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律嚴謹才是好將士,太過散漫會讓人有機可乘,你也該收收心,別想著五湖四海任我行,我上個折子請求皇上封你個三品官做做!崩鲜翘炷系乇钡呐埽@邊逛逛,那邊晃晃,混出個神醫(yī)名號就忘了祖宗是吃哪行飯的。
柳家男兒可都是武將出身。
“免了,看我逍遙似神仙就想拿根繩子套住我,你這是嫉妒呀!我開個藥方治治你的病癥,一日三帖包管你藥到病除!彼麖某料隳倦m筆架上取下筆,沾墨,在攤開的空白紙張上準備下筆。“不用開新藥方了,原來的就好!睕]完沒了的吃下去,他就真的要“不行”了。
“咦!為何?”柳公謹納悶。
“因為我的病快好了!痹俨缓盟家Ю飳ゆ,讓那只滑溜至極的小兔子溜出眼皮子底下。
“快好了?”驀地,柳公謹似想到什么笑出聲!澳呛托∩┳佑嘘P,她終于認清你是中看不中用的‘廢人”,嫌棄你是好不了的病秧子,準備跑了?”
趙無眠沒好氣的一瞪眼:“少說風涼話消遣我,你這沒本事的庸醫(yī)開的是什么藥,鄯露餡了,她八成看出我的病是裝的,最近老拿白眼瞅我!
“不可能,我藥單上的藥材都用外形相仿的藥材代替,沒學過醫(yī)的人看不出其中的玄機!绷攲ψ约旱尼t(yī)術十分有自信,斬釕截鐵地斷定絕無可能。
除了他歸隱山林的賽華佗師父外,他的醫(yī)術稱了第二沒人敢說是第一,每張方子都是絕無權有。
只是他忘了一件事,無人跟他論醫(yī)術,人家看的是藥材,若是在藥鋪里待幾十年的老掌柜,稍微用心一點也能瞧出藥材的不同。
“那你以為我湯藥的味道忽甜忽辣,一下子令人酸得皺眉,一下子有魚腥味是為了什么?你該來嘗嘗那舉世無雙的湯藥!痹俨缓,他真要被那可恨的小妮子給弄死了,誰曉得她打哪弄來看似和藥草沒兩樣,實則味道古怪的藥材。
柳公謹兩眉一攏,嘴角卻微微勾起,似乎對某人的多災多難感到有趣!八窃趺窗l(fā)現(xiàn)的,是你露了破綻?”
“怎么不說你自己的藥單出了問題,你神醫(yī)招睥可以摘了,輕易就讓人找出漏洞——”害他平白受罪。
笑了笑,后柳公謹正色!靶∩┳拥氖涍沒好嗎?要不要我為她診診脈,開幾帖藥試試。”
她的言行舉止越來越不像名門出身的大家閨秀,官宦千金該有的儀態(tài)和端莊她完全沒有,倒是懂了不少深閨小姐不知道的雜事,完全變了一個人。
之前無眠說她是死而復生,他如今倒懷疑真正的江府千金早就中毒身亡了,活著的是某個借體復生的魂魄:但這僅僅是他個人的猜測,不能道予外人知,否則邵小蓉不是被當邪糜妖物活活燒死,便是他妖言惑眾遭百姓棍棒齊下,先打個半死再說。
“……她這樣,很好!壁w無眠墨瞳閃了一下,清冷無波的眼神中多了一抹淡淡暖意。
“很好?”柳公謹表情怪異地看他。
“想不起來又無妨,她迸了侯府嫁我為妾便是我的人,以前種種與她無關!彼Z氣中有庇護之意,無論她是誰,她都是他的女人。
“那你要的證據(jù)呢?”柳公謹知道趙無眠有多看重此事,而他亦同。
趙無眠看了他一眼!拔野才诺娜怂较滤巡榱藥状危伺拥乃饺宋锲吠,沒查到書信、名單之類的對象!
“所以這件事就算了,到此為此?”他眼神有些凌厲,一反平日的漫不經(jīng)心。
柳公謹比趙無眠更親近已逝的曲元帥,他小時候等于是外公帶在身邊撫養(yǎng)的,祖孫感情深厚,而他父親和他外祖父,名為翁婿,實如父子,柳夜山會的一切全是老丈人教的。
“我已著手另辟蹊徑,找出和親王謀逆的罪證,相信很快就有消息傳來,不一定要從一名忘卻前塵舊事的女子下手,她已經(jīng)家破人亡,沒必要再令她難受。”雖然這樣做比較麻煩,可他對她心軟了。
靜默了好一會兒,柳公謹才輕笑出聲!澳阒雷约涸谧鍪裁淳秃,我也不想看到她得知實情后悲憤的神情!
趙無眠沉默著,但他在心里已做了決定,能瞞多久就瞞多久,他的沖喜小妾是商戶之女邵小蓉,并非罪臣之后江淡雪,江府唯一的血脈死于盜賊的殺害,驀地,窗外響起一道氣惱的聲音劃破了平靜。
“趙大爺,趙大公子,你好歹拿出你所剩無幾的男子氣概管管你那位無良的世子弟弟,他實在是無恥、無德又無品,剁碎了當花肥怕花兒都要被他毒死……”
所剩無幾的男子氣概?柳公謹挑起眉發(fā)出低低笑聲,某位趙大爺,趙大公子狠瞪他一眼。
其實邵小蓉聲音并不大,只是這兩人耳力好,聽得一清二楚。
“……空長了一副好皮相卻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長得像人,可實際上是畜生投胎,一年不分四季日日發(fā)春,比配種的種豬還勤奮,他不曉得什么叫鐵杵磨成繡花針嗎?”
“鐵杵磨成繡花針……”呼!還真是貼切的說詞,一語以蔽之。
“閉嘴!壁w無痕是畜生,那他是什么?
“……把他閹了?不行,他是侯府世子,他那個郡主娘會先把我五馬分尸。下藥讓他不舉嗎?又好像有點太缺德了,男人不行比死了爹娘還悲慘……
嗯!要再想想……”發(fā)泄完怒氣的邵小蓉自言自語地走進內(nèi)室。
整治人的方法有千百種,卻沒有一樣能用,口頭上發(fā)發(fā)牢騷罷了,畢竟身分高低有差,人家是鑲金的世子爺,她是庶子的小妾,要是真鬧出個動靜,她還有命活嗎?第一個被千刀萬剮的倒霉鬼就是她。
“不會太悲慘,頂多哭爹喊娘嚎祖宗罷了,在他天池穴扎一針,雄兵千萬也會變小蟻一只!
“哪那么簡單!有些人不行了之后更變本加厲,自己不痛快也要把別人折磨得死去活來,趙無痕肯定就是這種人,他的面相一看就知道是心狠手辣的,見不得人好。”
“你還會看相?”
“相由心生,不用看也曉得他是天生的壞胚,他……!誰拉我……”邵小蓉沒發(fā)現(xiàn)有人與她對話,她還以為有兩個小人兒在她腦子里一問一答,突地手臂被人往后拉扯,她一個沒站穩(wěn)朝后一仰,瞧見的是她家大爺?shù)哪槨?br />
“即使你再痛恨一個人也要謹言慎行,有些話不能由你嘴里說出,即便是我也要約束言行,不能讓人捉到一絲錯處!毙液盟那镥\院里全是他的人,不然這些話一旦傳了出去,她十條命也不夠死。
“趙無眠?”
“嗯!你喊我什么?”冷音低沉。
風來就轉舵的狗腿子邵小蓉諂媚地握起小粉拳,輕輕地棰打著他肩頭!按鬆斎瞻玻憬袢仗貏e容光煥發(fā),精神飽滿,人也比以前好看,真是飄逸俊美得堪比那謫仙呢!
她原本就是要來告狀兼討救兵的,諂媚一點沒錯。
“巧言令色!壁w無眠面冷如霜,但嘴角微勾。
“巧言令色總比人面獸心好吧!你那個世子弟弟真不是東西,居然賤賤無敵賤的看上我家落英,我不給還動手搶,還說什么你趙無眠的東西就是他的,他想要你就得給,區(qū)區(qū)一個丫頭你敢不給嗎?”人算東西嗎?瞎了狗眼。
“賤賤無敵賤?”這是什么怪詞。
“賤人加賤人等于無敵大賤人,不過話要聽重點,你的兄弟想搶我的人耶!夫字天開頭,身為我頭頂上那片天,你要想辦法擺平他!
“你什么時候當我是你的夫了?”她常說的一句話,沒拜堂,沒成親,哪來的夫與妻。
“現(xiàn)在!彼卮鸬每煊种苯,顯然有鬼,接著,她的理直氣壯轉為微弱的囁嚅,“我……呃!我說落英許了人,不是他能染指的!
“許給了誰?”肯定不是他。趙無眠忽然想笑。
“……柳大夫!彼f得很小聲,一臉愧疚。
“為什么是我?”柳公謹很鎮(zhèn)定,不恥下問。
“咦!你也在呀!”她嚇了一跳,做壞事的人容易受驚。
“什么叫我也在,不然你剛才跟誰聊起面相!绷?shù)哪樕悬c黑,陰風陣陣。
護妾的趙無眠擁著心虛不已的小人兒,輕拍她的背,然后心很黑地恭賀,“恭喜你了,柳大夫,喜得嬌妻!”
“喜得嬌妻?”
柳公謹苦笑,心有一絲絲澀然,以及被丟到熱炭里滾一圈又撈起來拋入冰水的微痛。
這是權宜之策,唯有他最適合,既不是侯府的人,又不依靠侯府的勢力生存,誰敢說自己一輩子不生病,誰又能篤定沒得求神醫(yī)來救命的一天。再退一萬步來說,他父親是駐守西疆的大將軍,手中有兵十來萬,他外祖父是前兵馬大元帥,他是將門出身的官家子弟,想要動他得考慮再三。
而無眠是最不合適的一個,因為無眠一直扮演著溫和平庸的庶子,且庶不與嫡爭,世子想要他能不給嗎?
自己的確是合適人選,邵小蓉也很聰明,可這也代表她從未把他放在心上過。
“那個……呃!其實落英長得很美,眉上那胎記畫成桃花多美呀!宛如桃花仙子下凡來,多看一眼都會把人迷得團團轉,而你自己就是神醫(yī),要是看不慣胎記還沒法弄掉嗎?她配你不委屈啦!”什么表情嘛!又不是逼良為娼,他看她的眼神真復雜,她看不懂。
其實邵小蓉是不想看,寧可裝傻,她身邊的大事小事已經(jīng)事多到她分身乏術了,無法多管感情事。
“美不美又如何,我的婚事上有爹娘做主,邵姨娘區(qū)區(qū)妾室而已,連個正經(jīng)的名分也沒有,說白了是比丫頭高一等的奴婢,你自己都身不由已了,憑什么替人定下親事,而且你沒想過我也許早有婚約在身嗎?”
柳公謹不是責備,而是提醒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在侯府中她根本是微不足道的小沙粒,渺小得任誰都可以一腳將她踩碎,并非想做什么就能毫無顧忌地去。
此時她還可以借他一用,暫時滅了世子爺?shù)纳,但改天若是同樣的事再度發(fā)生呢?她又該做何處置。
柳公謹嘆息了一聲又說:“我是不可能把她帶走的,這么一來,世子便知道是謊言,你又要如何應付?”
“!我……”忽覺難堪的邵小蓉臉色微白,覺得自己可能害了落英。
“公謹,你的話過分了!壁w無眠不悅地沉下險,他的小妾還不用別人教訓。
柳公謹一笑,看了他一眼!拔沂翘嵝阉齽e自作主張,她認為對的事不見得一定對,如果今天不是世子爺而是小王爺朱玉鴻呢!她保得住她的丫頭嗎?”
“……蓉兒,你行事有欠周詳,王公將相府邸講的是規(guī)矩,看的是身分,人家真抬出身分壓你,你的小聰明只會害了自己!彼v容她了。
她一聽,情緒低落!八晕也耪f不要待在籠子里嘛!你們的世界充滿了刀光血影,一有機會我一定走……”
為什么要讓她穿到這個世界來,她無法忍受這里稍有權勢的人就能主宰別人生命的社會,她曾經(jīng)待過有法制、平等的社會,不論貧富貴賤,每個人都是一樣,受法律保護,誰也不能犯了法就逍遙法外,或是視人命如草芥,任意折辱、輕賤。
“走?哼!你能走到哪去,侯府外頭就能順你心意嗎?地痞流氓,貪官圬吏,土豪劣紳,他們?nèi)魏我粋想欺辱你,你都逃不過,你以為他們會看你是弱女子的分上就放過你?那是癡心妄想!”
“我……我知道了啦,你不要兇我嘛!你抓得我好疼……”她當然曉得謀生不易,但是要她待在這種環(huán)境,她受不了,且與人共夫萬萬不能,她做不到。
人與人相處久了會有感情,她也不例外,趙無眠的人品和相貌的確容易教人傾心,她看久了也覺得不錯,想要不動心真的很難,她幾次想說服自己:算了吧!就是他了,再挑也挑不到更好的,這時空就是如此,做人不能貪心。
可是她過不了心里那道坎呀!一想到自己的男人在抱過她后又抱別的女人,大少奶奶怒目橫視的影像便跳了出來,她當下冷顫一起,打了退堂鼓,再好的男人也不值得她委曲求全。
他松了松力道,放開鉗制纖柔雙肩的手!安灰庥米彀头笱,你要聽進去,你不只是邵小蓉而已,還是……”頓了頓,他并未說下去。
“還是什么?”話到一半吊人胃口!
“記住一件事,你是我趙無眠的小妾,能不引人注目就不要引人注目,凡事不能太出挑,要做到別人完全忽略你!彼牧硪粋身分會為她帶來致命的威脅。
她現(xiàn)在知道利害關系了,可是——“那落英她……”
“落英的事我會處理,你不許再插手!彼粫屪约褐蒙碓谖kU中,她已經(jīng)得罪了趙無痕。
“可是……”她還是放不下心。
趙無眠冷冷一睇,警告她,“到此為止,你想為了一個丫頭丟命嗎?世子絕不是受了氣就能一口吞下的人,他會把你這個敢踩他一腳的蠢人記住,一有機會定加倍索討!
邵小蓉冷抽了口氣,小臉白了白!扒锖笏銕?”
不會吧!她捅到馬蜂窩?她本意是助人為樂啊。
她以前當護士時,在醫(yī)院有一些顏面?zhèn)麣堈咭蜃员岸鵁o法面對人群,躲在陰暗處閃避他人目光,她每次瞧見了都會很難過,想用一已之力幫助他們活出自己。
落英的情形十分類似,她才會想助其一臂之力。
所以她為落英畫了令人驚艷的桃花妝,也如她所愿地讓人對落英驚為天人,但是她沒想到會因此招來災星,讓愛美色的世子瞧上落英,強索美人。
她又好心辦壞事了,她的自作聰明成了自食惡果,最終付出慘痛的教訓。
“那就要看你怎么做了,若是你不斷地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提醒他你做了什么令他不痛快的事,他隨便尋個理由便能發(fā)落你!辈粐槆標遣粫䦟W乖的,整天想著離府獨過。
“我……”她垂著頭,一副“我知道錯了”的認錯模樣,沒說不再犯,但決定會先三思而后行,不逞一時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