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瑟縈繞,令人不禁感到莫名的感傷。
唉,等人亦是落寞,如果等不到人,那滋味更添幾許倜悵。
轉眼也一個月,殷殷期盼的人尚未回歸,雖然每年總要分別一個月,可今年特別難熬,喜歡的想念累積、累積,等累積到一定的程度后,自然會再也熬不住。
相思久久,點點入心,似淚似喜。
她真的好想馮大哥。
他們今天便會回來,時刻大抵都在辰時中左右,于是用過早點,單琵琶便待在這兒,要頭一個迎接他們平安歸來。
自那天早上再也忍受不住后,她就不曾與西門鳳霄說過半個字,甚至連眼神也沒有任何交集,她努力將他視為無物,不當一回事。
所幸西門鳳霄還算有自知之明,沒有再繼續脅迫她做她不想做的事,要不接下來她的反抗也會更劇烈。縱使他是爹的朋友又如何?即使得罪了他,她相信也會有其他人來協助爹,絕不差西門鳳霄這么一個。
他會是她的丈夫?!
哼,想都別想!若是嫁給他,她絕對天天食不知味。
不可能!爹絕對不會這樣對她,爹已答應要讓她嫁給自己喜歡的人,所以不可能把她嫁給西門鳳霄。再說,青苑茶行的生意還不錯,怎可能有必要走到這地步?一定是西門鳳霄存心欺騙她,為了看她痛苦才這么說。
“這種小人!”無妨,爹他們就快回來了,只要爹一回來,她便要嫁給馮大哥,西門鳳霄便休想破壞他們。
驀地,身后傳來腳步聲,跟著,一件外衣披在她肩上,用不著回頭也知道是誰。
單琵琶正在氣頭上,回頭便罵:“西門鳳霄,你真的聽不懂我說的話嗎?就說了我不……”身后哪是西門鳳霄,而是小青!靶∏,怎么會是你?西門鳳霄呢?”
每回總是西門鳳霄替她披外衣,也只有他那么無聊,她當然認定這次也是他。
“小姐,鳳爺清晨便離開了!
這么早?“哼,走了最好,省得礙眼。”
“小姐,鳳爺又沒有惹到你,你真的對鳳爺太壞了!边B她也有些看不過去,雖然鳳爺看起來不太好相處,不過看得出鳳爺對小姐很好。
“小青,不準你幫他說話!”
“是,小姐!
“這衣服我也不要。”不是她喜歡的款式,一看就知道是誰買的!澳阆矚g便拿去!
“是鳳爺送給小姐的。”光是拿在手上便覺得保暖,必定是上等的衣料。
“那就燒了吧!”她就是不想和西門鳳霄有任何牽扯。
察覺小姐臉色微變,小青也不好再說什么,免得情況愈弄愈糟!笆牵〗。”
就在小青離開后,單琵琶的視線又落在大門口的方向,專心想著爹、想著馮大哥,然而那天在澡間的事情也盤旋在她腦海里,身子被看了也不能如何,她只能忍耐。
就怕西門鳳霄會跟爹以及馮大哥說,要是如此,爹為了保她名節,肯定會逼她嫁給西門鳳霄,這才是她不能忍受的事情。
她絕不嫁給西門鳳霄。
中斷的心念一下子如涌泉,亂了她的思緒,再也不能集中精神想著該想的人,直到這刻,她才愈來愈明白事情的嚴重性。
萬一……萬一西門鳳霄真的說了,她該怎么辦?
咬住下唇,單琵琶陷入深不見底的困境中。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有只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才拉回她的思緒。抬起眸來,終于看見朝思暮想的人,沉重的心情頓時有了宣泄的出口,她燦爛一笑。
“馮大哥!”她真的好高興見到他,一下子沒想太多,雙臂便圈住他的腰!芭谜娴暮芟肽!
馮定睿揉揉她的臉頰,露出和煦的笑容!拔乙彩。”
“下次我再也不要與你分開!我一定要隨你去!
“傻丫頭,跟著去很累人,你會受不了!
單琵琶搖了頭,堅持地說:“不,再累我也要跟你去!
只有馮定睿能保護她不受西門鳳霄的影響,每回想起他那雙似有所圖的黑眸,身子便不自覺發冷,西門鳳霄絕對不是她能對付的男人,她再也不要與他有所接觸。
“明年再說吧!彼跎岬米屗ナ芸?“琵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沒……沒有,什么事也沒有。”說畢,又把臉埋在他胸口里!暗?”
“回來祥龍鎮巧遇鳳爺,老爺便與鳳爺一塊走了,是我單獨先回來!
鳳爺果然找上爹了……可恨!
“馮大哥,等爹回來,我便嫁給你吧!”
“為……為什么?”
“不要問我為什么,難道……難道你不喜歡我?”
馮定睿摸摸她的頭,輕聲安撫道:“我當然喜歡你了,只是為何要那么快?我是希望能給你安定的生活再來娶你!
“唯有娶我才能給我安定的生活,馮大哥,答應我了吧!”她一定要逃開西門鳳霄的束縛,逃開他的眸子,她真的不敢想像嫁給西門鳳霄會是如何的日子。
“這……”
殊不知兩人相擁的這一幕,竟讓遲回的單洪天撞見了,注意到身旁的西門鳳霄臉色愀變,他連忙大喝:“你們這是在做什么?成何體統?”
單洪天的聲音令他們迅速分開,看見西門鳳霄也過來,單琵琶下意識地抓著馮定睿的手,幸好讓馮定睿的身體擋住,沒被發現。
“老爺!”
“你們兩個摟摟抱抱是在做什么?馮管事,琵琶不懂事就算了,你怎么可以隨著她胡來?姑娘的名節最重要,你知不知道?”
“是,定睿明白!瘪T定睿轉過身面對單洪天的同時,也不得不拉開她的手。
“明白的話就快去吩咐廚子,我待會兒要留鳳爺用晚飯。”
“不必了。”簡短、冷硬的三個字宛若一把刀,在單琵琶身上砍出了傷痕,他的目光牢牢鎖住她。
原本的好心情如今全毀了。
“這怎么可以!鳳爺,我還沒謝謝你這一個月來照顧我家的琵琶呢!”
“單老爺,不必了,你剛回來,想必還有諸多事情必須處理,還是先‘處理’一下吧,過幾天后,我再登門打擾!彼庥兴傅乇硎。
單洪天立刻明白,看了他們一眼頻頻點頭!笆鞘牵P爺請放心,這件事我會立刻‘處理’妥當,那你慢走!鼻宄鏖T鳳霄心意已決,他也無法動搖,只好恭送。
臨走前,幽黯的眸光再次掃過單琵琶那張盈滿懼怕的臉上,一瞬的痛閃過西門鳳霄的眸底。
單琵琶隨即滿臉詫異。
剛剛,她沒看錯吧?即使非常不喜歡西門鳳霄,她的視線始終落在西門鳳霄臉上,也瞧見了那抹幾不可察的……痛。
不……不可能!絕對是她錯看,像西門鳳霄這種毫無真心、不懂體貼的人,怎可能明白痛的感受?肯定是她看錯。
“琵琶,你先回房去。”單洪天明白有些要對馮定睿說的話不能讓女兒聽見,否則以女兒的性子,后果定會難以收拾。
“不要!馮大哥剛回來,我要多陪陪他。爹,你要對馮大哥說什么話,現在也能說!奔词共磺宄臀鏖T鳳霄之間有過什么協定,可她相信對他們絕對沒好處,她得保護馮大哥。
“不聽爹的話了嗎?叫你進去就進去。”
“我不——”
“琵琶,先進房吧,別讓老爺生氣!瘪T定睿哄著她。
在他的軟聲安撫下,單琵琶終于點頭答應!澳谴龝䞍耗阋欢ㄒ獊碚椅摇!
“會的!
見兩人關系如此密切,單洪天搖了搖頭。
為了女兒的幸福,他原本也屬意馮定睿成為他的女婿,畢竟這五年來,他的表現是可圈可點,為人正直誠實,女兒又心系于他,若他們成婚,肯定是一對佳偶。無奈……比起馮定睿,他更需要西門鳳霄的資金相助,如此才可以擴大茶行的生意。
最終,他仍得拿女兒的婚姻去換得青苑茶行的未來。
“老爺,您請說吧!
“定睿,聰明如你,想必已經曉得我要說什么了。”
馮定睿不語,更不敢猜。
他愛著琵琶,沒想過與她分離會是什么日子,因此他害怕猜測。
“你是值得栽培的好人才,若無意外,我會答應你與琵琶的婚事,然而……如今事情出了變卦,我不得不做出殘酷的決定!鳳爺他對琵琶也有意思,我也答應他在琵琶滿二十的時候,同意他來迎娶琵琶!
馮定睿終于忍受不住出聲反擊,“老爺,鳳爺是怎樣的人,相信您比我清楚,他的名聲不太好,在湘春樓另有一名紅粉知己,這事情早不是秘密了,難道您認為琵琶嫁給他真能得到幸福?還是說您覺得茶行的一切更勝過小姐的一輩子?”
“放肆!誰準你頂撞我的?”單洪天心知馮定睿說得沒錯,他確實是準備將女兒賣了,于是老羞成怒。
“老爺,我不是要頂撞您,而是希望您好好想清楚,茶行的生意固然要延續,可琵琶是您唯一的女兒,若往后她因而過得痛苦萬分,盡管茶行的生意蒸蒸日上,您內心真的沒有一絲愧疚嗎?”
“你這樣說我,難道你就能保證給琵琶幸福?”是了,他確實清楚西門鳳霄的名聲不太好,身旁的女人也沒斷過,琵琶的性子剛烈,斷不可能和其他女人共享丈夫,萬一因此出事了,他能保得住她嗎?
馮定睿一雙眼直視單洪天,毫無畏懼,坦坦蕩蕩地回答:“當然,我愛琵琶,即使不富貴,也絕不讓她吃苦,我喜愛她、想照顧她的心意一點也不輸給老爺,我會給她幸福!”
那一瞬間,單洪天差點讓馮定睿的堅持擊倒。
在他坦率的注視下,他深深發現身為爹的他竟然如此混帳,欲拿女兒的終身幸福來換取利益,然而……箭已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聘金兩千兩黃金,聘禮是要讓青苑茶行成為全國最大的茶行。這兩樣他早收下了,怎能退?怎可退?即使想退也退不成,西門鳳霄不是那種會接受失敗的男人,既然已經答應的事情若是出了狀況,肯定會惹怒他,因此他已無退路。
“馮管事,盡管你說得頭頭是道,但我是琵琶的爹,還是相信唯有鳳爺才能給琵琶幸福,而你最好趁早斷了這念頭,否則我只好將你趕出去。”單洪天撂下狠話。
“老爺!”
“夠了,我不想再聽你說廢話,總之,我是不可能答應琵琶嫁給你,如果你還沒忘記是誰給你如今的地位,記得打消琵琶非你不嫁的心意。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說完,單洪天頭也不回地離開。
馮定睿仍杵在原地。
不僅要他放棄琵琶,更要由他來打消琵琶的心意,這棋走得可真絕。
好半晌后,他才慢步前往單琵琶的房間。
單琵琶早等在屋外的涼亭內,看見馮定睿,欣喜地上前!榜T大哥,沒事吧?”
“琵琶……”
這五年來,她的笑顏總是在他最痛苦的時候適時出現,成為他的支柱,讓他一步一步堅強走下去。這一生,他只愛她一人,更未曾想過會娶她以外的女子,他要的只有她,無奈……似乎有人不喜歡他們在一起,非要他們分開不可。
“怎么了?”
馮定睿忽然一把摟住她,強大的力道仿佛怕會失去她,再也不放開似的。
“馮大哥,究竟怎么回事?是不是爹對你說了什么?你不要聽他胡說,我只想嫁給你,放心好了,我才不會嫁給西門鳳霄那個混蛋!”對西門鳳霄,她滿腹痛恨。
“琵琶,假如我要你同我走,你可愿意?”
單琵琶抬起小臉迎上馮定睿滿是憂郁的眸,曉得他是真心之后,她毅然答應。“琵琶愿隨馮大哥離開,無論天涯海角!
“放得下老爺?”
“這……要不等過幾年后我們再回來請罪,相信到時候若我們有了孩子,爹也會看在孫子的份上不會再怪我們了!彼炎龊米顗牡拇蛩恪
“你想得可真周到。”
“不好嗎?”
“不是不好……”而是怕萬一西門鳳霄不愿善罷干休,未來的日子將是一場災難。他一個人苦就算了,絕不讓琵琶與他一塊受折磨!白屛以傧胂氚,畢竟私奔是大事,我不希望最后讓你跟我受苦!
“才不會!我相信馮大哥會保護我、照顧我、不讓我受苦,反正無論你到哪去,琵琶都跟定你了,你也別想甩開我!蔽ㄓ卸阍隈T定睿的羽翼下,她才能不受西門鳳霄的侵擾。
“你真胡來。”
“這不是胡來,是認定你了,我此生只會嫁給你。爹的事情你不必擔心,爹最疼我了,相信我去求他,一定會有轉圜的余地!
“琵琶,別去,倘若你去,老爺也會認為是我慫恿,對我印象更差。你先別動作,反正最壞的打算便是我們一同離開。如果可以,我希望這段時間內尚有其他辦法可解,別讓事情最后走上絕境。”馮定睿比較成熟,想得也多。
“我都聽你的,只要能跟你在一塊就好!
她深深期盼上天不要拆散他們兩人,要不她該如何活下去?
過了幾天平靜的日子,這日醒來,單琵琶覺得特別神清氣爽。
正巧馮定睿要上街買東西,單琵琶便跟隨著他。
“笑得真高興,怎么了?”
“昨晚作了美夢,夢見我們一起白頭偕老!”若非馮定睿很介意,即使大庭廣眾之下又如何,她早靠在他身上了。
“難怪笑得幸福!彼矚g看她笑,她一笑,他便能感受到她的喜悅。
“不知怎地,最近太平靜了,總覺得有些奇怪!辈粌H爹不再提起婚事,甚至連西門鳳霄也沒有上門來制造她的壓力,一切的一切都令她深感不解。
“這樣不好?”無論他想說什么,老爺都不再聽了,他也有些不安,怕說出來讓琵琶更擔心,只能放在心底。
“好是好……只是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恐懼。”她不由得害怕。
馮定睿主動扣住她的手!胺判,無論發生什么事,我都會在你身邊保護你。”
有了他的保證,她才沒繼續說什么。
買完該買的東西,兩人又在街上閑逛,途中看見賣糖葫蘆的,馮定睿買了一串給她,甜甜的滋味吃在嘴里,融在心底,單琵琶笑得好不開心。
“你對我最好了!
“不對你好,要對誰好呢?”在他眼中,琵琶只是個喜歡撒嬌、偶爾耍耍小任性的小姐,真正的她十分善良。
“誰知道!應該也有很多姑娘喜歡你吧?”
“可我心底只有你一個。”
單琵琶露出害羞的表情!罢娴膯?”
“當然是——”
“少爺?!”一名老者激動的呼喚打斷了他們的濃情蜜意。老者緩緩走近他們,看得愈久,表情愈喜悅!吧贍敚娴氖悄,沒想到竟然會在這里巧遇你啊!”
“少爺?這位伯伯,你大概認錯人了,我不是什么少爺。”他尊敬老人家,卻不希望再聽他胡言亂語,攬著單琵琶的身子轉身便要走開。
“定睿少爺,我是忠伯,難道你真的把我忘了?小時候都是我陪著你上學堂,我還有個與你同年齡的女兒,她叫明春,昨天剛嫁來祥龍鎮……定睿少爺,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忠伯還跟著他們不肯走。
“馮大哥,這位老伯似乎真的認識你呢!”當初帶著馮大哥來的人說他是孤兒,只有名字,現在無端冒出一名家仆,假如他真是位少爺,他們的問題說不定就能迎刃而解。
“那我怎可能不認識他?”他對以前的事情絲毫沒有任何印象,每回試著回想便頭痛,因此再也不愿記起。
“定睿少爺,莫非你連老爺、夫人,以及定柔小姐都忘了?”
驀地,馮定睿終于停下步伐,可仍然沒有轉身。
定柔……這名字怎么會這么熟?他記得,他好像記得這名字的主人有張愛笑的臉蛋,記得她的年齡就跟琵琶一樣,還記得她總會跟在他身后喊他一聲……大哥。
“馮大哥,怎么了?”
“琵琶,我看這名老伯暫時不會死心,還是讓我趕緊打發他再說,免得節外生枝,你先回去好了!
“可是……”
“放心,不會有事的,難道我還會對付不了一位老年人嗎?你先回去,我才好專心處理他的事情,好嗎?”
“好吧,那馮大哥,你要快點回來!
等單琵琶離開,馮定睿便帶著忠伯到客棧。
“少爺,你當真不記得我了?”
“對不起,我因為出了點事,所以沒有過去的記憶!蔽迥昵,他連自己的名字也不曉得,是旁人告訴他的,不過有關他的過去,他們便一無所知!叭绻宦闊恢阍覆辉敢鈴念^說起?”他溫柔地詢問。
“唉,你跟老爺長得真像,假如老爺、夫人還在世的話,看見少爺如此出色,必會覺得欣慰;若定柔小姐也還活著,肯定與剛才那名姑娘一樣亭亭玉立……”說到一半,察覺自己似乎離題,忠伯尷尬地笑著,“哎呀,人老了就不中用,老是會說些奇怪的話。少爺,既然你什么都不記得了,就讓忠伯一件一件告訴你,包括老爺、夫人他們究竟是怎么死的!
“他們怎么死的?”
“是被人害死的……”
假如馮大哥真是少爺,那該有多好!如此一來,他們的婚事肯定就沒有問題。
“笑得這么開心,是發生什么好事了嗎?”
單琵琶經過房外的涼亭,乍見西門鳳霄獨坐在那里,她的好心情頓時毀了一半。
“你怎么會在這里?”走入涼亭質問,便嗅到酒味,大白天喝酒,真墮落!
“是單老爺邀我過來,你說我能不能來?”語氣半是挑釁半是得意。
“來不來隨你便,但用不著坐在我房間外頭吧?”
“我高興坐在這兒,不成?”
許是喝了酒的關系,西門鳳霄平時寒肅的神情這會兒看起來有幾分邪魅,他的眼眸滿是一股醺甜的味兒,還有股孩子氣,頓時磨去不少令人厭惡的氣息,至少這一刻,他看起來不太討人厭了。
“你是不是醉了?”若是最好,省得她還要花費腦筋與他斗。
“你說呢?”
應是八九不離十。桌面上不過幾罐酒瓶而已,還以為他酒量好,看來不過爾爾。
“若醉了,要不要我叫人送你回府休息?”欺負一名喝醉的人,她做不來。
“你送我!
“少無聊了!要就快滾!北緛磉想提醒他別將澡間的事情說出去,看來今天是不可能了。
“單兒,為何你就不能將你對馮定睿的好分給我一點點呢?為何你就這么厭惡找?我可曾得罪過你?”
西門鳳霄有沒有得罪過自己?實質上并沒有,不過不知何故,他就是不得她的緣。
“你有看過哪只貓兒會與鼠快樂玩耍嗎?”以此比喻再貼切不過。
“那么……”身形一晃,長臂伸出,立刻把她擁入懷里。“單兒,你是我的小野貓!
可愛又張牙舞爪的小貓兒,總有一天,他會令她甘愿收起爪子,乖巧溫順地趴在他身上,接受他的寵愛,再也離不開他。
“。 彼秃胺纯。“你做什么?”
“你遲早會屬于我的,忘了那個男人吧,你和他是永遠不可能的,只要你姓單,他姓馮,便此生無望!
最后的話令單琵琶停止掙扎,表情閃著疑惑,“這是什么意思?”他們的姓氏是有什么關連?
西門鳳霄不答,反問:“你當真如此在乎他?”
“當然了。我們的姓氏有什么問題?你到底說不說?”
“既然你如此在乎他,那姓氏對你也無關緊要了,是不?”
“你存心吊人胃口嗎?可惡,放開我!你這卑鄙無恥的小人!”滿身都是他的氣息,她很想快點離開。
單琵琶一直很不喜歡與他靠太近,因為他太深不可測,就怕自己會陷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無視于她敲打自己,他仿佛不覺得痛,始終沒有放開她,卻也沒有更進一步的親近,只是靜靜端詳她細致姣好的容貌。
普天之下,比她更美麗的女人多的是,他也不明白自己因何如此迷戀她?雖美艷,卻比不上京城的姑娘,她的嬌媚柔情也只獻給馮定睿,坦白說,她一點也不足以討他歡心,可為何深深對她著迷?
莫非是因為得不到,反而激起他更想得到的執著?
是或不是,他不愿再探究,唯一清楚的便是不想放開她。
打到手都無力了,也不見西門鳳霄放開自己,這時她才注意到那雙黑瞳牢牢地盯著自己,不同于以往充滿曖昧、挑逗,而是純粹的凝視,靜靜地,毫無其他意念,仿佛看得出神似的。
若是平常的西門鳳霄,她肯定能大力反擊,可這一瞬的他很不一樣……深邃的眸子像是想把她的心看透,讓她無所遁形。
“西門鳳霄……”她停手,回望。
看了好片刻,他收回貪戀的目光,“這樣吧,十天……只要和我在一起十天,若這十天之內你不能對我有一絲動心,我便成全你們,如何?”
要不對他動心太容易了,只是會有這么簡單的事嗎?
“不是騙我的?”
“我向來言出必行,如何?”
單琵琶思忖了一會兒,衡量優劣之后,她是應該答應。畢竟她有自信不會對他心動,可不知怎地,她竟然有些害怕他,不是怕他傷害自己的那種恐懼,而是怕真的會愛上他……他倆實在不該再有任何交集。
“我為何要答應你?”
“你不是一直擔心我將那晚在澡間所發生的事情告訴其他人?如果你答應這條件,那件事我便不會說出去。這對你應是有利的,不是嗎?”
聽起來是對她有利,畢竟如此才有光明正大的理由能使西門鳳霄放棄她也放棄茶行。
“莫非單兒怕了我?”
“我……我才不怕你,少用激將法了。好,我答應你,我也希望你說到做到,如果這十天內我沒對你動心,你便要住手!”
“一定!
“但是……你該如何確定我沒對你動心呢?萬一我真的沒有,而你執意說有,我不就輸定了?”
“不錯嘛!單兒也開始懂得談條件,不簡單!
“少諷刺我!”吵著吵著,竟讓她忘記自己還被他抱在懷里的事實。
“若動心,你一定比我清楚,不是嗎?你欲隱瞞到底,我也無可奈何,對吧?”
這樣聽來似乎是她贏定了。
“這件事是我們的秘密,如果讓第三個人知情,就不算數!
“十天的日子不短,你要如何離開單府?”
“不用煩惱,這事情我自會處理,你只要別忘記承諾便可,就怕你又小人!
“對于不實的指控,我可不接受,敢問何時我曾小人?”他向來都先君子后小人,甚至連應該說的事情也沒說,不只君子,他根本是大好人了。
他這么一問,單琵琶才蹱地陷入思考……是了,她總覺得西門鳳霄很小人,那他究竟是何時當過小人?她怎么半點印象也沒有?
“說啊,我哪里小人了?”懷里多了個她,鼻間是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馨香,使他整個人暈陶陶的,猶如置身在滿山的花海中,香味襲來,讓他快醉了。
“這……這……”
“怎么,說不出來了?”他調侃地問。
是聽過他不少壞事,可能夠歸屬在小人這范疇內的行為……還真沒有半件。“對啦對啦,你一點都不小人,可以了吧?”
很好,算是好的開始!澳且院笄杏泟e再說我小人了!
她賭氣不答。
西門鳳霄傾近,溫熱的氣息輕輕噴在她敏感的頸子上,引發她輕顫,才轉頭正要罵,便跌入那雙黑潭之中。
“你……真香,讓我好想一口一口把你吃了……”
一口一口吃了她?!單琵琶又開始要掙脫他!拔鏖T鳳霄,你……你放手啦!”
“不放!”好不容易攫獲,怎放?
西門鳳霄扣住她的后腦,在她唇上偷了個吻,單琵琶也嘗到他嘴里的酒味,是“女兒紅酒館”最出名的女兒紅,無論怎么喝都不會醉,整個祥龍鎮無人不知。
“西門鳳霄,你……”這混蛋,居然裝醉?!
“小姐,你應該先問我剛喝了什么酒啊!這次剛好提醒你,男人的話有時候信不得,切記!”占了便宜,他心情特好。
她氣得抓起桌上的酒壺就要往他扔去,卻見他沒有閃躲的打算,登時手上握住的酒壺變得有些沉重,丟也丟不出去。
“你……你真的很討人厭。”最后,酒壺重重放回桌面,她氣自己竟然在緊要關頭放他一馬。
“單兒,你會愛上我的!
“才不會。”氣他氣得要命,如何愛?
他不與她爭辯了!安霍[你了,我先回去,再等我約你吧!”
等西門鳳霄步出視線之外,單琵琶整個人累得坐在椅子上,每次跟他對話,總會花掉她泰半以上的精力。桌上還有他沒喝完的女兒紅,她倒了點酒,稍微淺嘗,繼而又一口喝光。
女兒紅有點甜、有點酸,更有濃濃的酒香,特別的是喝了卻不會醉,是一種奇特的酒,西門鳳霄對她而言也很特別,明明對他沒有好感,他一接近,她便不喜歡,他們之間的距離卻好似慢慢拉近了……
真怪不是嗎?
十天過后他們又會變得如何?她應該能順利度過吧?
“琵琶?”
抬頭看見馮定睿,她起身相迎。“馮大哥!如何,你是不是少爺?”
“不,他認錯人了!瘪T定睿低著頭,意興闌珊。
“可惜!彼。
“為什么?”
“如果你是少爺,爹或許就不會反對我們的婚事了!彼煺娴南。
“也許吧……”
“馮大哥,你沒事吧?”輕易便察覺他臉上的疲累。
“沒事,只是有點累,我先回房休息了!
目送他的背影,單琵琶眸子添上幾許落寞,她實在很想跟他說剛才與西門鳳霄談好的條件,繼而又想起必須信守承諾,只得放在心底。
看來,這件事真的必須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