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小姐正在更衣……”
書季綾才把單衣上最后一顆細扣扣好,身后便傳來“呀”的一聲,接著張寂黯竟然就這樣走進她房里。
“小姐?”粉兒急得滿臉大汗。
書季綾瞥她一眼,便道:“你先下去吧!
“是……是,小姐!”
粉兒尷尬地匆匆退下,書季綾訝異的看著張寂黯走到眼前。他一臉自在,似乎不覺得有何不妥。
即使是未婚夫妻,這也太過份了吧!
“這是女孩子的閨房,你太無禮了!彼焓謮褐I口。
她衣衫單薄,苗條婀娜的體態若隱若現,卻還睜大美眸,張牙舞爪的怒瞪著他,絲毫不見驚慌,張寂黯難掩微笑,下頜往墻邊一努。
“房間里有屏風不是嗎?到后面去換就好了,我是你丈夫,就算看見什么,也沒什么好大驚小怪!
“你……”書季綾驚得呆了,不是因為他大膽無禮,而是為了那抹目眩神迷的微笑。她第一次看見他笑,這家伙,也是會笑的人嗎?
“難道你是拘禮的人嗎?”
張寂黯走到床邊,發現床上擺著一套裙裝和一套文袍。
原來她的丫頭粉兒每天早上都會替她準備男裝、女裝各一套。這妮子,行徑真是古怪得難以置信。
“看你穿袍子的次數,好像多過穿裙子的時候。”噙著幾不可辨的笑意,他小心捧起床上的襦裙,送到她眼前,難得溫柔地笑說:“我還是覺得……你穿裙子好看!
書季綾怔怔地接過裙子,臉頰驀地紅了。
“要我幫你嗎?”
見她呆愣不動,張寂黯偏頭取笑。
書季綾臉頰燒得更紅,忙不迭逃難似的逃到屏風后面,懷抱衣裙的十只手指,都緊張的微微發抖。他……他是怎么了呀?
房門突然呀地一聲,開了又關。她這才長長吁了口氣,七手八腳的換上裙子,又接著出來梳理頭發,好不容易全都打點好了,正要開門出去,又忍不住停下腳步,低頭順順裙擺。
我選定覺得……你穿裙子好看。
咬著唇兒,一股甜蜜不斷從心底涌上來。不行不行!她趕緊拍拍臉頰,驅走臉上的笑意。真足,才被贊了一句,有什么好開心的?
打開房門,張寂黯正撫著綠簫站在梧桐樹下,見她走出房門,便把綠簫插在身后的衣帶上。
他……他不笑了!
書季綾有些失落的盯著他。她順了他的意思,穿了女裝出來,他怎么又這樣冷冷冰冰的?
說實話,她一點也不了解他,昨晚氣呼呼的,今天卻還照常來看她,好像什么不愉快都忘了,他難道不在乎她和范含征的關系嗎?
盡管心里狐疑,卻也問不出口。
“定過親的男女,不是不能單獨見面嗎?”書季綾暗暗生氣,于是隨便找了個借口開罵,“你又沒什么事,天天來這兒做什么?”
“我希望你快點適應我,無論如何,你都會成為我的妻子,我希望你盡早認清事實!睆埣坯龀料履槪J真說。
她微微一怔,沒想到會得到這個答案。
“你每天過來,只為了這個?”原來是為了讓她適應,不是因為想見她嗎?
他冷淡的點頭頷首,“我答應你爹,每天來梧幽園見你一回,這是婚期從前的條件!
條件?她心中轟地一聲,自從認識他后,心頭那股時時纏繞的、沒來由的氣悶又悄悄攫住她。
原來他每天來看她,是和她爹約好的條件?只是條件?
“那好得很,你今天已經看過了,可以滾啦!”
氣得紅了眼,她掉頭走進房間,便回頭砰地甩上房門。
王八蛋張寂黯,算她瞎了狗眼!
*
號稱要“牢牢纏著她”的范含征,隔天便派人送來一封書信,說是他金陵故居出了急事,必須連夜趕回去處理,因此幫她退婚這件事,只好容后再議。
書季綾氣得把信紙揉成一團,放火燒了。
這個凡事靠不住的浪蕩子,上回把她丟在妓院不管,這回又不負責任跑掉了,以后她若是再相信他,那就真是個徹頭徹尾的笨蛋傻瓜啦!
不過他走了也好,范含征行事難料,她本來就不打算再倚仗他了。
接下來的日子,張寂黯仍舊每天到書家探望她一回,她也仍然不給他一絲好臉色,眼看婚期越來越接近,她只好認命了。
不認命又如何?她只是個弱女子,離開家門就無依無靠,萬一婚事搞砸,被趕出家門,她以后怎么過日子呢?
孰料某日,范含征突然來訪。
“再過幾天就要嫁人了,怎么樣?還想逃婚嗎?”
人未見,聲音到,他話語一畢,這才身形飄落,笑吟吟的坐在書季綾身邊的石椅上。
她不禁瞠目嬌呼,“范哥哥,你這功夫嚇死人了!”
“好說!毙φV№,忽道:“我是來問你,你成親當日,要我來把你劫走嗎?”
“啊?”聽他如此一問,書季綾不禁心虛起來,期期艾艾的咬著唇,欲言又止的,“不知道,我、我……”
“怎么了?”他一臉笑意,耐心的等待回答。
“范哥哥,他……他每天都來看我,不管我再怎么冷淡,他還是每天來!濒鲋槪殡y自禁的幽幽嘆息。
“哦……”范含征了然于胸,神秘地點頭,“那你很高興吧?”
“才不是那樣呢!”書季綾連連搖手,臉紅心跳,口齒不清的解釋!八牵驗楦业s好了才那樣的。”
“但……你還是很高興?”他露齒微笑。
“哪有啊,才不是呢!”她困窘不已的嗔他一眼,連聲抱怨!澳阒浪刻靵碜鍪裁磫?什么也沒有,就是打聲招呼,有時要杯水,喝完就走了。我、我干么為他這種大木頭高興啊?”
范含征狐疑地揚起一道劍眉,“就這樣,什么話都沒說?”
“哎,說來說去還不就是那些,說我遲早是他的妻子,他遲早是我的丈夫,每天念每天說,搞得我腦袋昏沉沉。范哥哥你說說,哪有人像他這樣的?可……可是說也奇怪,被他念久了,我好像就……就習慣了。”
書季綾漲紅臉,語無倫次的抱怨著,說到最后幾乎聽不見聲音。
她覺得最可惡的是,張寂黯這些話,并不是溫溫柔柔,情深意重的說給她聽,十有八九都是夾在字里話間,一邊潑人冷水,一邊冷言恫嚇,所以嘛,任誰聽了也不舒服。
“這一招厲害!”范含征聽得捧腹人笑。好個張寂黯,這冷冰冰的渾小子原來還有這一手!
書季綾苦澀又無奈的看著范含征,吞吞吐吐的說:“可,可是……有時候覺得,這好像不是我自己的心意!
“你太庸人自擾了!
他溫柔的看著她。反止無論如何,她心里總算有了張寂黯,那么嫁給他,不就皆大歡喜嗎?
“嗯?”書季綾茫茫然的,心思飛遠了,眼里都是另一個男人的身影,“有時候,我又覺得……嫁給他好像沒有想像中那么可怕,如果他對我沒有一點點喜歡,就算是跟我爹約好,也不一定會每天來看我!彼凉M懷期盼,怯怯的睇了范含征一眼,“應該會偶爾偷懶,對吧?”她俏聲呢喃,“我……我又不會因為他沒來,就去跟爹爹告狀。”
“你能這么想,我就不必擔心你了!狈逗鞣魃任⑿Α
“我好害怕……”她苦哈哈的,仍是煩惱無限。
“我聽說成親之前,有些女孩子容易胡思亂想。”他溫柔安慰,“以你的脾性,反應激烈一點也是常情。你們女孩兒家,嫁人本是天經地義!
“是嗎?”書季綾仲伸舌頭,試著釋然微笑,“其實……他并不是什么壞人嘛!”
聞言,他也跟著點頭附和!拔掖蚵犨^這個人,以他的性情,居然能夠每天來看你,你可以放心嫁給他,不會有問題的!
“嗯!彼邼牡皖^不語。
“你心里其實很高興吧?”范含征又湊上前,不懷好意的咧嘴微笑。
“才沒有呢!”她支支吾吾的推他一把,連聲嬌呼,“我只是想,他那么堅持要娶我,婚后應該不會太討厭我才對!
他還是笑,笑得古里古怪,笑得一臉欠揍,她見狀,便不客氣的伸手捏住他的臉,困窘不已的嚷道:“你不要取笑我嘛!”
“嘶——好痛!”
范含征齜牙咧嘴的拉開她的手,書季綾便咯咯嬌笑起來。
這兩人呢,一個玉樹臨風,一個嬌麗無邪,舉手投足,脾氣性情,都有幾分相似,如此親匿的打鬧在一塊兒,真是萬中無一的一雙絕配。
粉兒端著茶來回來,見張寂黯一個人默默站在園外,靜悄悄的毫不作聲,便走過來,乖順的揖了一禮。
而還在打鬧的兩人,直到此時才發現張寂黯的存在。
張寂黯對粉兒點點頭,便一臉寒霜的轉身離開。
“你不解釋?”揮扇低笑,范含征眼看著那人越走越遠,不禁若有所思的瞥向眼前人。
“解釋什么?”
書季綾瞪他一眼,表面上毫不在乎,語氣卻悶悶不樂,冷哼說:“我才不理他呢!”
范含征挑眉看看她,又看看走遠的男人,笑意始終停在欠人海扁的俊臉上。
照他看來,這對冤家呀,要走的路還長得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