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挾著一絲燥意的風吹入,將寢殿外的精致小園里開得燦爛的花香一并送入,撩動殿中的紗簾。
窗扉外,悅耳動聽的鳥聲,為過分靜謐的內寢添了熱絡。
無心瞧屋外那片盎然美景,趙芙縈嬌嬌懶懶地半臥在錦楊上,提不起勁。
宴會過后翌日她醒來,完全忘了自個兒是什么時候回宮的,卻清楚記得,她不開心。
之后嚴碩似乎同她說了什么,她沒印象。
想再見他問個清楚,母妃卻不允她單獨出宮。
她以為嚴碩會再找機會潛進宮來找她,所以每夜守在窗邊。
等了整整大半個月,她沒見到嚴碩,鎮日心思惶惶,最后染了風寒,以致一病不起。
病去如抽絲,妣臥榻十多日,也不見有起色,整個人瘦了一大圈,原本纖柔的身形贏弱得似會隨風飄走。
也不知主子是睡著或醒著,冬兒試探地輕喚。“公主,您該起來喝藥了!
聞聲,錦榻上的人兒換個姿勢,用行動表明了心中想法。
“公主,您不喝藥,病好不了,您就沒法兒四處玩了!辟N身伺候主子多年,冬兒抓準主子愛玩、愛熱鬧的性子,哄著。
“別理我……病死算了……”趙芙縈一反往常,拉起薄被密密把自己裹住,誰也不搭理。
冬兒瞧這狀況,心疼地求著!肮靼
她的話未盡,驟然響起的傳報讓冬兒急忙跪地請安!澳锬锶f福!
“這丫頭又使性子不喝藥嗎?”
“公主連午膳也不肯用!倍瑑簾o奈道。
宸妃嘆了口氣,讓宮女退下才坐在床邊,憂心仲仲地喃著。“病了好些日子了,這么下去,身子受得住嗎?”
幾日前,女兒病得臥榻不起,她一驚,由御醫診脈后才知,是風寒加上心氣郁結所致。
染上風寒可以理解,但心氣郁結這點教她百思不得其解。
心性活潑開朗的女兒,心氣為何郁結?
“芙兒,你到底是怎么了?這樣折騰自己的身子,是存心想教母妃心疼死嗎?”
聽著母妃滿是憂心的語氣,趙芙縈幽怨地想,就算她的身子骨真病得受不住,嚴碩或許也不會心疼。
說不準,連她病死了也不會翹道。
一思及此,委屈的淚珠無聲無息地滾落,染濕了枕巾。
見女兒久久不搭腔,宸妃斂眉沉思許久,才試探問:“不會真是為了嚴碩吧?”
話一落,將自己裹得密密實實的人兒明顯一怔。
察覺女兒微乎其微的反應,宸妃不敢置信地顫聲問:“真、真是為了嚴碩?”
看著母妃激烈的反應,趙芙縈想起司徒蘭郁對她說過的話。
她那雙清靈的眼眸定定凝著母妃,低啞地吐出:“母妃,我喜歡嚴碩,他是我傾慕的男子,若要嫁人,女兒也只想嫁他!”
女兒篤定的語氣讓宸妃大怨!疤炖!這……怎么會……你怎么可以喜歡上這樣一個男子!”
“母妃也知道嚴碩是怎樣的男子,女兒為何不能傾心于他?”
“當然不能!”驚覺事態嚴重,宸妃面罩寒霜地肅聲道:“就算嚴碩品格端正、前途無可限量又如何?你是何等尊貴之軀,豈是一介武夫高攀得上的!”
母妃的反應印證了表姐的話,這一刻她才強烈感覺到,她和嚴碩之間存在著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
在父皇與母妃的心里,嚴碩不夠資格攀折她這朵“嬌花”!
思及此,一股說不出的懊惱倏地沖撞而出。
她不懂,究竟是哪代、哪朝立下這么奇怪的規矩,為何彼此相愛的男女非得遵守所謂“門當戶對”的觀念?
平民為何不能娶皇家之女?
公主的頭街與宮中繁瑣的規矩快將她壓得喘不過氣。
“就算一介武夫又如何?皇家之女又如何?心給了便是給了,沒法再收回來!
深怕真會被拆散,趙芙縈霎時慌了,急聲強調的語氣里藏不住“要就是要”的嬌橫。
“即便不是皇家貴族,一般百姓求的也是彼此匹配的門當戶對。雙方家世背景若太懸殊,婚后的爭吵不休,斷不會有幸?裳!”宸妃耐著性子告誡。
她豈會不明白女兒的心情,只是一時的激情愛戀只會蒙蔽她的理智,讓她把心給錯人。
此時的她,僅僅是一個憂心女兒的平凡母親啊!
聞言,趙芙縈一張了無生氣的蒼白臉兒褪得死白。
“就算嚴碩無法與女兒匹配,但女兒也相信嚴碩會帶給女兒幸福,會用性命保護女兒……”她極力想說些什么說服母妃,吐出的話語卻全是自己的認定。
她心里明自,跨不過男女婚配的基本條件,就算嚴碩用性命保護她,也是沒用的。
這瞬間,她惶然了,不知如何是好。
見女兒激動的模樣,宸妃也亂了心思。
女兒早到了出閣的年齡,因為皇上的寵愛,舍不得她出嫁,所以遲遲未替她指婚。
萬萬沒想到這一耽擱,竟讓女兒喜愛上為朝廷賣命的密衛部部員。
女兒愛上嚴碩,會不會只足被劫的那一夜對他產生的崇慕之情?
倘若真是愛上了,那感情放得有多深?
宸妃在腦中反覆思索揣想,心底卻打定主意遏制女兒過分天真的想法。
縱使女兒恨她,也好過女兒因為一時愛戀而葬送一生的幸福。
“這事到此為止,你好好休息。”
“母妃——”
‘她還想說些什么,宸妃卻冷聲截斷她的話!安灰偬徇@件事,否則若傳到你父皇耳里,母妃不敢想像,之后會發生什么事!
死咬著蒼白的唇,趙芙縈不甘心地止住話。
她當然明白,母妃不認為她可以下嫁嚴碩,父皇更不用說。
若她鬧得堅持,或許還會牽連嚴碩……
思及此點,她悶悶地閉上嘴,躺回楊上,思緒亂成了一團,不知怎么辦才好。
她一噤聲,氛圍陡然沉重了起來。
見女兒苦著一張臉,宸妃叮囑!澳惆卜中,別又凈打偷溜出宮的鬼主意,好好休息!
撂下話,宸妃便領著宮女離開。
趙芙縈默不作聲,心思卻紛轉不休。
她得見嚴碩一面!
但若依眼前狀況看來,她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出宮,若想見嚴碩,只有靠表姐司徒蘭郁幫忙——
。
秘收到趙芙縈交由貼身婢女轉交的短箋,司徒蘭郁借故進了趟皇宮。
司徒蘭郁一入宮,瞧見多日未見的趙芙縈,震愕不已!败絻海蹅儾哦嗑脹]見,你怎么病成這模樣?”
瞧眼前的人兒,不但病得下巴都尖了,憔悴消瘦的模樣與大半個月前出席晚宴的神采,大相逕庭。
她抿唇搖頭,虛弱闌口:“我沒事!
司徒蘭郁輕蹙起眉,對她的心疼與憂心全寫在臉上!翱雌饋聿幌駴]事啊——”
不待她說完,趙芙縈急急打斷她的話!坝舯斫,我有事得請你幫忙!
心一悸,她忐忑問:“你要我幫什么忙?”
“我想見嚴碩一面!
“嚴碩出任務去了!彼秊殡y地看著表妹。
聞言,趙芙縈一愕。“出任務?他……為什么沒告訴我?”
“他在晚宴后翌日便離開京城,應該是沒能來得及告訴你!
若照司徒蘭郁說的推算,嚴碩離京約莫有半個月左右。
也就是說,她臥榻多久,嚴碩就離開京城有多久。
趙芙縈渾渾噩噩的腦袋終于想起,他說過任務沒個準頭,什么時間得走,連他自己也不曉得。
而她這笨瓜,居然沒想到這一點,反而因為等不到他,傻傻地生他的氣,折磨起自己?甚至想讓他偷偷潛進宮,與她一起想法子解決他們之間的“大問題”。
瞧她失落無助的模樣,司徒蘭郁忍不住問:“你找嚴碩做什么?”
沉默了半晌,她才低聲喃道:“郁表姐,你說對了!
“說對什么?”司徒蘭郁一頭霧水地問。
“我和嚴碩根本不可能在一起……”說著,她眼眶發紅,一副受盡委屈的神態。
心一凜,司徒蘭郁敏銳地問:“你同你母妃說了嚴碩的事?”
趙芙縈淚眼汪汪地頷首。“但母妃不允,她說……說嚴碩是一介武夫,配不上我……”
雖是早已預料到,司徒蘭郁還是忍不住地嘆了口氣!熬驼f這事是大麻煩!”
“我不知道該怎么辦……我想問嚴碩,他、他的意思,偏他在這時候出任務……郁表姐,你幫幫我,等嚴碩回密衛部,幫我傳個口信好嗎?”
驀地,一股憐惜之心油然而生,表妹那可憐兮兮的模樣,讓她實在難以狠心拒絕。
“我會幫你轉達,不過你得答應我,乖乖把身體養好!
有了司徒蘭郁的承諾,趙芙縈不假思索地點頭允諾,眉宇間為嚴碩染上的惆悵,終于散去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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