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行洲在藍泳海的套房,無所事事地發(fā)了好一陣子的呆。
他的腦袋有些混亂,目光瞥見她的床頭柜上放了好幾個相框,全是她跟宇星的合照,他沒多想,一一拿起來審視片刻,心里百感交集……
他原本可以……什么都不錯過的……可惜他太晚發(fā)現(xiàn)愛……
他認真回想過,卻始終無法確定,他究竟是什么時候愛上泳海的,甚至不能確定他何時發(fā)現(xiàn)他愛泳!
他對愛,真的很沒天份,又遲鈍。
這輩子,他做什么事都很容易,獨獨「愛」這件事,他蠢到一個不行,也許,他早就意識到自己不是愛情高手,所以從不計劃愛人。
家用電話忽然響起,打斷他亂竄的思緒,藍泳海的家用電話有顯示對方號碼的功能,他看了眼上頭的號碼,皺眉遲疑幾杪,接起電話。
「澤曜?」陸行洲疑惑揚聲。
「總經(jīng)理大人,總算找到你了!你手機沒開,我只好打到少夫人家試試看!故聦嵣希缇椭览习宕笕俗蛲碚苟际淘谏俜蛉思,只不過他沒膽承認。
保護少夫人、小少爺,是執(zhí)行長的命令,老板大人的行跡自然在人員跟護下曝了光。
「我手機放在樓上忘了拿。什么事?」
「少夫人、小少爺都在執(zhí)行長家,總經(jīng)理要不要過去?」
陸行洲心頭一緊,握著話筒沒說話。
秋澤曜遲遲沒等到答案,又問道:「總經(jīng)理,你有聽見我說的話嗎?」
「我聽見了……」他說,又停頓下來。
「總經(jīng)理不過去嗎?」
「我……」陸行洲嘆氣,「澤曜,你覺得……泳海會原諒我嗎?」
「原諒什么?」秋澤曜眼睛在笑,語氣卻很正經(jīng)?磥,悶了五年的老板終于想開了。
「原諒我這么晚才發(fā)現(xiàn)……」他又嘆了口氣,渾身難受,從沒開口說過的話,一時間要說出來,真的很難。
「才發(fā)現(xiàn)什么?」跟在總經(jīng)理身邊八、九年,他其實很了解他。
「發(fā)現(xiàn)、發(fā)現(xiàn)……我……其實……我其實……愛她……」他說得零零落落的。
秋澤曜這會兒不光是眼睛笑,連嘴角都揚起來了!干俜蛉撕軔勰,只要你愛她,她一定會原諒你的!拱Γ娴奶t鈍了,鈍到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他五年前就發(fā)現(xiàn)了呢!
「泳海會不會……不肯當『少夫人』?」陸行洲問出心里的擔憂,她給他支票還說會把宇星送到他家……這究竟是什么意思?
「總經(jīng)理準備要求婚了?」
「我要求婚嗎?」他還在狀況外,喃喃自語。
「當然要啊,如果總經(jīng)理希望藍小姐成為真正的『少夫人』,當然要先求她嫁給你,她愿意,你們才能登記結婚,舉行盛大的婚禮!
「萬一她不答應呢?」現(xiàn)在的他就像個孩子一樣無助擔憂。
「我的建議是,總經(jīng)理要準備一個特別的求婚方式,讓藍小姐感動到無法拒絕你……」
「特別的求婚方式?」陸行洲非常困擾,又喃喃自語起來。
「其實也沒有那么難啦,總經(jīng)理要是愿意把樓上套房的秘密,分享給藍小姐知道,我想她一定會流下感動的眼淚,答應你的求婚……」
他遲疑地想了想,沒說話。
「當然,總經(jīng)理還要準備好求婚戒指,女人都喜歡鉆戒,越大顆越好!
「是這樣嗎……」陸行洲忍不住又自言自語。
「還有花,也一定要準備!
「花?!冰海喜歡茉莉花……」他低聲說,不過現(xiàn)在不是花季。
「總經(jīng)理,沒人用茉莉花求婚的啦!」秋澤曜翻白眼,無語問蒼天。
「那別人都用什么花?」
「大部份人是用玫瑰花吧。」
「嗯……&@#*。ァ菇又懶兄尴袷呛鋈婚_竅一般,下達一連串命令。
秋澤幢聽得暈頭轉向,趕緊使用手機錄音功能,以免有所遺漏。
幾分鐘后,總經(jīng)理交代完畢,他才松了口氣,說:「我知道了,但辦那些事,我需要時間!
「晚上九點前能不能辦好?」
「可以,沒問題!」秋澤曜掛保證。
「好,那你去忙吧!
陸行洲掛了電話,馬上又撥打另一組號碼,響幾聲后,立刻有人接聽——
「你好,請問找哪位?」
「張叔,我是行洲,請我爸爸聽電話,但別讓泳海知道我打電話回去!
「好,請梢等。」管家放下話筒,低聲跟主人咬耳朵。
陸亮展聽完,先朝沙發(fā)一旁的藍泳海笑了笑,「不好意思,我接個電話!谷缓竽闷鹪捦玻瑢δ穷^說道:「喂……」
「爸,拜托你跟媽把泳海和宇星留下來吃晚餐!
「為什么我們要幫你?」陸亮展口氣不好,對兒子有諸多不滿,瞧瞧孫子多聰明乖巧,媳婦有成就又漂亮,行洲居然磨磨蹭蹭這么多年,還不給人家一個名份!
昨天新聞一出來,他立即找人調查藍泳海,陸家不強求門當戶對,只要能穩(wěn)當工作,踏實生活就可以。
他們沒想到藍泳海做法拍中介做得極好,業(yè)界甚至封她「標價女王」,她對法拍標案的評估標價幾乎件件精準。
他幾個朋友都當過她的客戶,對她是贊不絕口,他跟老婆聽到她的好風評,簡直滿意得不得了。
行洲這死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搞什么「代理孕母」!
老天爺已經(jīng)不長眼睛對他好,讓他白白蒙到一個好女人,他竟然傻愣愣地不懂得珍惜。
他這老爸實在不曉得該從何罵起!
「我想跟泳海求婚,但需要時間準備,晚上九點左右才能準備好,爸,拜托你跟媽幫幫我。」
「喔……喔——」陸亮展拉了好長的音,眼睛閃亮亮,終于滿意,「好、好,很好,我們幫忙到底。」
「那……你們能不能說服泳海,讓宇星留在家里過夜?」
「喔喔——」他更加樂不可友,「那更沒問題了,你趕快去忙吧!拐f完,便開心地掛了電話。
這頭的陸行洲臉上總算露出笑。
※※※※※※
晚上九點多,藍泳海站在套房門前,嘆口氣。陸行洲的父母招待了她跟宇星一整天,陸伯母下午竟然還找來室內設計師,說要把一間大套房依她喜歡的方式重新裝潢。
她拗不過陸伯父、伯母的堅持,跟設計師討論了將近半天,晚餐當然又被留下用餐。
陸行洲的父母很有心,昨天知道宇星的事后,立刻買了一堆玩具、游戲機,像是Wii、Xbox,原本的視聽室都變成宇星的游戲室了,祖孫倆整個下午都窩在里面,忙著拆玩具包裝、裝游戲機、打電動,玩得不亦樂乎。
晚餐時間陸伯母小心翼翼地探問,能不能讓宇星留下來過夜,他們似乎很擔心她的感受,不停強調不勉強,如果不方便也沒關系,但看著陸伯母慈善的笑臉,她想也沒想就讓宇星留下來了。
她想,宇星跟著父親,比跟她這個媽媽好多了,她只能付出一份愛,而宇星在陸家卻能得到四份愛,有爺爺、奶奶、爸爸、叔叔……
藍泳海想著,心頭微酸,掏出鑰匙打開門,一推開門才發(fā)現(xiàn)屋內燈光明亮,她呆了一會兒,便見到陸行洲朝她走來。
他還在?怎么沒離開?
陸行洲看了眼手表。九點半,看來爸媽真的幫了他一個大忙。
「你——」
「你回來了!箖扇送瑫r開口,卻只有陸行洲將話說完。
「為什么還在這里?」
「你還的一千五百萬不夠!顾f。
「你!」她沒想到,他竟是為了這個留下來?!要錢還不簡單,只要打通電話給她,即便他想要她銀行里的所有存款,她也絕對沒有異議地雙手奉上。
藍泳海生氣,閃過他,往抽屜走,正準備打開抽屜前,卻被陸行洲拉住。
「你就算把你戶頭里的現(xiàn)金全部都給我,也不夠還我這些年來在你身上花的心思!顾蜷_她的掌心,將那張被他撕碎且揉成團的支票,放在她的手心里!改愕闹边給你,我要你拿別的還……」
「拿別的?」藍泳海茫然地望著手心里的支票。她能有什么價值超過一千五百萬的東西?「你到底想怎樣?你干脆一次說清楚吧!
「泳海……」要說清楚?他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說清楚,不過他倒是能很干脆的說:「我要你用一輩子來還債。」夠干脆了吧!
「。俊顾笛,不能消化、不能理解,他是腦子壞了嗎?
「今天早上,你根本沒給我說話的機會,我不要你的錢,我……我要的……是你的人……」他尷尬地說完,雙頰馬上爆紅。
「你說什么?」藍泳海呆住。她耳朵是不是故障了?他說……他要她的人?是這樣嗎?他這是什么意思?是要她陪睡,還是……「我不懂你的意思……」
「唉……」她的一臉震驚,讓陸行洲忍不住嘆了口氣。面對愛,他就成了口拙舌笨的人。
原本那個面對客戶、地主,可以侃侃而談,誘之以利、動之以情的「奸商」陸行洲,此時此刻消失得很徹底。
「我原本……想慢慢來的。」他努力整理思緒,想把感覺說清楚,「可是今天早上,你很傷心又很生氣地開完支票就走了,讓我很著急……也很傷心……我多少懂了,五年前我開支票給你,你的感受有多糟……
「泳海,對不起,我真的是個很笨的人,我花了很久的時間才知道……」
陸行洲停住,看著她困惑的雙眼,忽然沒辦法繼續(xù)說下去,恐懼在這一瞬間掐住他,他混亂地想,萬一、萬一……她完全不愛他了,該怎么辦?
「才知道什么?」藍泳海問。
「我……」他的話卡在嘴邊吐不出來。這些年他讓她一個人獨自帶著孩子,他憑什么說出那句話,他有什么資格?
他握住她的手,握得很緊,然后說:「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你愿不愿意跟我去?」
「你剛才的話還沒說完!顾久。
「我說不出來……」他非常老實地承認,「我拜托你,跟我去好不好?」
藍泳海怔怔地望著被他握住的手,她多希望能一直這樣被他緊握著,直到天長地久,但她沒把心中的期望說出口,只是朝他點了點頭。
「謝謝你!顾屑さ卣f,牽著她,走出套房。
她被動地任由他牽著,進電梯之后,她見他按下頂樓樓層的按鍵,困惑轉濃,但她依然保持沉默,低下頭,視線纏在他包裹著出右手的大掌上。
他這樣握著她,會讓她決定要放棄的心,重新燃起希望,希望他能愛上她,那怕只有一點點都好……
抵達頂樓,踏出電梯,陸行洲在一間套房前停下,看她一眼,「我希望你先有個心理準備,可能會有些『驚奇』……」
藍泳海努力消化他的形容詞,接著便看到他先行推門進去,她不明所以地跟在他身后,馬上就被兩大盆茉莉叢震住。
「這……」她想,他說得真好,是很大的「驚奇」,怎么會有人在套房里擺這么兩大盆植物,而且這盆栽看起來很眼熟……
「我讓人從花園搬來的,這兩盆都是你跟旺嬸一起種的茉莉,你搬走之后,花園里的茉莉全是我在照顧的!
旺嬸是陸行洲的園丁,懂得各式各樣的植物。
藍泳海記得她曾問過陸行洲,為什么不在花園里種些他喜歡的花?當時他聳聳肩說,他不懂花。
在第二次試管療程,她因卵巢過度刺激癥候群住院的那幾天,某個夜里陸行洲忽然問她喜歡什么花,他想在花園種些她喜歡的花,她笑著回答,等出院后,她就可以跟旺嬸一起種些茉莉花。
「你……為什么?」
「因為你喜歡茉莉花……」他嗓音尷尬,臉又是一陣紅。
藍泳海聽著,心卜通卜通地狂跳,她的思緒紊亂糾結,目光朝房里更深處望,轉瞬她幾乎無法呼吸,因為注意力全集中在四面墻上掛滿的大大小小照片上。
她朝里頭走,搗住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些照片全是她,全是她不同的臉部表情特寫,有驚訝、微笑、深思、大笑……各樣的表情……
她看過一張張照片,震撼得完全無法思考,腦袋一片空白!改闩牡?」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哭了。
「對!龟懶兄拮叩剿媲,謙卑得幾乎想直接跪在她面前,向她道歉,因為他不識愛的面貌,這些年讓她如此辛苦。
「你說不出來的話……」她真的可以那樣想嗎?她快不能呼吸了,她再次仔細地看著墻上的那上照片,想從照片里尋找到信心!甘恰銗畚覇?」
「是!顾敛华q豫地回答,「……我說不出來,并不是沒勇氣說,而是,我覺得我根本沒資格說……」
藍泳海的眼淚不斷地落下,激動地哭出聲音,悲傷與狂喜同時襲擊她。
他愛她?!在她決定要放棄,在她對自己幾乎沒信心時,他卻終于愛上她了……
她真的可以相信?為什么她覺得自己走在薄冰上,隨時都有落水滅頂?shù)目赡?她多怕眼的的美好只是一場夢,醒來就什么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