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告白讓陳蘭齊也開始緊張起來,手心搭上他的顏頭。「你還好嗎?你、你有點嚇到我了!
他的眼神緩和溫柔了些許,嗓音低沉地道:「陳蘭齊,我是個徹頭徹尾的大笨蛋。我居然用了二十年的時間才發現,我心里最在乎、最想要的人,原來一直是你!
她一時間啞口無言,盡管心窩燙燙的、甜甜的,腦袋暈暈的,很感動,而且感動得要死,但是——以為她就會這樣上當嗎?
不要以為她不知道,他會突然像被雷打到一樣告白,是出自一種失戀癥侯群所引起的——「原來身邊最溫柔體貼的那一個才是我的真愛」的短暫渴情型迷思現象。
筒單來說,就是要不到母親奶水的嬰兒,也可以暫時用奶嘴來安撫的同樣意思。
「項康,把我當奶嘴吸也太下流了吧?」她有些不滿。
他完全不明白她在說什么。
不過聽到「當奶嘴吸」這幾個暖昧字眼,他的眸光立得更加深幽熾熱,盯得她忽然喘不過氣來,胃部騷動、背脊栗然,她不假思索地往后縮。
「小心!」項康伸手穩住她往后傾倒的身子,讓她免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的窘樣。
可是他靠靠靠……靠太近了,她幾乎可以聞到他身上沐浴過后的香皂清新味,他又熱又性感的呼吸氣息,還有他強壯結實的胸膛……停!她腦中哨音狂嗶,猛亮紅牌!
「我以為你從小二起就知道不能坐三腳椅了,還有……」他還很可惡地對著她壞壞地、懶洋洋地一笑!敢上聛硪膊皇窃谶@里!
陳蘭齊臉蛋瞬間炸紅了,一把推開他,急急站了起來,「我我我還有事,我要先回去了,再見!」
「陳蘭齊——」項康又好氣又好笑,放下錢,大步追在她后頭!改闶悄懶」韱幔俊
「吵死了!」她兩手捂住耳朵,低頭疾步快走。
「陳蘭齊!
「又干嘛啦?」她兇巴巴回頭瞪他。
「你愿意不只做我『一輩子的好朋友』,還做我『以結婚為前提交往的女朋友』嗎?」他停下腳步,兩手圈起放在嘴邊大喊。
「你說什么我聽不到啦……」她隨即逃得不見蹤影。
她的反應可愛到爆,項康差點笑彎了腰。
不過話說回來,自己真是那個當年醫科第一名畢業的聰明資優生嗎?他怎么會蠢到今時今日才清楚體悟到——
原來這二十年來他會過得這么快樂,全是因為有陳蘭齊在身邊!
★☆★
什么躲著他,好像就是怕了他。
什么最有出息的作法就是,當作什么都沒發生過……
陳蘭齊揉著突突劇痛的太陽穴,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德國行拍攝的古堡照片,鬧哄哄的腦袋瓜怎么也沒辦法冷靜下來,讓她能安心找靈感,打出新畫稿的草圖。
她就是怕了他了,行嗎?
每次當她以為對他的迷戀已經痊愈了、免疫了,偏偏他就會找出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的弱點處,攻她個措手不及。
接下來,她還能逃到哪里去?火星嗎?
「他到底是哪根筋不對勁?怎么會突然想跟我告白呢?」她申吟著趴在桌上。
明天太陽該不會打從西邊出來吧?
手機突然傳來有簡訊的提示音,陳蘭齊有氣無力地抓過手機,才看了一眼就霍地坐直身體——
太陽沒打西邊出來,天也沒有下紅雨,我跟你告白也不是吃錯了什么藥,更不是拿你當治療情傷的替代品,和香華分手雖算不上愉快,也沒什么好感傷的。還有,認清事實吧!我談過的每場戀愛,你都在。
「什、什么東西。俊顾吹媚康煽诖。
下一則簡訊又來了——
你送我的定情物喬巴過得很好,明天晚上我們「三個」一起吃晚餐,如果你明天給我的是「我愿意」以外的回答,它會幫我提醒你——「口是心非」對心臟的健康損害有多大。
「噗!」饒是心緒煩亂不佳,她還是忍不住笑出來!妇谷贿B喬巴都用上了咧!」
笑著笑著,她又開始眉頭糾結、心事重重。
這么多年來,她已經太習慣因為癡心而感到傷心,也太熟悉每當想對他寄予滿滿的希望時,最后還是會被隨之而來的深深失望,弄得整個人凄慘落魄。
這一次,會有什么不一樣嗎?
她一點信心都沒有。
陳蘭齊對著手機螢幕上的字句發了好一會兒呆,最后,她鼓起勇氣回覆——
你花了二十年說服我,我們永遠是好朋友,F在是怎樣?就因為你疑似被萬磁王抓去洗腦做實驗品,就突然發現你其實爰上我很久了?別搞笑了。孩子,卡早困卡有眠啦!
ps:明天晚上我「并沒有」要跟你們共進晚餐。
按下傳送鍵后,她立刻關機,并把手機扔到一旁,繼續趴在書桌上呈現假死狀態。
煩哪!
★☆★
真糟糕。
項康摘下手術口罩,用消毒液和洗手乳刷洗干凈雙手,略顯疲累的英俊臉龐上滿是苦惱之色。
他從來不知道陳蘭齊也有固執如驢子的時候。
這應該是他的報應吧,誰教以前他對子陳蘭齊的一切都太輕而易舉,理所當然爰怎么樣就怎么樣,她永遠會順從配合他。結果現在呢?就是落得這樣可靠度逼近零的窘迫危機。
看來,他應該去書店找找有沒有那種「如何證明你愛她?」,或是「求愛成功的一〇八種方法」等教戰手冊。
他回到辦公室,換上醫師白袍,翻開了待處理的公文,才看了沒幾頁,思緒又忍不住跳回到困擾了他昨天一整晚的首要難題——
今天究竟怎么樣才能把陳蘭齊順利拐出來吃晚餐?
最重要的,該怎么樣才能讓她相信他是真的愛上她了呢?
「看樣子,下班后還得先繞去那間『好幸福花店』,選一大束會令她感動的花吧!」他沉吟。
聽醫院里的同事介紹,那一間「好幸福花店」的花很漂亮,還有種特殊的幸運,最容易打動女孩子的芳心,所以舉凡有求婚戲碼在醫院里上演,用的都是哪家的花,據說成功率高達百分之九十。
現在的他,最需要的就是好運了。
★☆★
當一大束美得像愛情電影里才會出現的花束出現在她面前時,陳蘭齊頭一個反應是——
「就這樣?」她的臉不禁垮了下來。
「呃……」項康有些手足無措地低頭看了看懷里盛開得燦爛、花香撲鼻的玫瑰與香水百合,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像個清純少年似的抱著花,傻傻站在女人的面前。
所以,他是漏了什么重要步驟嗎?那個所謂的「特殊的幸運」、「高速百分之九十的成功率」,又到哪里去了?
還有,她不是應該很感動的嗎?
就算是氣候宜人的臺中,秋天的晚上還是夜涼如水,陳蘭齊套了件洗得松松垮垮的及膝毛衣,灰色棉褲,腳上還踩著雙人字拖,抱臂皺眉地仰頭盯著他。
一束花就想證明他不是腦袋被雷劈到,才要跟她告白的?
她是童書繪本的作者,不表示她的智商就跟幼稚園小朋友一樣天真好騙。
「你不喜歡這束花?」他略顯遲疑地問。
「也不算是啦,好吧,花給我!顾焓謴拿媛断采乃种邪催^花束,「你可以走了!
「等等!」這次換他錯愕了,「就這樣?」
「回去查查你收到的筒訊,」她拍了拍「好朋友」的肩脖,「我們今晚沒有要共進晚餐,拜!」
「可是——嘿,等等!」項康阻止不及,只能眼睜睜看著她轉身走進那棟有著可怕巫婆……呢,暴力房東的西洋老屋里。
稍早前他接門鈴的時候,出來的并不是上次看見的那個溫柔善良的好心女子,而是個看起來甜美性感、臉上卻有著「殺遍天下薄情郎」表情的女人。
傻傻地伸手進鱷魚池、還不知死到臨頭就是這種感覺吧?
當他禮貌地跟她握手時,她握住他手的力道大得幾乎讓他想去骨科掛急診。幸虧陳蘭齊聞聲出門來「搭救」,否則他這位號稱有黃金右手的心臟外科大夫恐怕不死也殘了。
「就算是這樣,我也不會放棄的!顾倍⒍⒌赝亲路痣[沒在薔薇花叢和樹影掩映間的白色老洋房,目光灼灼地鎖著透著暈黃燈光的那一扇窗戶。
那是她住的房間。
「蘭齊,祝你今晚有個充滿花香的好夢!」他圈起雙手放在嘴邊大喊,「我愛你——」
安靜了幾秒鐘之后,屋里驀然爆出一聲兇巴巴的嬌吼——
「見鬼?現在才七點,是誰鬼吼鬼叫打擾老娘吃晚餐!姓項的,你還沒滾嗎?」
「差不多要滾了!顾嘈σ宦暎謸P聲道:「抱歉打擾了,我改日再來拜訪!
「走走走!」
項康有那么一絲憂郁懊惱地走回停在街邊的轎車,打開駕駛座,瞥見后座大刺刺對他咧嘴笑的喬巴。
「喬巴,怎么辦?今晚只有我和你了……要來一瓶海尼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