱約有點酸味,但不像是無理撒潑,也不像是記憶中的賢慧大方,而是從容直率,他不自禁仔細打量著她,發現她與印象中妻子的模樣,似乎有些不同。
印象中,她總是穿著深色的衣裳,一張臉板得緊緊的,就是偶爾笑了,也顯得端莊無比,哪里像現在這般,說話有些直,臉上少了多余的脂粉打扮,反倒看起來更年輕了。
被他打量的眼神看得渾身不自在,張薇薇忍不住嗔道:“看什么呢?我都已經失了顏色了,若要看美人,還不趕緊回前頭去!”
他不知道是自己從來沒了解過妻子,還是她曾經展露過這樣的模樣自己卻忘了,但是無疑的,他很喜歡她這樣的風情,尤其是白色蜀錦做成的腰帶輕勒纖腰,更顯得她的腰不盈一握,凹凸有致的身材被包裹在淺紫色的衣袍下,同時襯得她膚色如脂、滑嫩細膩,讓他忍不住心頭一熱,只覺得不管以前自己有過多少女人,卻都比不上眼前的這一個。
他順著心意走上前去,手指輕撫過她的發,輕輕笑著,“美人我在這里看就夠了,前頭就算是有,也與我無關!
“無關?”張薇薇一雙鳳眼張得大大的瞪著他,臉上滿是藏不住的詫異!澳强墒抢戏蛉说闹杜,特地讓人安排了平妻的禮迎進來要當妾的!
在她的印象里,他是個孝順到不行的男人,她嫁進來的這兩年,她從沒見過他忤逆過老夫人的意思。
相較于她的驚訝,他倒顯得異常鎮定!凹热皇莻妾,就該照妾的規矩來,再說了,我相信我不在那里,也必定有人會在的,到時候看誰要,就把那女人給接走吧!
如果是以前,他必定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但是如今的他,沒了那層束縛,看事情也就明白冷靜多了,做決定時自然也不會有顧忌。
沈慧心那女人是老夫人塞給他的,說是那女人可憐,又是自家親戚,迎進府來,安分又能陪他說話,總之有許多的好處。但大家心里都明白,親戚的名頭不過是老夫人硬安上去的,要不說是侄女,還能夠姑侄不同姓?只是大家也不說破罷了。
再說了,老夫人也不是傻的,說是平妻的禮數抬進來,但是給的名頭也只是一個妾,說到底老夫人也怕這個侄女最后拿捏不住,才沒特意要求平妻的名分。
張薇薇雖說不想再當賢妻了,可是,她也沒想過自己什么都還沒做,布御霆就會有這么大的改變啊!
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還是因為她重活了一次,命運也在不知不覺間有所改變了嗎?
她拍下了他的手,對于他這突如其來的調戲有些不習慣!笆菃?那到時候老夫人過來,大爺可得好好的說給老夫人聽。
過去她為了當個孝順的好媳婦可是被罵慘了,做得好也被嫌棄,做得不好更是被罵得狗血淋頭,重活了一次,她也明白了,不管她做得好不好都是討不了好的,被看不順眼,所以做什么都不對。
以前她可傻了,為了名聲,上討好公公婆婆,下討好小叔子小姑子,然后對丈夫裝賢慧,到最后落了那樣的境地,還是要死之前的幾年,才終于想通自己錯在哪里。
人生啊,就不能把別人看得太重要,卻讓自己日子過得那么艱難,看看她上輩子,本來就不多的嫁妝都要賠光了,最后也沒落得半聲好,就可見一斑了。
她的動作令布御霆微微挑了挑眉,接著又看到她像是沒看見他一樣,視若無睹的走到桌前坐下,自顧自的喝著茶出神,他心中冒出一點點不對勁的感覺。
她不只是外表打扮年輕許多,說話態度似乎也和他印象中的有些不同。
不過他也不惱,跟著坐到她身邊,淡淡地說:“這是自然,我自己做的事情,我自然會處理!
張薇薇暗暗的翻了個白眼,心中雖然不抱什么希望,卻也沒再說話,反正到時候就是他一句話不說,她也不會那么好欺負了。
夫妻倆相對無言,教布御霆感到不自在。說來也不只因為有上輩子的虧欠,而是從以前就是如此,很多時候,他們雖然是夫妻,卻常常都不知道能說什么話,說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也不過如此了。
他在后院里向來不愛說話,即使重活一次想好好補償眼前這個女人,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么,剛剛那沖動的示好,已經是他意料之外的動作了,現在更是不知道該怎么打破這尷尬的僵局。
張薇薇坐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了一件一直忽略的事兒,猛地站起身,直直就往外頭走去。
“你做什么?”布御霆不解地問道。
她回頭望了他一眼,眼中劃過一抹溫柔,下巴微微抬了抬!叭タ纯磧鹤,怎么,大爺要一起來嗎?”
上輩子她還以為孩子讓祖母養起碼能夠養得好,結果呢?老夫人別的不行,養壞孩子倒是挺厲害的,等她注意到不對的時候,她的兒子已經長成一個浪蕩子,最后成了親也不知道跑去哪里了,讓她傷心了大半輩子。
現在既然回來了,頭件事就是要去看兒子,然后看看是不是能把兒子抱回來自己養。
現在孩子還小,要是再大一點,只怕被老夫人養歪的性子就扳不回來了。
說來她穿越又重生,除了不讓自己重蹈覆轍外,也是要改變許多人的命運吧!其他人她現在還顧不著,但是她和兒子、丈夫是絕對不能再像上輩子活得那么窩囊。
她都開外掛有第三次人生了,要是再不能活得精彩順遂,那她可真是對不起各路大神和社會了。
布御霆看著她慈愛溫柔的眼神,也知道現在就是他表現的時候了,若是以前,他只當后院和孩子都是有空時再看看就行了的,但上一輩子兒子的下落不明讓他明白了他需要關心的有很多,妻子和兒子則是其中的重點。
他走上前握住她的手,低沉的嗓音帶著堅定,“走吧!”
張薇薇感覺他手心干燥又溫暖,抬頭看著他線條冷硬的面容,心中卻起了淡淡的漣漪。
或許是這樣堅定的溫柔太容易打動人心,張薇薇雖然咬著唇不去看他,卻明顯感覺到她的心隨著兩人手心的溫度升高,不斷加快跳動。
還能愛嗎?在那樣的一輩子后,還能夠愛嗎?
只是,她還來不及細思答案,只為他產生的悸動,已悄悄的暗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