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一峰一早飛抵上海,坐車前往預訂的飯店,Checkin后,他搭電梯直上住宿樓層,旅行社人員很聰明的替他訂了相鄰的兩個房間,他先將簡單行李放入房間,打算去隔壁看看林子瑜在不在,怎料門才開了道縫,便看見江禹安飛快地走出林子瑜的房間。
他行色匆忙,像在逃躲什么,并沒有注意到隔壁房的他。
梁一峰蹙著眉頭看他奔至電梯前,失序慌張的按下電梯鍵,直至他進了電梯,他才走出房間,來到隔壁房門前,他嘆了口氣,按下門鈴。
門幾乎下一秒就被打開,梁一峰走進房間,望見凌亂的床被,散落在地上、床上的衣服,接著探究的目光落在林子瑜身上,她神情憔悴憂傷,那雙原該清亮的大眼如今明顯滿是苦澀。
他神情復雜,對她有心疼、有不舍,畢竟是在乎了這么多年的女人,即便現(xiàn)在談不上愛,但付出過的感情還存在深刻痕跡。
梁一峰這一刻很氣江禹安,不明白他若是不要林子瑜,為什么昨晚要抱她?難道江禹安看不出來,她多愛他,不是那種玩玩的女人嗎?
他神色轉(zhuǎn)為淡然,聲音低沉地道:“我剛剛看見禹安匆匆忙忙的離開,不過他沒看見我,我什么都不在乎,只問你一件事,他要娶你嗎?”
林子瑜怔望著他,他的問題真是一針見血。
江禹安要娶她嗎?沒有,他只是為了昨晚的錯誤難過得無法面對她。
昨晚江禹安喝醉了,而她心甘情愿跟他上床,傻傻的以為這是她留住他唯一的機會,誰知道他醒來后,慌亂地道了歉,連正視她都沒辦法,穿上衣服后,幾乎是飛也似的逃走。
林子瑜澀澀地想,江禹安直到發(fā)生了這樣的事,還是把她當妹妹吧。
“昨天晚上他喝了酒……”如今她也沒有辦法面對梁一峰,她收了他的求婚戒指,卻跟江禹安上床。
“你不必告訴我昨天晚上你們發(fā)生了什么事,你只要回答我,禹安要娶你嗎?”梁一峰的聲音不高不低,卻透著迫人的壓力。
林子瑜想張嘴回答,卻沒有力氣,她難堪心痛,只能任由眼淚一滴滴落下。
梁一峰往前走,離她一步遠,用指腹抹去她的眼淚,放低了音量,“我只需要你回答我,禹安要不要娶你,其他的對我來說都不重要!
她搖頭,哽咽的回道:“沒有,他沒說要娶我,他說了好幾次對不起,就是沒說要娶我……”
他突然用力將她抱進懷里。
林子瑜再也忍不住失望痛哭,如果都走到這一步也沒辦法讓江禹安回心轉(zhuǎn)意,像十八歲之前那樣愛她,她還有什么籌碼可用?所有希望都破滅了,他們也許連兄妹都做不成。
梁一峰抱著她、哄著她,她不曉得自己哭了多久,直到他低頭輕吻她,她沒辦法移動,更沒辦法回應(yīng)他。
沒多久,他放開她,一字一句說:“他不娶你,從今天開始,請你把他當成哥哥,嫁給我,子瑜,請你戴上戒指,我發(fā)誓一生只愛你,我有耐性等你心甘情愿把自己交給我,在那之前,我不會碰你。”
他拿起被放在梳妝鏡前的戒盒,打開,他抬起她的手,將戒指套入她的無名指。
梁一峰告訴自己,以后林子瑜的幸福由他負責了,雖然不能讓她像愛江禹安那樣愛他,他也無法再像從前那樣愛她,但起碼,他不會讓她哭。
這個他曾愛了多年的女人,他真沒辦法放著她不管。
好不容易哄得林子瑜不再哭泣,他催促她去洗個臉、換個衣服,接著他牽著她手走出房間,打算帶她逛遍上海散心。
去而復返的江禹安剛奔過大街、穿過小巷,氣喘吁吁跑回五星級酒店大門,自動門打開,他立刻往電梯方向猛沖,一臺電梯正好抵達一樓打開,看到里面的人,他瞬間呆住。
梁一峰牽著林子瑜走了出來,他拍了拍江禹安的肩,笑道:“你跑過來的嗎?”
江禹安沒有響應(yīng),只是緊盯著他們交握的手,接著看見那枚漂亮的白鉆戒指在林子瑜纖細的無名指上發(fā)亮,他錯愕的目光移向她的臉,想問的話沒來得及出口,就聽見她說—“哥,昨天你喝醉,我跟一峰說了,我們……”她困難地擠出話,打算孤注一擲,如果江禹安對她有絲毫不舍,哪怕只是歉疚說出他要負責,她都要嫁給他,因為她是真的很愛很愛他,就算只能利用他的歉疚,逼他負起責任,她也愿意,只求能留在他身邊。
梁一峰握著她的手倏地緊了緊,他不要她委曲求全,江禹安若真想要她,必須拿出真心來,要不他寧愿是自己給她幸福。
于是他接下她的話,帶著笑意說:“是啊,子瑜跟我說了,你們昨晚一起去喝酒,你醉得不省人事,在她房間睡著了,你放心,我不是小氣的男人,何況我們都是好朋友,我相信你們。
你看,子瑜戴上戒指了,她答應(yīng)嫁給我,你應(yīng)該也很為我們開心吧?”
林子瑜沒想到他會這樣說,一時間反應(yīng)不過來。
江禹安也愣住了,過了許久,才困難地道:“這樣……我就放心了。”
“哥,你……”她無法置信的瞪大眼,卻心灰意冷得說不出完整的話。
他都這么說了,她還能怎么辦?就這樣吧,從今以后,把他當成哥哥就好。
從上;嘏_灣后,林子瑜彷佛整個人被掏空了,雖說工作依舊認真,但沒事做的時候,她就會不自覺恍神,像是什么都不重要了。
梁一峰剛從茶水間出來,遠望過去,正巧見她由發(fā)怔中回神的模樣。
明天是她二十七歲生日,她已提前告訴他,江禹安會回臺灣,明天晚上她要跟他還有他表妹懷琳一起吃晚餐。
梁一峰不覺有什么不妥,只想著等他們晚餐過后,該怎么幫她慶生。
他走到林子瑜辦公桌邊,她皺著眉頭,彷佛被什么困擾,為了讓她打起精神,他故意笑問:“怎么了?準壽星,一臉苦惱!
“早上出門前,我看了新聞……”她咬著唇不知該怎么說。
她知道只要她開口,他無論如何一定會幫忙,可是他跟梁珈珞不熟,她不想麻煩他,但是她想了一整個早上,除了他,她真的沒有其他人可以拜托了。
“什么新聞讓你這么擔心?”梁一峰好奇揚眉。
他已經(jīng)許久沒在早晨打開電視看新聞了,他總會想起有一陣子他時常在早上出門前跟梁珈珞講手機瞎聊,電視新聞變成背景音,那段時間很快樂,可是當她知道他要和林子瑜結(jié)婚,說祝他幸福后,他早上出門前就不再看新聞了。
“是珈珞……”
梁一峰愣住,心一揪,連忙問:“她出什么事了?”
能上新聞的會是好事嗎?而好事不至于讓林子瑜這么苦惱,所以是壞事?短短幾秒之內(nèi),他的腦海中出現(xiàn)了千百種壞的可能。
“她的病人好像因為手術(shù)失敗過世,家屬告她醫(yī)療疏失,對方似乎很有背景,而且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兩、三天了,電視上的她看起來好憔悴,不過詳細情形我也不太清楚,早上我敲她的房門,她不在,大概整夜沒回來,打手機也都直接轉(zhuǎn)語音,我很擔心她,一峰……你能不能幫幫她?我今天看新聞,病患家屬帶了兩個律師,可是她身邊什么人都沒有,醫(yī)院兒科主任雖然在一旁道歉,但也只說會給家屬合理的交代,她……”
“我先了解一下情況,看怎么樣再跟你說!绷阂环逭f完,快步走回辦公室,他用桌機先撥了熟識律師的電話號碼,接著叫醒休眠的計算機,搜尋新聞畫面。
沒多久,電話那頭終于有人響應(yīng)—“利瓦伊理,你好!
“維理,我是一峰,要麻煩你一件事。昨天晚上有則醫(yī)療糾紛新聞,醫(yī)院梁醫(yī)生……”梁一峰語速飛快,搜尋到昨晚臺的新聞畫面,他點進去,看見梁珈珞坐在畫面左邊角落,低頭未語眼眶泛紅,他的話語瞬時停頓。
“我有看到那則新聞,怎么了?”利瓦伊理不解的問。
梁一峰沒打開音量,只見病患家屬張牙舞爪拿著一大迭病歷指著她,另一手持麥克風,他聽不見內(nèi)容,但光看著畫面里低著頭的梁珈珞,他的心就狠狠揪疼。
他理了理思緒,認真的對電話另一頭相識了許多年的律師好友說:“打醫(yī)療糾紛官司是你的專長,要麻煩你幫忙梁珈珞醫(yī)生。能不能請你去醫(yī)院找她,說是義務(wù)幫她打官司,費用我會支付,但不要跟她說是我請你去的,拜托你……”電話那頭的人沉默了許久,久到他以為斷線了。
“維理?你有在聽嗎?”
“我還在,只是太過震驚,一時半刻回不了魂。我們當朋友幾年了,十年有吧,我可從沒見你拜托過誰,你向來自信滿滿,所有事都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現(xiàn)在居然說拜托我我實在太震驚了!你跟那位漂亮的梁醫(yī)生是來真的?可是我記得你愛的人是青梅竹馬林子瑜,難道你變心了?”
梁一峰是留學第一年認識利瓦伊理的,留學生的圈子本來就不大,他們同齡又是隔壁班,很快就混熟了,因為氣味相投,成了好朋友,后來利瓦伊理讀法學院,他選讀商學院,最后兩人很有默契的都選擇回臺灣工作,直到現(xiàn)在仍保持聯(lián)絡(luò)。
“請你務(wù)必要幫忙,我跟梁醫(yī)生……只是朋友!绷阂环暹@才發(fā)覺,要說出只是朋友有多困難。
“只是朋友啊!崩咭晾硇α诵,也不再追問,說:“好吧,你拜托我,我當然幫忙,我先找一下資料,晚一點會去醫(yī)院找梁醫(yī)生,等了解情況后再給你電話!
梁一峰不放心的又叮嚀,“你要記得,千萬不要告訴她是我請你……”
利瓦伊理有些受不了的打斷他的話,“我知道,我會告訴她,我昨晚無意間看到新聞,對她的Case有興趣,愿意義務(wù)幫忙,這樣可以吧?”
“謝謝你!
“客氣什么,我不是沒賺你錢,先這樣吧!崩咭晾頀炝穗娫,趕緊忙去。
梁一峰把話筒放回去,這才把音量打開,新聞從頭到尾只聽見家屬謾罵控訴,梁珈珞始終低頭,而她旁邊的兒科主任也僅是制式響應(yīng)交由司法處理,會給家屬合理交代。
他想起她有幾回談到罕病兒以及重癥病童的神情,全是滿滿的不舍與憂傷。
她有一次曾沮喪的說—其實生命一點都不公平,有人出生就注定過不了正常生活,很不公平……她現(xiàn)在一定很難過,她不會擔心那些張牙舞爪指控她的病患家屬,她只會難過那個在她手術(shù)臺上離開的孩子。
他多想能夠陪在她身邊,支持她、給她力量。
梁一峰不自覺握緊拳頭又松手,他必須一回又一回壓下奔出辦公室、直闖醫(yī)院找她的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