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瑜找到了新住處,是棟四層樓的舊公寓,房東住四樓,以下三樓都是租給單身女房客。
搬家這天,風(fēng)和日麗,梁一峰向朋友借了輛小貨卡,開進巷子,遠遠看見五個大紙箱、一個大型登機箱,林子瑜跟江禹安并肩站立,江禹安的一雙視線停在林子瑜臉上,她則看著他開來的方向。
這兩個人,他認識了幾乎一輩子,梁一峰想。
在這一瞬間,他閃過想成全他們的念頭,雖然放棄林子瑜讓他心痛,但看見江禹安那眼神的瞬間,他覺得自己再怎么努力,都不可能像他那樣,彷佛全世界都不重要,唯獨林子瑜才是這世界的唯一。
江禹安深情的眼神讓他覺得自己輸了。
下一瞬,林子瑜朝他這頭粲笑著揮手,江禹安這才轉(zhuǎn)過頭來看。
不知怎地,梁一峰方才想成全他們的沖動,又像雪一般在太陽底下融化消失,他已經(jīng)走了那么遠的路,做了那么多計劃,半途而廢從來不是他的選項,他無法說放棄就放棄。
他將小貨卡停在林子瑜舊住處樓下,下了車,看看那幾箱據(jù)說很多的東西,早知道他開休旅車來就好,何必大費周章去借小貨卡。
“家具呢,都不搬?”梁一峰問。
“我們家能用的,我媽、我弟搬走了,剩下都是房東的。新租的地方該有的家具都有,我只要搬這些。”林子瑜解釋。
“你該早點說清楚,這樣我開休旅車來就夠了,這輛小貨卡冷氣壞了,我都快被熱死了!
他搖搖頭,搬起紙箱。
江禹安馬上將他手上的紙箱接過去,說:“看你滿頭大汗,休息一下吧,我來搬,很快就好!
梁一峰倒也不客氣,索性將手上的箱子遞出去,用手徒勞無功地扇出微弱的風(fēng),越扇越熱。
“果然是養(yǎng)在冷氣房的大少爺!绷肿予と⌒Φ。
“笑我?等等你坐進去就知道了,這種天氣,坐在沒冷氣的貨卡里頭,像坐在烤箱里!
“心靜自然涼,車子開的時候,搖下車窗有風(fēng),能熱到哪兒去?”
梁一峰盯著她好半晌,笑著冒出一句,“我看到你,心就靜不下來了!彼恢笔沁@樣,看著她就靜不下來,但今天不知為何,那份不靜似乎溫馴許多。
林子瑜尷尬的笑了笑!拔胰グ釚|西。”
“我搬好了!苯戆沧哌^來說。
“呃……這么快。”她說。
“沒多少東西!苯戆舱f。
“OK,出發(fā)吧。”梁一峰笑說,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
“等會兒見!苯戆沧呦蝌T了好幾年的哈特佛,戴上安全帽,跨上車,引擎轟隆轉(zhuǎn)動,他朝他們揮揮手,騎出巷子。
林子瑜站在小貨卡旁,看著他遠去的背影,一股哀傷席卷而來,她覺得江禹安正一步一步走出她的生命。
“你們吵架了?”梁一峰蹙眉問,他沒漏看她臉上明顯的憂傷。
“能吵得起來多好!彼驼Z,“沒有,我們沒有吵架!闭f完,她徑自坐上車。
他沒有多問她的話是什么意思,坐上駕駛座后,把車開了出去。
小貨卡里的兩人沉默許久,從車窗卷進來的風(fēng)偶爾安撫車內(nèi)的燥熱。
林子瑜重重舒了口氣,問:“梁一峰,你喜歡我什么?”
梁一峰沒料到她會天外飛來這么一問,不免愕然的轉(zhuǎn)頭看向她,卻見她神情落寞的看著窗外,若非他很肯定他的耳朵健康無礙,大概會懷疑是他有了幻聽。
他想,天下的女人,十有八九都愛問交往的對象這些問題吧,從你喜歡我什么,到你愛我什么、有多愛我。
她沒來由的一個問題,是意味著他有機會了?
這時梁一峰已開著車來到林子瑜新租屋處的轉(zhuǎn)角巷口,他把車往路邊一停,轉(zhuǎn)過身,雙手扶上她的肩,將她轉(zhuǎn)過來面對自己。
他想起前幾日在辦公室回想過去,他一五一十說了那些心情,從幼兒園到出國留學(xué)那幾年的轉(zhuǎn)折。
林子瑜聽著他說留學(xué)生的精彩夜生活,笑了,一會兒她問:“你擁有過很多女人吧?”
她問的是擁有,而非追求,他懂她問的,遲疑一會兒,他答:“我不想騙你,留學(xué)那幾年沒人管,確實是不少,我不是沒想過退出你跟禹安之間,我甚至試著要忘掉你,可惜一直沒辦法,只要是我想追的女人,從沒有追不到的,唯獨你……”
“你喜歡我,會不會只是因為你沒得到過?”
梁一峰訕訕地笑了,輕掐了她的臉一下!拔抑滥銜@樣想,今天我若還是十幾歲的毛頭小子,有可能吧,但我已經(jīng)二十好幾了,留學(xué)那幾年也放蕩過,我非常清楚對你的感覺,不是因為沒得到過,而是因為我知道你有多好!
“梁一峰……”
“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
“不要再連名帶姓的叫我,你叫禹安名字,不能也這樣叫我嗎?兩個字比三個字省力得多。
子瑜,給我機會吧,我不會讓你后悔。”說完,他低頭在她唇上飛快地印下一個很輕的吻。
輕得他心頭波紋不興。
二樓的門輕掩,客廳一只拆開的大紙箱前,梁一峰蹲在林子瑜身旁,兩人的頭靠得很近,低聲交談,她抹開淡淡的笑,頰邊染著緋紅。
江禹安帶著兩盒大披薩、一罐大可樂,敲門,蹲在地上的兩個人同時回頭。
梁一峰瞧見他,立刻發(fā)難,“說你會比我們早到,居然現(xiàn)在才來,把該做的苦力全留給我一個人。”
江禹安走進屋子,帶著笑意看著地上五個大紙箱,狀若無事的聳肩!安哦䴓嵌,小Case,我好心把表現(xiàn)機會留給你,不好嗎?我早就到了,只是想你們大概沒那么快,就到附近買披薩,沒想到今天人多,等了很久!彼麚P了揚手里的兩盒披薩、可樂。
突然又傳來兩記敲門聲。
叩叩!
三雙眼睛朝外看,一個身材惹火、五官艷麗的女人探頭進來,梁一峰臉色瞬間一暗。
女人像是沒注意到他,視線掃過三人,張揚著熱情的笑說:“你好,我叫梁珈珞,住在三樓,我聽于凡說你今天搬進來,特地來打聲招呼,一樓住的是韓璃,我們?nèi)齻人有空的話星期天晚上都會一起吃飯,今天我們有聚餐,你要一起來嗎?”
林子瑜看看地上的紙箱,還在思考。
見狀,梁珈珞帶點性感的嗓音又響起,“你要整理東西的話,下次聚餐我再約你!
“我沒有多少東西要整理,沒關(guān)系,你們約在哪里?”
“捷運站附近有家北海道昆布火鍋,湯頭不錯,火鍋料也新鮮實在,我們約五點半在一樓等,一起坐車過去。”
“好,那五點半見!
“OK,seeyou!對了,我忘了問于凡你的名字!
“林子瑜!
“晚上見面聊,再跟你要電話嘍!迸R去前,梁珈珞又望了兩個男人一眼,補充道:“你的兩個男朋友真帥,很難選擇吧?你們最后誰被拋棄,不要急著傷心,可以考慮考慮我,我缺男人,哈!”
說完,梁珈珞快閃,留下三個人皆是一臉尷尬。
梁珈珞將二樓的大門緊緊關(guān)上,聽見心跳卜通卜通跳得好大聲,原要出門的她,轉(zhuǎn)身上樓回自己的房間,不斷用力深呼吸,接著像是力氣被耗盡似的,呆坐在地板上,直到刺耳的手機鈴聲響起,她才清醒過來。
看了眼來電顯示是于凡,又瞥到屏幕右上方顯示的時間,她才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遲到了,她馬上接起電話,快速找了個借口,表示有些事要跟醫(yī)院的人交代,晚一點再自己過去,要她們先走,結(jié)束通話后,她快速去廁所洗了個臉,離開房間鎖好門后,她飛奔沖下樓梯,幾乎是沒命地狂奔出巷口,一直到捷運站,她才終于放松下來,大口大口喘氣。
掏出悠游卡,嗶一聲刷進站,電子告示版顯示她要搭的列車還有一分半才進站,她恍恍惚惚的排隊,回想剛才在二樓……她很鎮(zhèn)定。
該為自己掌聲鼓勵的,梁珈珞虛弱地笑了笑。
盡管她的鎮(zhèn)定只撐到走出林子瑜的公寓并把門關(guān)上為止,但她仍為自己喝采,至少她還能夠開玩笑。
列車進站了,梁珈珞恍惚的上了車,站在最靠近門邊的欄桿,抓緊了欄桿,空落的身體這才終于覺得找到了支撐。
地球是圓的、世界是小的,巧合發(fā)生得讓人不可思議又措手不及。
林子瑜……就是梁一峰心里的人吧。
站在她身邊的另一個男人,看起來確實如梁一峰形容的,很出色,光就外表來說,已是難得一見的軒昂男子。
梁一峰心里的人漂亮得像晨光下初開的薔薇,粉嫩妍麗,優(yōu)雅中帶著清新,難怪他對她這么執(zhí)著。
想著想著,梁珈珞突覺眼角一陣濕,有種想哭的沖動,她是豪氣的說過再見面要當(dāng)彼此不相識,但她沒想到這樣快會再與他相見。
她毫無準備、措手不及,甚至慌亂的發(fā)現(xiàn),她根本沒有想象中的那么灑脫。
以后會常常看到他們吧?她又該用什么態(tài)度面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