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旬,她從學校畢業了。
今天開始,她要到阿禾的公司上班,跟老師一樣,當一個“成熟”的社會人士。
她站在更衣鏡前,戴著大墨鏡,兩手抱胸,抬高下巴,左看右看。
“哼……”鼻子朝天,側臉,站斜。嗯,還是這樣比較酷。
“你在做什么?”閻司文走進更衣室,看她在鏡子前一副怪模怪樣,忍不住皺眉。
“老師,你的墨鏡!睆溺R子里看見老師站在身后,她迅速脫下墨鏡,轉身一臉笑得很奉承地兩手“奉上”。
看她笑得那么樂,閻司文狐疑地盯著她,仔細把她從頭到腳看了一遍。
長發束起,身上迷彩綠背心、寬短褲,腳下球鞋,外觀沒有改變,那張臉卻透亮,神采飛揚。
去當助理有這么高興嗎?總覺得她開心得不太尋!烤故且驗閷O詠禾的關系,他心思偏了,還是——
“老師,老媽說下個月要回來慶祝我順利就業,到時候你想吃什么?”老師眼神幾乎洞穿她,嚇得她背脊發冷,趕緊兩手抱住老師手臂,拉他走出更衣室,亂掉他的思緒。
“阿姨是回來幫你二姊坐月子吧?”
“順便幫我二姊坐月子。”嘻嘻嘻,“擾亂”成功。
閻司文睇她一眼,懶得再糾正她。
“老師,我外甥女快生出來了呢!彼媚樐ゲ淅蠋煹氖直,勾著老師的臂彎,緊緊勾住以后就把兩腳騰空,讓老師吊著她走。
“別玩了,快點下去吃早餐。”閻司文不為所動,單手勾著她走到樓梯口把她放下來。
“老師,明天換我去買早餐!
“你爬得起來再說!
“嘻嘻,那我幫你買宵夜!彼律,用跑的下樓。每天早上都是老師比較早起。
“不用了。下午我要留在英雄醫院開會,如果時間配合得上,我順便過去接你下班!遍愃疚淖咴谏砗,一起下樓用餐。
“好啊,我再打電話給你!彼龥_下樓,一看到餐桌上都擺滿了,馬上大叫:“哇!老師,今天的早餐好豐富!”
有清粥小菜,她愛吃的荷包蛋,還有西式的漢堡、總匯三明治,她立刻坐下來,一手漢堡,一口粥,中西合并一起吃。
“漢堡跟三明治是讓你帶去吃……”他還來不及說,她已經一口咬住漢堡,抬頭兩眼無辜地望他,“算了,你吃吧,別吃太撐就好。”
她眼帶笑,邊點頭邊啃漢堡,夾起荷包蛋塞進嘴里,喝了口粥。
“別狼吞虎咽。藥有帶嗎?”閻司文才端起碗,看她搖頭,就又放下站起身。
她邊吃邊看著老師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
一定是去幫她拿藥了。老師好像老媽子,她第一天上班,老師比她還緊張。
她啃完了漢堡,伸手又拿起總匯三明治……還是留下來,肚子餓的時候吃,不然生病就糟了。她端起碗,吃稀飯。
嘿嘿嘿,想到她從今天開始就是女保鏢,想不偷笑都很難。
她看著樓梯口,邊吃邊笑,等到老師下來,她努力憋住笑意,裝出一臉正經,低頭夾了一塊魚塞進嘴里。
嘻嘻,等過陣子她“事業有成”,就來展開“求婚大作戰”。
閻司文把藥放進她的背袋里一并拿下來。
“老師,我滿十八歲那天,我們結婚好不好?這樣我的生日就是我們的結婚紀念日,你可以少買一份禮物給我!彼F在先探個口風,看怎樣的求婚方式,老師會比較心動。
“吃東西別說話。”閻司文幫她夾了青菜。
“先訂婚好不好?”她還是不死心地問。
英雄鎮李氏集團總部
紀曉優仰頭望著一、二十層高的豪華大樓,開著嘴巴張望了好久都忘了閉上。
講出來就丟臉了,她這個保鏢竟然對老板的身家背景、公司職位完全沒弄清楚。
阿禾說是家里的事業,她以為是小公司,沒想到——
“在看什么?嘴巴那么開,上頭的空氣比較好嗎?”一個低沉的聲音低低地落在她耳邊。
“阿禾,這到底是——”她聽到是阿禾的聲音,一回頭馬上五爪下山,朝他胸前衣服抓過去,她卻看到和平常不一樣的衣著,及時停住手,愕然地抬起頭……
“跟我來。”
孫詠禾繞過她,身后跟著兩名彪形大漢,前頭大門口分站兩排迎接主管。
她依然開著嘴巴,看阿禾像大人物一樣走過去。
他忽然停在門口,回過頭來,目光落在她身上,定定地注視。
隨著他的目光,站在門口列隊歡迎的人員也轉過來看她,她頓時成為眾人注目的焦點。
她馬上閉起嘴巴,學阿禾挺直腰桿、很酷很威風的走路方式,穿梭過兩排人龍,酷酷地站到他身邊——突然很后悔沒把老師的墨鏡“摸”過來使用,那樣更有“大保鏢”的威風吧!
“我跟各位介紹,這位是紀曉優小姐,她是我的安全管理特別助理,以后大家稱呼她‘安管特助’!
孫詠禾才說完,帶頭出來迎接他的經理馬上帶領大家喊:“安管特助好!”
她的心瞬間高高的飛起,整個人輕飄飄……
她趕緊忍住表情,酷酷地點了個頭,然后轉身,跟著走路很有風的阿禾走向電梯。
哈哈哈,真過癮,真想讓老師看到她這時候的神氣……應該會被老師關禁閉,記過處分,還是算了。
唔,說到這里她才想起來,她現在已經畢業成為社會人士,回家得跟老師“開會”討論廢除那些不再適用“社會人士”的門禁、規條。
嘻嘻,真想給老師看到她當“社會人士”的“威風凜凜”,讓老師感動到痛哭流涕。
“李家是國內有名的大地主,李氏集團早期是從西式喜餅盒起家,有一家食品公司,后來在我外公手上轉投資,陸續買下婚紗公司、蜜月酒店、溫泉會館,專做‘新人’生意。我外公很早就退休了,我母親是獨生女,繼承他全部的事業,是現任李氏集團總裁。我是公司新上任的總經埋,在這之前是糕餅師傅!睂O詠禾一身黑色西裝,一副標準的青年實業家的衣著,一改過去吊兒郎當的形象,坐在總經理辦公室里正經八百地向她說明。
秘書送咖啡進來,擺上桌以后,還對他行了一個禮,才拿著托盤走出去。
紀曉優眨了眨眼,一再揉著眼睛確認眼前這個言行舉止充滿“修養”的男人,只有那張臉真的是她所認識的阿禾,他全身上下、包括靈魂都像換了個人,她不知不覺也變得正襟危坐。
他前面對李家所做的介紹,她沒有聽進太多,只有最后他說他是新上任的總經理,她聽進去了,聽到他說在這之前他是糕餅師傅,她又驚愕了。
“糕餅師傅?”怎么他專門做一些和他完全不搭調的事?
孫詠禾看著秘書出去把門關上以后,才兩手抱胸傾身斜倚桌面,對她咧嘴笑,“怎么樣,看不出來我會做餅吧?”
紀曉優往后轉,看到辦公室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阿禾又恢復了原本的模樣,她搖搖頭,端起咖啡先喝一大口。
“姊夫沒說你有多重人格!彼齽偛旁诖箝T口回頭看到他,差點認不出來。
“死丫頭,你不能講點好聽的嗎?”孫詠禾白她一眼,“我家是傳統餅鋪,你這么愛吃,聽過‘千孫堂’沒?”
“當然聽過,千孫餅很有名——你家開的?”她愕然地看他點頭。
“孫家是傳統餅鋪,堅持手工制作,李家是西式餅盒,統一由食品公司生產,全國鋪貨。孫李兩家很早就認識,彼此看不對眼,可以說是世仇,我那一雙父母的交往就像羅密歐與朱麗葉,一再被禁止,后來兩人是私奔結婚的,好幾年以后才被承認,不過……”孫詠禾忽然表情有點復雜,瞅著她聽得入神的臉兒看了一會兒,才撇嘴說道:“總之,為了兩家的和諧,我得當糕餅師傅,未來也必須扛起李氏集團的事業……反正不像你這么好命,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她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也多虧他的幫忙,不然就算老師沒禁止,她怕刀這件事說出來也沒人敢請她當保鏢——呃,這么說來,阿禾是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才幫助她完成夢想嗎?
真是讓她刮目相看,想不到阿禾這個人心地這么善良,又如此“重義氣”,怪不得二姊夫這么看重他這個朋友。
孫詠禾看她忽然對他咧嘴笑,還兩眼閃閃發亮盯著他,把他看得莫名臉熱,順手端起咖啡擋住她“熱情”的視線,別開臉去喝咖啡。
“阿禾,以后不管有什么事,我這個大保鏢都會擋在你面前保護你的安全,你盡管放一百二十個心!”別人對她“義氣相挺”,她也一定“義氣回報”。
本來是“女保鏢”,幾時變成“大保鏢”的,他怎么不知道?
“算了吧,你這個怕刀的,靠你我還不如靠自己……”孫詠禾嘴里碎碎念,一點都不敢指望她。
“你說什么?”看他嘴巴在咖啡杯后蠕動,聲音又小,她聽不見。
“我說,名師出高徒,有你這個‘大保鏢’在我就放心了!睂O詠禾放下杯子,大笑附和她。
“嘿嘿……”她得意地跟著笑,但一想起“名師”來,心底卻抹上暗影,有絲不安。
現在才真的有當上“保鏢”的真實感,想起老師嚴格禁止她當保鏢,萬一被老師知道她這個“特助”前面掛的是“安全管理”,老師會把她從“女朋友”的位置上扔下來吧?
她扁了扁嘴,想了想又忍不住笑……如果老師真的這么做,萬不得已,她只好“色誘”老師,跟老師“奉子成婚”了,嘿嘿。
“丫頭,在想什么?”他手在她面前揮還沒看見,走神也就算了,還兩眼發光,笑得賊兮兮,他忍不住也想知道她腦袋里出現的畫面。
“我在想,用什么方法才能逼老師脫光衣服,跟我生孩子。”她抬起臉來,想都沒想就跟他說。
孫詠禾認真地盯著她三秒鐘,肩膀仍微微滑了一下,總算忍住沒從總經理的大位上跌下來……原來這丫頭以前跟他說話都有保留,到現在才真的把他當“兄弟”看,他真不知道該感動,還是該罵她女孩子講話不要這么露骨!
“……要脫光他的衣服有點難度,他武術高深,想近身都很困難。”忍住脫口訓斥的沖動,他想“管教”這種苦差事還是留給閻司文自己去做,他還是適合站在丫頭身邊陪她一起給閻司文“找麻煩”。
不過心里還是忍不住想罵這個丫頭,不想想她才幾歲,竟然對她老師“起色心”!……現在他終于有點明白閻司文的處境了,怪不得他對這丫頭總是端著臉色、嚴著口氣,恐怕他不這么做,早就被這丫頭“吃干抹凈”了。
“對。∥颐看蜗胪低蹈M浴室,都被老師扔出來!币宦牥⒑痰脑,她像遇到難逢“知己”,忍不住大吐“苦水”。
孫詠禾托著臉的手差點滑下來,想不到——這丫頭已經干了這種事!
他正坐起來,雙拳埋在胸前,五指關節按了好幾下。幸虧她的對像是閻司文,換成單他男人早被地“得逞”,現在孩子都不知道多大了,這個不良少女!
現在愈想愈覺得閻司文這個家伙……
“還挺不賴!
“什么?”她聽阿禾突然冒出這一句,一頭霧水。
“我說,你這招還挺不賴的,是閻司文這家伙不上道。”差點棄守他跟丫頭一條心這條線。“不過你想跟閻司文生孩子,干嘛脫他衣服,你脫光衣服色誘他不就得了!彼回撠熑蔚仉S口亂說,心想他對這閻司文的“自律”還真是莫名其妙的愈來愈有信心。
他是隨口亂說,但紀曉優卻很認真地想了一下……
“我常在老師面前脫衣服啊,只是沒有脫光,老師就走開了!彼拖骂^,看看自己的身材,仔細想“問題”出在哪里……
孫詠禾才拿起咖啡杯,突然僵住,還沒喝就放下,正忍不下去已經要拿出“兄長”的愛來斥罵她時,聽到她喃喃自語——
“老師是嫌我身材沒像青雯姊那么好嗎?可是我喝二姊的青木瓜燉排骨有‘大’一點啊……不然改天再來試電視上廣告那瓶青木瓜四物飲好了。”
孫詠禾一怔,聽到一個熟悉的名字從她嘴里出來,后面的話再也聽不進去,心臟像被狠狠刺了一下!
“……誰?”他低啞地開口問。
“什么?”她這時才抬起頭來。
“……你說像誰?”她剛才喊出誰?
“哦,是我家附近武道館的女教練,身材很惹火,有機會介紹你認識。”
她叫什么名字?他看著丫頭,卻問不出口……她剛才是叫青雯嗎?不會有這么巧的事吧?
“阿禾,你怎么了?”看他突然臉色變得不太好看。
“沒什么……對了,下班后我要請公司主管吃飯,你想吃什么?”他拉回心思,揚起笑容。
“我也要去嗎?”老師要來接她下班,她想要——
“當然,你是我的‘大保鏢’啊!”
大保鏢,嘿嘿……
“好!包在我身上,你走到哪我都保護你!”
嘻嘻,好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