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面還沒吃完,門鈴聲突然響起,黎子煜放下筷子走到門口,透過門鏡往外看,她在這邊沒什么朋友,平時很少人會來敲門。
“您好,我是樓下鄰居,剛才見面的那個!痹S久不見她開門,喬銳大聲喚道。
“哦!”黎子煜一愣,雖然不明白他出現的理由,還是把門打開,門口站著的男人,果然是剛才的好心人。
“您好!痹诳吹侥菑埱文樀囊凰查g,喬銳有種心跳加速的感覺,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怦怦的心跳,竟然像是回到了急迫想要見到一個人的少年時代,如果現在的好友見到他這么手足無措地站在一個女孩面前,一定要笑瘋了!
男人換了新的衣服,干凈整潔、彬彬有禮地站在門口,這讓黎子煜對他的好感持續攀升,“您好,剛才謝謝您的幫助!
“沒關系,舉手之勞而已;是這樣的,你這里有沒有吹風機,我剛搬過來,還沒來得及出去買生活用品!眴啼J眼眸閃動,硬掰出一個理由,天知道自己很少用那玩意,可一時之間似乎也沒有更好的理由。
黎子煜看了看他的頭發,果然還在滴水,一顆顆小水珠落在淺灰襯衫上,暈染出小點點,她略一皺眉,“應該有,不過我要找一找,您如果不急用可以進來等一下嗎?”
“謝謝!眴啼J點點頭,這才換上門口拖鞋走進來。
“你家里很干凈,一個人住嗎?”房間的格局喬銳并不陌生,記憶中的黎子煜也是歐式家居的忠實愛好者。
“算是吧!崩枳屿喜幌胪嘎┨嗟膫人信息,“因為家里都有阿姨打掃,那東西我也不用,所以不是很清楚在哪里,我去找找看!
“麻煩了!”眼底有一絲光亮閃過,喬銳嘴角含著一絲笑意,果然還是那個笨丫頭,看起來膽大心細,其實笨得可愛。
黎子煜也未多想,走進平時擱置雜物的房間翻找起來,喬銳掃視整個客廳,突然被墻上一幅畫吸引,目不轉睛地走過去。
那是一幅涂鴉畫作,談不上什么線條色彩,只是草草幾筆,顏色更是亂七八糟,倒像是一個稚子的描繪;畫面上是幾個人,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男人、一個女人牽著一個小女孩和小男孩,和每個小孩子小時候畫的我的家人沒什么兩樣。
或許是時間太長,上面的色彩都已經黯淡,看起來難看得很,可喬銳心中某個地方還是被狠狠觸動一下,手指不由得撫上那幅畫,眉梢、眼角都是溫柔。
黎子煜終于找到吹風機笑著走出雜物室的時候,就看到這一幕,她不喜歡雜聲,所以整個房間都鋪滿了毯子,人走在上面聽不到腳步聲,才會毫無預兆地看到這一幕,就那么靜靜看著,看他眉目間的笑意,那股熟悉的感覺越發強烈,竟然和記憶中的那個少年慢慢重迭。
許久、許久……喬銳滿意地喟嘆一聲,這才轉移了目光,瞧見呆呆站著的黎子煜,心中不免一驚,又瞬間恢復了鎮定,“不好意思,剛才太入迷了!
黎子煜也暗自嘆口氣,笑自己胡思亂想,卻還忍不住試探:“沒事,那幅畫沒什么特別的,你怎么看得那么入迷?”
“唔……”喬銳一時間有股沖動,想把一切說清楚,可心底還是猶豫著,選擇了沉默,“我記起自己小時候家里也有這樣的畫,難免想起小時候的記憶!
“你畫的?”黎子煜笑了。
“怎么會,男孩子都是畫槍啊什么的,是我一個……一個妹妹畫的!眴啼J淡淡一笑,“不過想來,這幅畫是你畫的了。”
喬銳用的是肯定的語氣,黎子煜也沒否定,點點頭,心底溢出一抹失望,這人有妹妹,那肯定不是自己想的那個人了,這么多年過去,他早已不知在哪里了吧?
“看起來很幸福的一家,你的父母、哥哥一定很愛你,不然你不會這么小心翼翼保留這張畫。”喬銳垂下眼眸,掩飾自己激動的情緒。
“是啊,他們都很愛我!毕肫鹜吕枳屿弦彩且荒樞腋。
喬銳看著她沉浸在往事之中,右手掩唇咳咳嗓子,“忘了介紹,我姓喬,單名一個銳字,是前兩天剛搬進來的樓下鄰居!
“我叫黎子煜!崩枳屿舷肓讼,“樓下原本住著的老夫妻呢?怎么沒聽說他們要搬家的消息?”
黎子煜不是熱情的人,可樓下的伯伯和婆婆卻是她來這里后最先熟悉的人,那對老人家慈祥熱情,在黎子煜搬來的當天就做了飯菜送上來,說是要彼此熟悉一下,長時間的相處下,婆婆更是把黎子煜當成了親孫女對待,知道黎子煜一直單身后,還張羅著四處打聽哪里有合適的男孩子,弄得黎子煜哭笑不得。
“他們的兒子在外面買了房子,老人家年紀大了需要人照顧,所以接他們過去,走得太急也沒來得及告訴鄰居;前幾天我買了這里,剛搬過來!眴啼J解釋說道。
“原來是這樣!崩枳屿系哪樕嫌兄氖。
“我剛搬來這里,還不太熟悉,有時候難免麻煩到你們,還請多多包涵!眴啼J裝模作樣地傻笑。
“沒關系啊,大家都是鄰居!”黎子煜也不當一回事,每個鄰居來的時候大都會說兩句客氣話,可現代人大都人情淡薄,不過是見面打個招呼、點點頭的交情。
“那就好。”喬銳笑笑,眼角不經意看到桌上擺著一碗面,有些歉意地看著黎子煜,“我是不是打擾到你用餐?”
“沒有,我吃飽了!崩枳屿陷p描淡寫地看一眼桌上的面,長時間放著,已經沒了剛煮出來時的誘人,看在眼里讓人一點食欲都沒有,看來她今天的晚餐也只能這樣湊合過去。
碗里的面還剩下一大半,哪有人吃這么一點就能飽,喬銳心里慢慢盤算著,心不在焉地和黎子煜寒暄幾句才離開。
喬銳走到樓梯口就有了新的打算,飛快地跑下樓、開房門、拿錢包和車鑰匙,又坐電梯到樓下,不顧下著大雨跑到停車處,這一系列動作嫻熟而快捷,竟然不到五分鐘!很快,一輛黑色車子從車庫開出,消失在雨簾中。
感覺到喬銳走時的心不在焉,黎子煜不放心地跟出來,看他像是想到什么飛奔下樓,忍不住笑出聲,這人,真是個怪人!
轉身回房,感覺手里沉甸甸的,低頭一瞧是吹風機,這才意識到剛才兩人光顧著聊天,竟然忘記了這東西的存在,還真是奇怪!她從來對陌生人都很警惕、冷漠,怎么會和這個叫喬銳的男人聊了這么多,真的有些費解,也許是因為他今天幫了自己吧,黎子煜想。
大雨還在瘋狂地落下來,打在車窗上叮咚作響,好像在聽一首激昂的交響樂,大氣磅;喬銳昨天還看了天氣狀況,說是這兩天一直有雨,只是沒想到會這么大,因為這場雨,原本熱鬧擁擠的街上突然安靜下來,匆匆而過的車子里也大都載著歸家的人,只有喬銳還慢悠悠地開著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窗外,透過雨簾看墻上的招牌。
終于,他在看到一家川蘇菜館的時候,眼睛一亮,徑直把車子停在門口;從走進川蘇菜館到走出來,不過短短二十幾分鐘時間,喬銳的心思卻已經轉了幾千個彎,手里拎著打包出來的飯菜。
不同于來時的緩慢,喬銳飛馳在回去的路上,等他把車子開進停車場,再奔回樓里,身上的衣服都已經徹底濕透,整個人成了落湯雞,倒是懷里的飯盒被餐館人員包的密不透風,手指摸上去還能感受到那溫熱。
乘上電梯跑到黎子煜家門口,喬銳突然停下腳步,不耐地撫上額頭,覺得自己瘋了,不但瘋了,還傻傻地做一些自作多情的舉動;黎子煜已經忘記了過往,他卻還為她一個小小的微笑而心動不已、為她吃泡面而感到心疼,以至于在大雨中跑出去,以往那個冷傲的自己突然變成另外一個人,心里只想到她,也只能想到她,這讓他覺得不安。
房門突然打開,黎子煜一只腳邁出來,愣住。
就那么毫無預備地彼此對視,喬銳有種想要落荒而逃的沖動,整個人彷佛被莫名的心悸控制住,像個傻瓜。
“你在這里做什么?”黎子煜手里拎著裝著垃圾的袋子,腳上還穿著室外拖鞋,“你是來拿吹風機的?”她暗暗打量,這人怎么一會兒沒見反而更狼狽了,身上濕透,頭發也滴滴答答地滴水。
接收到黎子煜打量的目光,那顆怦怦跳動的心突然平緩下來,眼前只有那張俏臉,微微笑著,具有蠱惑人心的力量,喬銳收起臉上的慌亂,把手中的飯盒遞過去,“給你的晚餐,算我賠你的!
黎子煜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你出去過?淋成這樣就是為了賠給我晚餐?不用了,我吃飽了。”
“我說讓你拿著就拿著,你才吃幾口飯就能吃飽?瘦成這樣子,一陣風都能吹倒!”喬銳眼眸深沉,不等黎子煜反應過來,低聲說道:“我先下去了,再見。”
黎子煜頓住,不自覺地接了那些東西,等喬銳消失在視線中才回過神來,把那個名字在嘴里細細念了兩遍:“喬銳、喬銳!
這個人真的好奇怪,用那么霸道的口氣說出那樣溫柔的關懷,明明是陌生人,自己心底卻從未抗拒過,坦然地接受他的好,事實上,他們是今天才認識的陌生人好嘛!
黎子煜有些迷惑了。
把垃圾放在門口,她拎著飯盒走進屋,也許是護在懷里的緣故,飯盒上面還是溫熱的,沾染了那個人的溫暖氣息。
走到桌邊坐下,把捆綁在一起的飯盒打開,一盒晶瑩剔透的米飯,散發出清香;另外三個里面裝著三樣菜:一份香辣蝦,香辣爽口,讓人胃口大振;一份桂花糯米藕,色澤紅亮、油潤香甜,再加上一份蟹粉獅子頭,清熱爽甜,都能觸動黎子煜記憶中最美好的部分。
小時候家境也只算殷實,黎媽媽就經常親自下廚給家里人做些飯菜,這幾樣都是黎子煜最愛吃的,可惜后來父母忙于生意,竟然多年沒吃過母親親自做的這幾樣菜了。
一小口、一小口含進嘴里,慢慢咀嚼,或辣或甜,說不上特別可口,卻另有一種美妙,就像回到小時候,一家人坐在一起用餐,還有爸媽收養的小男孩,她的文雋哥哥。
這些記憶真是遙遠,又是甜蜜、又是憂傷,怎么會在這時候想起來?難道六月對她來說,真是一個不祥的月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