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急馳而來,在毛知佳面前停住時,揚起入夜后依舊散不去的暑氣和沙塵。
她用手搧了兩下,走近車子,車窗滑了下來,露出一張溫柔得足以驅逐黑夜卻嚇得她連退三步的燦爛笑臉。
“毛毛,上車。”范姜逸笑瞇眼,看似無害,卻透著一股不容抗拒的霸氣。
當下,毛知佳超想轉身就跑,但是不行,因為她還得趕到刑事局的法醫室,有很多后續的資料都還沒整理好,明明讓二哥來載她的……
察覺眉頭不自覺地蹙起,她忙用指輕揉著眉心,她要是不這么做,這個惡人一會就會沖到她面前戳她的眉心。
很無奈的,她拖著千斤重的腳步上了車,道了聲謝后立即從包包里取出筆來,假裝忙碌地填寫資料以避免兩人可能的交談。
不是她不想跟他說話,實在是這個人太棘手了。
生得一副無害又溫煦的鄰家大哥哥模樣,可是骨子里藏著惡魔,他的性子和外貌是百分之百的反差,唯有她這個可憐的小女子才得以窺見他不為人知的這一面,可天曉得,她一點都不想發現,是他喜歡在她面前扮雙面人的!
“你不問為什么不是你二哥來接你?”他開著車,狀似漫不經心地問著。
“……一定是因為二哥忙啊!彼缡莻扇牭,這幾天忙到沒日沒夜,會點名要他這個偵一隊的過來載她一程,她也不會太意外。
畢竟二哥跟他是同學,現在是同事,兩個人二十幾年的好交情,已經比親兄弟還要親,可是二哥從沒發現他的好兄弟是個可怕的雙面人,有著嚴重的雙重人格。
她曾經試圖告訴家人,偏偏沒人信,讓她好挫折。
范姜逸懶懶的睨她一眼,徑自道:“我聽人說,人的愚蠢是有底限的,可是人生嘛,總是要眼見為憑,才會發現有人的愚蠢是沒極限的。”
毛知佳再怎么少根筋也聽得出來隔壁這男人是在損她,而她最聰明的應對方式就是保持沉默,因為她從小到大就沒辯贏過他半次,而且她愈是爭辯,只會遭受更多無情的攻擊。
所以,沉默吧。
見她沒吭聲,范姜逸也不以為意,在紅燈前停住車子時,從后座拿了一只小紙袋遞給她,“生日快樂。”
毛知佳傻愣愣地看著他,拿出手機一瞧,驚覺再過一個鐘頭她的生日就要過了!啊x謝!彼龂肃榈氐,突然生出腹誹他人又受人好意的復雜情緒。
是了,這個怪人,每年一定都記得她的生日,自從她有記憶以來,他年年都送她禮物,送的通常都是她喜愛而且實用的,可她真搞不懂他為什么總知道她需要什么、想要什么。
“本來早上要拿給你,可是我忙你也忙,好不容易現在才擠出一點時間,先看看禮物喜不喜歡,要是不喜歡,我再找時間去換!
男人俊逸的面容淡淡的沒表情,專注在開車上。
她應了聲,拉開紙袋一看,里頭是只很精美的木盒子,打開盒蓋,藍色絨布上躺著一支她最喜歡的品牌鋼筆,她驚訝極了。
“你怎么會知道?”她正打算買一枝鋼筆犒賞自己呢!
范姜逸嘴角微翹,黝黑的眸子噙著她沒察覺的溫柔。“很難猜嗎?聽說你稿子過了,你忙得要死還有時間寫稿,真是服了你!
毛知佳直睇著他的側臉,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
從二哥那里知道她寫稿過稿,就能知道她想要什么東西?她連二哥都沒說呢。姑且不論他怎會知道,但他到柜上幫她挑,這點倒是教她很感動。
因為他比她還忙,可他竟然還親自幫她挑禮物……
曾經,她是欽慕他的,畢竟他這個人不管做什么都行,既是個學霸又是個跆拳道國手,好像沒什么事能難倒他,而且科班出身的他當了警察后,就連晉升的速度都比二哥快,最可怕的是,他長得好看,陽光男的外表和無敵的親和力幾乎橫掃每個年齡層的女人,這樣幾乎零缺點的男人,誰不青睞?
可是,壞就壞在他嘴長壞了,壞到她什么粉紅泡泡都消失不見,只想退避三舍。
“……我都是用筆電寫稿的!焙冒胩焖乓崎_目光,要自己別癡心妄想。
“是,但是你了得,你是用鋼筆打草稿的!
他又知道了?又是二哥那個叛徒跟他說的?“我只是喜歡鋼筆而已!辈灰f得好像她多揮霍。
“我知道!
又知道了?她到底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覺得不能再對話下去,她干脆從包包里拿出筆記本,拿起鋼筆試寫了幾個字,覺得如自己猜想般的好用,便自顧自地寫起她剛擬定的大綱。
她喜歡羅曼史,喜歡編寫一個個屬于自己的故事,哪怕每天睡覺的時間都不夠,只要能夠進行她喜歡的工作,累也開心。
前兩天她剛開的稿子才設定好幾個角色,大綱也只有開頭跟結尾,她得趕緊把一些橋段擺進去才成。
“毛毛、毛毛!
“不要再叫了,都被你叫毛了。”她沒好氣地道。
范姜逸笑得愉悅,徑自道:“毛毛,還記不記得你五歲時跟我做了個約定?”
她正書寫的字體狠狠往旁邊撇去,垂著臉壓根不想回答他的問題。
聽,有誰會跟個五歲小女孩做約定的?怪人,他就是個怪人!
“其實,不管你記不記得,你的家人應該都記得,偶爾想起就會提一提,而現在你都三十歲了,又沒有男朋友,是不是該跟我定下來了?”
她嚇得手一抖,把筆給掉了,彎身撿起筆,頭偏又往車門的方向撞了下,教她吃痛地低嘶了聲。
“要不要緊?”他問著,大手探過來輕撫著她的頭。
她回頭瞪去。“你好好開車,你——”話還沒說完,她的余光瞧見車子正前方有四道強烈的光線襲來,第一個跳出來的念頭是——有沒有搞錯,在這種路上逆向行駛還尬車嗎?
“小心!”
幾乎同時,她被人緊緊護住,然后耳邊爆開物品撞擊發出的轟然巨響,不過瞬間,她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死寂。
她不禁想問,發生什么事了?
靜寂的屋內,燈燦如晝,映照出床褥上幾乎失去氣息的身影。
床邊,一名男子雙眼眨也不眨地直瞅著床上面泛死氣的男人,而離床幾步外,另一名男子手持卜具卜算,在紙上一一寫下卦象。
眼見他正寫下最后一筆,站在床邊的男子突道:“醒了!羅與,二爺醒了!”
羅與把筆一丟,一個箭步來到床前,欣喜若狂地道:“二爺,您總算醒了。”
被喚為二爺的男子虛弱地微張眼,連話都尚未說出口,雙眼又隨即一閉。
“二爺?”
“羅與,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說二爺只要醒了就沒事?”
“重恩,你冷靜一點,我方才卜了卦,這才發現卦象有異!
“又怎么了?二爺到底要不要緊?”
“得先找個人才行!
“朱太醫?”
羅與翻了個大白眼。“不是,得找個能替二爺續命的,橫豎這種事又不是沒干過,你別吵我了,盯著二爺就是,我先把這個人找出來才行!
“羅與,二爺真的不能有個三長兩短。”紀重恩沉聲喃著。
羅與瞧他一臉悲憤的模樣,拍了拍他的肩。“放心,二爺的命硬得很,這些年什么劫沒遇過,還不是一路過關斬將?”
雖說總拿別人的命來頂替有損陰德,但如果不能成事,老天也不會讓他卜得卦象,既然卦象現了,那就是老天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