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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菀央的處境,其實(shí)比她更糟糕。
她們至少還有一個位置可以坐著,而郭菀央,卻只能跪著。那是因?yàn),先前郭菀央跪下稟告事由,老夫人就沒有讓她起來過。
現(xiàn)在,老夫人就靠著黃楊木圈椅,微微閉著眼睛,發(fā)出均勻的鼾聲。李子上前,給老夫人蓋上一件衣服。老夫人睜開眼睛,李子就稟告:“老夫人,何不上貴妃榻上躺著。這里畢竟不舒服!
老夫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李子就扶著老夫人,上貴妃榻下臥著了。
老夫人微微睜開眼睛,說道:“青瓜還沒有回來?”
李子說道:“青瓜還沒有回來。估計(jì)是那些奴才嘴硬了。”
老夫人淡淡笑道:“既然這樣,你去催催罷!
李子答應(yīng)著,將一塊流云紋的金絲絨羊毛小毯子蓋在老夫人身上,說道:“奴婢這就去,只是……屋子里的大丫頭都出去了,要不,請七小姐給您捶捶腿?”
這就是給七小姐求情了。聽李子這樣說話,跪在地上的郭菀央,心中也是忐忐忑忑。
老夫人若是答應(yīng)讓自己來捶腿,那就說明老夫人有放過自己的意思了。若是不答應(yīng)……
就是這么短暫的片刻,卻是非常的漫長。
老夫人抬起眼睛,看了郭菀央片刻;杌ǖ难凵裰兴坪跤泻芏鄸|西。片刻之后,老夫人才點(diǎn)點(diǎn)頭,說道:“好!
簡簡單單一個字,卻像是大赦。
郭菀央從地上起來,因?yàn)橥饶_酸軟,身子卻是一個趔趄。李子順手扶著,隨即松開,對郭菀央使了一個眼神,當(dāng)下就離去了。
馬夫人微微合上眼睛,說道:“既然這樣,屋子里的都散了罷……兩個小丫鬟也在外面候著!
郭菀央知道,老夫人這是要單獨(dú)教訓(xùn)自己了。既然是單獨(dú)教訓(xùn)自己,那就說明老太太對自己也不算十分不滿。心放松了一半,當(dāng)下舉起小拳頭,低聲問道:“老太太,您要幾分力?”
馬夫人閉上眼睛,說道:“你人雖然小,卻是做活長大的,就三分力罷!
郭菀央答應(yīng)著,控制手上的力度,一拳一拳,輕輕的敲擊下去。
因?yàn)橹翱匆娺^青瓜給老太太捶背,因此頻率控制上也恰到好處。馬夫人微微張開眼睛,說道:“你是一個聰明的孩子。”
郭菀央低聲說道:“回老太太,央央不聰明……只能上老太太這里哭訴來了!
馬夫人眼睛驀然睜開,看著郭菀央,聲音里有些森冷之意:“算盤是什么時候被毀的?”
郭菀央驀然一驚!
雖然早知道老太太是不能輕易糊弄的,卻也根本想不到,老太太竟然目光如炬,一眼就看清事情的真相!
當(dāng)下低頭,說道:“老太太果然明鑒……算盤是昨天傍晚被毀的!
馬夫人眼睛再度閉上,說道:“昨天算盤被毀,你沒有聲張。結(jié)果今天早上,就有人想要將算盤塞進(jìn)你的書袋,說你盜竊?”
郭菀央大氣也不敢出,當(dāng)下低聲說道:“正是這樣!
馬夫人不說話了。
郭菀央繼續(xù)給老太太捶腿,只是節(jié)奏卻亂了。
半晌,馬夫人再度睜開眼睛,說道:“你心亂了!
郭菀央沉默了一下,說道:“在老夫人面前,再鎮(zhèn)定的人也要心亂。”
馬夫人微微一笑,笑容里卻有些得意的意思。片刻之后卻說道:“你可知道你錯在何處?”
郭菀央老老實(shí)實(shí)的說道:“孫女不知!
馬夫人坐直了身子。郭菀央急忙上前扶著。馬夫人點(diǎn)點(diǎn)頭,說道:“你錯在第一處,就打擊的不是地方。門房到底不是昨天設(shè)計(jì)之人,他們是被冤枉的。雖然有可能讓他們屈打成招,但是也有可能遇到硬氣奴才,不肯認(rèn)賬。如果是這樣,你又如何收場?”
郭菀央低頭說道:“是孫女錯了!
馬夫人微微一笑,又說道:“幸好今天你所選的兩個奴才,也不是什么好奴才。我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郭菀央低聲說道:“多謝老太太寬宥!
馬夫人看了郭菀央片刻,又說道:“既然要栽贓,就要栽回原來的施事者身上。原先這個施事者,心中有鬼,事情就不容易陷入膠結(jié)之中,你記住了!
郭菀央萬萬想不到這個老太太居然這樣吩咐,當(dāng)下震驚無比,嘴上卻是唯唯諾諾。
馬夫人又說道:“你錯的第二個地方,是不該不相信祖母!
郭菀央真的想不到這個老太太居然說出這等話來!眼角已經(jīng)含著淚珠,說道:“孫女錯了!
馬夫人聲音里,帶著微微的心酸之意:“我也知道,你母女日子,將會有幾分艱難。只是沒有想到,昨天就出事了。你為何不來與我說?是擔(dān)心我因?yàn)樗惚P的事情生氣么?不過是一個算盤而已,你未免多慮了。還是擔(dān)心人家會找借口毀了你的名聲?”
郭菀央低聲說道:“孫女不該對祖母心有疑慮!
馬夫人撫著郭菀央的腦袋,說道:“我知道你不容易。小小年紀(jì),就要幫著姨娘做活養(yǎng)活自己,這就不是一般的孩子能做到了。更難得的是貧賤出身,卻能在王侯面前不卑不亢,這點(diǎn)心性,就是大富人家出身的女子,也不定做得到。你要給自己掙命,老身還能多責(zé)怪你不成?”
郭菀央低聲說道:“老太太。請老太太責(zé)罰!
馬夫人搖搖頭,說道:“這回事我也不打算公開聲張責(zé)罰你。三天之后寧國公主開賞桂之會,老身本來打算讓你也去見見世面。現(xiàn)在看來,你就算了罷!
郭菀央低聲說道:“多謝老太太寬宥!
老太太側(cè)了一下身子,閉上眼睛,說道:“我要歇息一會兒,你退出去罷!
郭菀央答應(yīng)了,輕手輕腳退了出去。
青瓜李子兩人姍姍回來,聽聞里面輕微的鼾聲,當(dāng)下站定,也沒有進(jìn)去。卻不想里面的老太太其實(shí)卻是十分警醒的,當(dāng)下就開口發(fā)問。青瓜回稟道:“兩個奴才招供了。卻是那個郭添福,覬覦桂華已久,卻不想桂華是潔身自愛的,又因?yàn)楣鹑A住在內(nèi)院,也沒有下手的機(jī)會。因此就想毀了桂華包裹里的算盤,讓桂華犯錯,好讓自己有可乘之機(jī)。只是沒有想到,七小姐將事情告到老太太跟前。那郭添壽見事情瞞不過去,就一五一十招供了!
郭菀央?yún)s是沒有想到,陳氏居然就這樣將事情給解決了。兩個門房居然就這樣認(rèn)賬了?
之前想過兩種可能。一種可能是門房屈打成招,三房再也不能洗刷青白。二是門房不肯認(rèn)賬,那么這事情就不了了之。雖然不了了之,然而三房也不能洗刷自己。
只是沒有想到,陳氏倉促之間,就下了這樣一個決斷。犧牲了兩個門房,讓其中一個承擔(dān)起調(diào)戲丫鬟的罪名,卻將整個三房都摘了出來。
原先這件案子的性質(zhì),是兩房爭寵。現(xiàn)在這件案子的性子,卻是奴才無禮了。雖然還是一個笑話,但是性質(zhì)完全不同了。
這樣的結(jié)論,老太太也是求之不得呢。
老太太瞇縫著眼睛,片刻之后才說道:“原來是奴才如此猖狂……傳話給二太太,就將郭添福打上一百大板,郭添壽打上五十大板,逐到莊子里勞動罷……嗯,扔遠(yuǎn)一點(diǎn)。再傳話給三太太,這倆奴才當(dāng)初都是她選上來的,叫她與二太太一起,整頓整頓,不得體的奴才,該逐的逐,該賣的賣,不要留著給侯府丟臉!
這就是懲治了。雖然沒有直接整治三房,卻也是敲山震虎。青瓜答應(yīng)著,轉(zhuǎn)身就離去了。
老太太看著郭菀央,片刻之后才說道:“你身邊的丫鬟,都是不得力的。昨天犯錯的那個……是桂華還是蘭葉?”
郭菀央倒是想不到,老太太居然記得自己身邊小丫鬟的名字!
當(dāng)下低聲說道:“叫做蘭葉!
老太太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道:“既然這樣,蘭葉就不能留了。今天的事情就罷了,等明天找個借口,將她逐出去罷。我再補(bǔ)一個丫鬟給你……李子,將荔枝叫來!
老太太聲音也不算輕,門外伺候著的兩個丫鬟,芷萱與桂華,都聽見了。一時之間,兩人都是臉上變色。
聽老太太這樣吩咐,郭菀央的臉色當(dāng)即也變了。跪下,低聲叫道:“老太太!”
馬夫人皺起眉頭,說道:“你難道不滿?”
郭菀央低聲說道:“蘭葉犯錯,孫女昨天已經(jīng)處罰了。一錯兩罰,不是治家之道。請老太太收回成命!
馬夫人瞇縫著眼睛,看著面前的少女。郭菀央嘴唇輕輕抿著,眼神里是一片堅(jiān)決。聲音沉冷下來:“莫不成這樣不得力的丫鬟,你還想留著不成?”
郭菀央眉頭一跳。老夫人這樣說話,明顯是生氣了。自己今天的作為,已經(jīng)超越了一個庶女的界限,老夫人能寬宥自己,已經(jīng)是喜出望外。但是現(xiàn)在自己又駁回老夫人的處置意見,老夫人能不生氣?
只是老夫人生氣也罷,不生氣也罷,自己絕對不能松口讓老夫人將蘭葉給逐出去。別也也罷了,自己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蘭葉寬宥她,說出的話豈能不作數(shù)?
如果自己任由老太太將蘭葉逐出家門,那么另外兩個丫鬟將如何看待自己?
馬夫人的眼睛瞇縫得更緊了。在那凌厲的目光之中,就是站在邊上的李子,也不由心慌慌起來。
郭菀央心中忐忑,只是知道自己氣勢不能弱。當(dāng)下抬著頭,看著老夫人,眼神里一片堅(jiān)決:“請老夫人成全!
馬夫人手指輕輕扣著貴妃榻的雕花扶手,沒有說話。
房間里一片靜謐。片刻之后,馬夫人才咳嗽了一聲,聲音里含著怒意,說道:“陟罰臧否,才是正理。難不成老身連處置你房中丫鬟的權(quán)力都沒有?”
這話說得重了。郭菀央抬起眼睛,說道:“祖母有令,孫女焉敢不從。只是一錯兩罰,恐怕下人不服,請老太太三思!
馬夫人冷笑了一聲,片刻之后才說道;“你竟然如此倔強(qiáng)?”
郭菀央低聲說道:“老太太愛護(hù)孫女,孫女心中自然是非常感恩。只是此事……請老太太原諒!
馬夫人眼睛盯著郭菀央,半晌才揮手說道:“那你就下去罷!”
郭菀央再度磕了一個頭,說道:“孫女讓老太太生氣了。”站了起來,就要退出去。
馬夫人突然又說道:“站住!
這一聲“站住”又讓郭菀央嚇了一大跳。難不成老夫人又改變主意了不成?
卻見馬夫人吩咐李子:“將年前寧妃娘娘賜予的那件大紅猩猩色氈盤金彩繡石青妝緞沿邊的排穗褂子拿來,給七小姐帶回去!
李子急忙答應(yīng)了。馬夫人又吩咐道:“用一塊包袱皮包裹一下!
馬夫人這下吩咐,卻是讓郭菀央摸不著頭腦。方才還在生氣呢,怎么一轉(zhuǎn)眼就賜東西?
看到了郭菀央眼神之中的疑惑之意,馬夫人笑了起來,眼神之中,竟然閃過狐貍一樣的鋒芒:“孝順只是一個普通孩子,你能堅(jiān)持原則,這比孝順更加不易……這褂子拿著,過兩天上寧國公主府,可以穿上。”
郭菀央再度怔住,聲音里已經(jīng)含著哽咽之意:“祖母!
馬夫人笑了一下,說道:“去罷!”
李子將東西包裹好,交給郭菀央。郭菀央謝了,退了出去。卻聽見老太太又吩咐李子:“給那邊三位小姐送飯菜過去,不要將她們餓著了……用完了讓她們過來!
李子答應(yīng)了。郭菀央到了門口,卻見芷萱與桂華迎上來,眼睛之中有晶瑩之意。郭菀央笑了一下,說道:“老太太很歡喜,還賜予東西呢。”
兩個丫鬟這才歡喜起來,簇?fù)碇已牖貣|跨院去。桂華忙說道:“我先去準(zhǔn)備吃的……”郭菀央皺眉,說道:“海先生那邊快要開課了,還是先去上課罷。”
正在說話,卻聽后面又有丫鬟的聲音,卻是馬夫人身邊的另一個丫鬟,名字似乎叫梅子的,趕上來,笑著說道:“老夫人讓我拿一點(diǎn)糕點(diǎn),讓七小姐帶回去!
接過糕點(diǎn),郭菀央感慨萬千。老夫人這胡蘿卜加大棒的策略,使用得比自己要好一百倍。
沒辦法,熟能生巧,老太太這是斗爭經(jīng)驗(yàn)豐富啊。
下午也沒有其他話。去了家塾,郭蔓青郭蓮珠見到,不由面有喜色,卻沒有多問。過了好久才見郭撬亟忝們襖,一庚l雋成⒑凇9槲疵飴凍魴爍卟閃業(yè)納襠�
下了學(xué),就看見丁氏滿臉歡喜,不過也沒有多話,直接就賞給郭菀央一個翠玉鐲子。郭菀央笑嘻嘻的接過,知道嫡母的意思,這是賞賜自己今天的精彩表現(xiàn)呢。
只是賞賜管賞賜,那幅祝壽屏風(fēng)還是不能少。好在兩個姐姐還沒有完全定下稿子,郭菀央還能休息一陣子。因?yàn)榈R了一場,算盤還沒有拿去修繕,只能明天去修了。看著殘破的算盤,郭菀央?yún)s想起后世的算盤來。
這個時代的算盤,都是七珠算盤。而郭菀央所熟悉的算盤,卻都是五珠算盤。七珠算盤自然有它的存在道理,可是就郭菀央而言,卻是五珠算盤更為熟悉。
真的要加快運(yùn)算速度,五珠算盤更為合用。
心中思想著,順手就畫下草圖,告訴桂華:“明日去修繕?biāo)惚P,順路定做一只算盤回來!
桂華答應(yīng)了。
還正在說話,卻聽見有丫鬟稟告:“宮中寧妃娘娘與碽妃娘娘,派人前來,現(xiàn)在馬上到西角門了!
這話一下,丁氏卻是急得直跳腳,說道:“怎么一星兒風(fēng)聲也不曾聽說?……還有碽妃娘娘,怎么會派人前來?……”一邊說著,人卻是直接先沖出去了。雖然是直沖出去,但是裙裾兒也不曾大規(guī)模晃動,這種本事,郭菀央嘆為觀止。
雖然來的不是娘娘本人,但是禮節(jié)上也不能怠慢。郭菀央知道寧妃是郭英的妹妹,深得皇帝寵愛的。因?yàn)閷庡木壒,郭英受的賞賜也是功臣之中比較多的。但是另外一位碽妃娘娘,卻是不知道何許人也了。
丁氏出門接待,郭菀央?yún)s是無事,于是就進(jìn)了水蕓香的房間,與水蕓香說了兩句閑話。聽聞了今天之事,水蕓香也是受了一些驚嚇,只說道:“小姐今后做事還是要小心一些!
郭菀央答應(yīng)了。水蕓香又拿出了糕點(diǎn),笑著說道:“這是昨天太太賞賜的,今天你下學(xué)還沒有來得及用點(diǎn)心,先吃著罷……這可是我們遼陽沒吃過的東西呢!
郭菀央驀地覺得鼻子有些酸酸的,含笑說道:“姨娘,您這些東西,都留著自己吃罷……女兒的處境,比母親畢竟要好一些。”
水蕓香笑著說道:“說什么呢,你姨娘腸胃也不大好,這些小糕點(diǎn)……也不敢多吃的。我已經(jīng)分了一半給玥兒了……”
母女二人正在說話,卻聽見外面又響起急促的腳步聲,便聽見一個丫鬟與芷萱的對話:“兩位娘娘派人來,原來是想要見四公子與七小姐的。老太太與太太吩咐兩位主子前去相見呢!
寧妃娘娘派人來見郭玥與郭菀央,到底有些道理。寧妃娘娘畢竟是郭家嫁出去的姑娘?墒悄俏淮b妃娘娘要見自己姐弟作甚?
姐弟兩人換上莊重的衣服。郭玥穿上彩樓閣人物風(fēng)景刺繡緞面圓領(lǐng)袍,束上金色底子五彩樓閣人物風(fēng)景刺繡緞面腰帶,翻出白色衣領(lǐng),下面是一件淡青褲子,腰帶上掛一塊天青色玉佩,整個人就像是粉妝玉琢一般。郭菀央石選了一件榴紅底子金色花卉紋樣綢面對襟褙子,里面是粉色立領(lǐng)中衣,下面是粉紅色長裙。芷萱動作很快,給郭菀央重新梳了一下頭發(fā),扎上了丁氏所賞賜的兩朵珠花。姐弟兩人都戴上祖母賞賜的兩個鑲玉的金鎖,沉甸甸的墜著脖子好生不舒服。不過沒辦法,戴著罷。
丫鬟帶路,芷萱小桃跟隨著,于是再度前往養(yǎng)榮堂。
養(yǎng)榮堂上,坐著三個人。客座上坐著的,是兩個宮裝嬤嬤,一個穿著深青色衣服,另一個穿著淺灰色衣服。衣著裝束雖然不甚奢華,但是眉宇之間,隱隱有人上人之氣勢,看起來甚至比丁氏還要高貴一些。馬夫人就在主位上相陪,而丁氏就侍立在一邊。
兩人上前,見過祖母,又向兩位嬤嬤行禮。兩位嬤嬤側(cè)著身子受了半禮,又站起來,一人一個拉著兩人笑著說道:“果然是兩個好孫兒,老侯爺老夫人卻是有福了!
馬夫人笑著說道:“不過是兩個頑皮孩子罷了。”
穿著深青色衣服的嬤嬤,含笑說道:“老夫人這話純粹是客套了。這樣好的孩子,誰看著都羨慕呢。真真是侯府養(yǎng)出來的,這般氣度,尋常人家的孩子怎么及得上呢。說起來,我們碽妃娘娘是真的要羨慕寧妃娘娘了!
穿著淺灰色衣服的嬤嬤,大約就是寧妃的貼身嬤嬤了,聞言連忙笑道:“碽妃娘娘是最有福氣的娘娘,只有我們娘娘羨慕的份呢。燕王殿下屢立功勛,周王殿下也已經(jīng)有了封地,燕王殿下已經(jīng)有了兩位公子……您這樣說話,豈不讓我們娘娘羞煞?”
深青色衣服自知失言,忙笑著一言帶過。又拉著郭玥兩人,問了一些讀書飲食之類的問題。
郭菀央這才明白,原來這位碽妃娘娘,就是朱棣的生母!
這可是一個了不得的人物。前世也曾瀏覽過一些資料,知道朱棣篡位之后,曾篡改史書,將自己變成高皇后也就是馬皇后的兒子。可是后來的史學(xué)家還是找到了蛛絲馬跡。
現(xiàn)在這個世界已經(jīng)有了不少偏差,只是這一點(diǎn),卻依然沒有變化。
現(xiàn)在總算有些知道碽妃娘娘為何要派人來見自己兩人了,難道是朱高煦兄弟的緣故?
想到朱高煦,就不由想起那塊沒要回來的手絹,心中不由自主一陣煩亂。
聽兩位嬤嬤問話,兩人忙回答了。深青色笑著說道:“我們娘娘聽說兩位公子小姐是與我們兩位公子一道回來的,就說是有緣。今天聽說寧妃娘娘要派人來見兩位公子小姐,就派老婢一道前來,順帶也謝謝四公子,當(dāng)初若不是四公子運(yùn)籌帷幄,我們兩位公子估計(jì)就耽擱日子了!
聽聞“有緣”二字,丁氏的臉上就露出喜色。馬夫人眉頭一跳,隨即笑道:“不過是湊巧罷了,碽妃娘娘卻是有心。路上曾蒙世子殿下照顧,也未曾道謝,卻是我郭家失禮了!
深青色笑道:“娘娘說了,不是有心,卻是好奇。這般有膽識的孩子,一定要派奴婢來見見。果然是極好的孩子,這下奴婢回去就有話說了。”
馬夫人含笑說道:“碽妃娘娘錯愛,這兩個孩子……也算是家門不幸,一直都養(yǎng)在外面,基本上養(yǎng)成野孩子了,所以也不知上下!
馬夫人這樣說話,卻是讓丁氏的眉頭再度皺了一下。馬夫人……這是什么意思?
馬夫人這樣說話,卻是讓深青色也所料不及。當(dāng)下笑容就有幾分尷尬,說道:“夫人說笑了!
從兩人的對話里,郭菀央敏感的抓到了一點(diǎn)什么東西。碽妃娘娘想要借這個機(jī)會拉攏與武定侯府的關(guān)系,而武定侯府卻是避之不及?
話不投機(jī),那深青色尷尬的笑了笑,就吩咐帶來的小丫鬟:“將碽妃娘娘的賞賜拿來!蓖饷婢陀幸蝗貉诀唪~貫而入,每人手上一個托盤,果然是好多東西:玉佩,首飾,文房四寶,各色衣服……單單給郭菀央的東西,單論價值,就有上百貫了。郭玥那邊,價值也是差不離。
卻聽見馬夫人笑道:“碽妃娘娘太過客氣了。這兩孩子都是不懂事的,這樣賞賜,不怕將孩子寵壞了么!笨粗斜P,說道:“別的東西也罷了,碽妃娘娘賞賜給兩個孩子的兩塊玉佩,卻是不能收的,如此厚遇,只怕孩子要拿著不知上下,反而壞了碽妃娘娘的一番美意。”
見馬夫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幫郭菀央二人推掉了兩塊玉佩,丁氏的眼角又是一陣抽搐。
那深青色見馬夫人推辭了兩塊玉佩,也不為己甚,笑道:“既然老夫人如此說,老婢就只能帶回去,請碽妃娘娘原諒了!
雖然收回了兩塊玉佩,兩人還是先謝過碽妃娘娘了。接下來是寧妃娘娘的賞賜,單論價值竟然有將近兩百貫。馬夫人卻沒有什么“寵壞孩子”的說辭了,令兩個孩子都收下來。
兩位嬤嬤任務(wù)既然完成,就向馬夫人告辭:“恐怕時間晚了,宮門落鑰,反而不便。娘娘也急著等老婢回報(bào)呢!
馬夫人笑著答應(yīng)了,立即有李子帶著一群小丫鬟,端著禮物上來。馬夫人笑道:“倉促之間也準(zhǔn)備不上好東西。再說兩位娘娘都是皇上身邊的人,什么好東西沒見過呢。只有今年雨前的時候,自己家在杭州的莊子竟然收了一斤半龍井,一直也沒有舍得喝掉,現(xiàn)在就全都拿出來,給兩位娘娘帶回去。兩位娘娘每人七兩半罷。還有些小東西,實(shí)在上不了臺面,請兩位嬤嬤將就著帶回去,讓兩位娘娘將就著賞人罷!庇钟醒诀咔喙希酥粋托盤上來,上面卻是兩個荷包。馬夫人笑道:“兩位嬤嬤勞動一場,也沒有什么好東西,胡亂裝了兩個小金魚,兩位嬤嬤將就著拿去,喝點(diǎn)茶罷!
兩個嬤嬤都是喜笑顏開,當(dāng)下就謝了,告辭而去。馬夫人說道:“老太婆身子不大好,實(shí)在及不上兩位嬤嬤身體強(qiáng)健。媳婦幫忙送一程罷。”
兩位嬤嬤慌忙說道:“哪里要老夫人相送!
丁氏送兩位嬤嬤出去。門外卻姍姍的來了郭蔓青與郭菡翠,上前拜見祖母。馬夫人吩咐拿出兩套衣服給兩人,又說道:“央央的衣服,已經(jīng)得了。三天后就是寧國公主的賞桂之會,給我們府邸里遞了三張?zhí),我們家就你們(nèi)巳チT!
郭蔓青與郭菡翠這才知道了這么一回事,當(dāng)下喜不自勝,慌忙謝了。
馬夫人又吩咐道:“我已經(jīng)派人與海先生說了,明天就專門教你們進(jìn)出禮節(jié)。你們自己也用心些,去寧國公主府也謹(jǐn)慎一些,總不能給我們郭家露丑。青姐兒,你是姐姐,多看著妹妹一些!
三人慌忙答應(yīng)了。正要告辭離去,卻聽見抱廈外有急沖沖的腳步聲前來,接著就聽見了陳氏的聲音:“媳婦想要求見老太太!”
馬夫人沉下臉來。三個小姐一個公子也是怔住。
馬夫人沉著臉,說道:“有什么事情,就進(jìn)來說話罷!”
就看見陳氏大跨步進(jìn)來。裙擺劇烈擺動,頭上的釵墜兒簌簌作響,竟然是絲毫風(fēng)度也不講了。跪倒,就叫道:“老太太!”
馬夫人瞟了地上的陳氏一眼,淡淡說道:“起來說話吧。你也是當(dāng)過家的人,什么事情這么驚惶?”
陳氏站了起來,眼睛在郭菀央郭菡翠臉上轉(zhuǎn)了一圈,才說話,聲音里有些哽咽之意:“老夫人,寧國公主開賞桂之會,為何不讓我們素姐兒參加?卻點(diǎn)了兩個庶女?媳婦知道,這些年管家,媳婦沒少犯錯兒。只是媳婦犯錯,希望老太太不要遷怒媳婦膝下的孩子,不要全數(shù)剝奪了素姐兒的機(jī)會才好!”
一個大家媳婦兒,卻在這樣的公開場合出來與婆婆說話,說實(shí)話,簡直就是造反了!
郭菀央不覺心中有幾分好笑之意。她也知道,京城之中的王侯之家,每年都會開一兩次這樣的聚會。算起來也不算多,但是總計(jì)起來也不少了。舉辦這等聚會,最重要的功能,就是給婆婆們一個相媳婦的機(jī)會。
參與這種聚會的人,大半就是尚未訂婚的王侯之女。而小半,卻是貴族之家的媳婦甚至是當(dāng)家主母。畢竟在這個時代,女孩子是不能輕易出家門的。雖然說,富貴人家選媳婦的第一原則是門當(dāng)戶對,但是也不能隨意是不是?
于是就有了這樣的聚會。將一大群未曾訂婚的小姐姑娘聚集在一起,供需要媳婦的婆婆們挑選?吹酵饷蔡幨潞虾跣囊獾模仍诙亲永镉浵旅,再慢慢的查問根底,如果滿意就可以上門提親了。
也就是說,這樣的聚會相當(dāng)于名門淑女的展覽會。想要嫁得好一點(diǎn),這樣的展覽會一定要參加,而且要多參加。
所以,陳氏聽聞馬夫人將她的親生女兒排除在這次展覽會之外,就不顧面子急沖沖趕來了。一般來說,這樣的聚會機(jī)會,是應(yīng)該先給嫡女再給庶女?墒邱R夫人卻直接點(diǎn)了郭菡翠郭菀央的名字,這怎么不讓馬夫人心急?
只是,這次聚會雖然很要緊,也不至于讓陳氏這般豁出去罷?或者這次聚會,還有什么與眾不同的地方?
馬夫人笑了笑,郭菀央隱隱覺得,那笑容里竟然有幾分輕蔑的意思。說道:“老三媳婦,你也是管過家的人。自然知道,這個管家,最要緊的就是一個‘公’字。這些年二房在遼陽,三房留在京師,這種聚會,素姐兒也不知參加過多少次。連帶著你家的那個香姐兒,也參加過五六次了罷?這次既然只有三個名額,略略偏向三房一些,才是真正公平。想起你家翠姐兒,還未曾參與過這等聚會,因此就點(diǎn)了你家翠姐兒的名字。媳婦怎么就說起遷怒不遷怒的話題來?你需記得,你是大家媳婦,一言一行,代表的都是大家風(fēng)范,也要給子女做個典范。你這樣慌慌張張的跑來胡言亂語,卻是將往日的氣度扔到哪兒去了?”最后一句話,卻有些嚴(yán)厲了。
郭菀央聽老夫人這樣一五一十條理清晰的說來,竟然將陳氏的所有理由全數(shù)都駁回了。心中不覺佩服。知道馬夫人所說的這些其實(shí)都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是算盤事件。
陳氏才弄出了一個算盤事件來暗算自己,雖然在最后關(guān)口陳氏用壁虎斷尾之法將自己摘出來,但是作為一家主母,馬夫人若是不加處置,豈不是讓陳氏自鳴得意了去?
陳氏沉默了片刻,竟然想不出反駁之語,只能說道:“老太太教訓(xùn)的是。是媳婦考慮不周。只是這樣的大事,不點(diǎn)嫡女的名字,卻先點(diǎn)了庶女,而且是年紀(jì)不過九歲十歲的庶女,不知道的人,不說老太太公平,卻要先疑惑素姐兒是不是犯錯了。素姐兒年紀(jì)幼小,還未曾出閣,犯著這樣的名聲兒,老太太……何不慈悲一下?”聲音竟然哽咽了。
郭菀央眼角的余光看見,郭菡翠的手指緊緊的絞著手絹,將手絹絞成了麻花兒。
看起來,三房的庶女,生存比二房更為艱難呢。
馬夫人瞇縫著眼睛,一字一字的說道:“老三媳婦,你這是不是想太多了?現(xiàn)在離素姐兒及笄,也還有兩三年。且不說旁人也不會怎么猜疑,即便真的猜疑了,我們難道不會解釋?你這是杞人憂天呢,老三媳婦!
最后一句話,卻是有些聲色俱厲了。陳氏臉色一白,沒有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卻說道:“老太太,您處置總是有道理的。不過還有一個關(guān)鍵:二房的珠姐兒在未出閣的姑娘里占著老二的位置,原先也一直在遼陽,未曾參與過這樣的聚會。老太太既然憐惜菡翠,為何不憐惜一下珠姐兒?或者可以將菡翠的機(jī)會,讓與珠姐兒?”
這話一出,郭菡翠就上前一步,說道:“老太太,母親所言有理……孫女愿意將機(jī)會讓與四姐姐……”聲音卻有些發(fā)酸。
郭菡翠這般表現(xiàn),郭菀央?yún)s在肚子里暗笑。陳氏這番話,目標(biāo)當(dāng)然不是想要將郭菡翠的名額轉(zhuǎn)給郭蓮珠,其言外還是一句話:老太太,你處事不公!你應(yīng)該將郭菀央的機(jī)會讓給郭蓮珠,將郭菡翠的機(jī)會讓給郭撬兀�
馬夫人淡笑了一聲,說道:“翠姐兒,你且站在一邊。祖母這樣安排,自然有祖母的道理!鞭D(zhuǎn)頭對陳氏說道:“老三媳婦,你也不消說氣話。三個名額,全都給二房,不知道的人,還不漫天說你不孝,將老太太給氣壞了?又有不知道的人,還不漫天說老二媳婦不會治家,竟然將三個名額都給自己這一房?”竟然當(dāng)做沒聽懂陳氏的意思,將這件事輕輕帶過。
注視著郭菀央,又道:“央姐兒與珠姐兒不一樣。珠姐兒在遼陽的時候,讀的書不算多。寧國公主卻是一個風(fēng)雅之人!
這就是解釋的很明白了。陳氏再也反駁不得。
馬夫人看著陳氏,又說話了,聲音卻溫和下來:“我也知道,作為母親,總是想著孩子。然而你不僅僅是素姐兒的母親,也是蕊香與菡翠的母親是不是?菡翠能參加這樣的聚會你不為她歡喜,素姐兒不能參加這樣的聚會,你卻急沖沖的趕來了,不知道你素來疼愛庶女的人,都難免有些想法呢,老三媳婦,你這事做差了!
陳氏聽馬夫人責(zé)備,知道事情不可扭轉(zhuǎn),當(dāng)下只說道:“是媳婦思慮不周!
馬夫人含笑說道:“也沒有什么,以后小心就是了。央央與翠姐兒還是第一次就見這樣的世面,三天后你還是給翠姐兒多備一點(diǎn)衣服首飾,到時候別讓孩子寒磣了。”
陳氏答應(yīng)了。郭菡翠看著馬夫人,滿眼都是感激的神色。
這一出婆媳爭論,卻是讓郭菀央大開眼界。原來在古代媳婦在婆婆面前也不是純粹的受氣角色,強(qiáng)悍如陳氏者,也敢跑到婆婆面前吵架呢。
難怪馬夫人要將管家之權(quán)交給自己嫡母呢。郭菀央這才放心下來,原來這個祖母還真的是想要為自己這一房撐腰的。自己的小日子估計(jì)不會太難過了,當(dāng)下滿心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