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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門混口飯(上) 第11章
作者:白裙
   
  聽完了經義,便回了自己的女學教室。海氏進來,先講了一會女四書,而后就專門講起算術來,說道:“從今天起,就教你們使用算盤。能打算盤,能做一本好賬,才能當家做主母!

  說著話,就見邊上丫鬟,捧了一堆算盤過來,每人桌子上放了一張。又有一個丫鬟,拿了幾本小冊子過來,每人桌子上放了一冊。雖然好奇,但是不得海氏吩咐,一群人不能擅自打開來看。

  海氏說道:“這是市面上最常用的珠算口訣。算盤卻是老夫人親自吩咐做了,上面有你們的姓氏,還要好生保管。我先將指法教了,你們先跟著口訣自己練起來。等半個月之后我來檢查!碑斚戮徒塘似饋。郭菀央眼睛看著,卻發(fā)覺,其實海氏自己也不如何在行。估計是為了教這群女學生,自己臨時學的。郭菀央雖然前世打過幾天算盤,不過也不好擺顯,當下一五一十老老實實學了起來。

  畢竟郭玥今天擺顯過一次了。

  不過對于穿越女央央來說,珠算的速度還真及不上心算。原因簡單,央央前世小學的時候學過速算。海氏布置的題目也不甚難,瞄一眼也就算出來了。不過不能用阿拉伯數字,有些不順手。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就到了下課時候。幾個丫鬟送了飯食過來。用完了飯,一群人就坐在位置上談笑。郭蔓青就笑著問道:“七妹妹,我看你打算盤也很順手,莫不是在遼陽的時候學過了么?”

  郭菀央含笑說道:“三姐姐夸獎了。姨娘不過是略略知道一點詩書而已,經濟之道是一點也不知道的。方才也不過是跟著老師所教,胡亂學著罷了!

  心中卻暗自警惕,郭蔓青的眼光果然是毒辣。

  卻聽見邊上嗤笑聲響起:“三姐姐這是變著法子夸贊你們二房人聰明?若是我們家也有一個外室養(yǎng)著的庶女,定然也是從小就教導她學算盤學記賬的。因為說不定哪一天就嫁給一個商人老頭做妾室了呢,怎么能不抓緊時間多學一點?七姐姐,您學了多久的珠算了,兩年還是三年?”

  說到“妾室”兩個字,卻是讓郭菀央與郭蓮珠一起沉下臉來。郭菀央也就罷了,郭蓮珠的母親,卻還是一個通房丫頭!郭蔓青沉下臉來。她盤問郭菀央那是她的事情,郭蕊香這樣橫插一句,而且言語之中隱含譏諷,那是絕對觸犯了她的大忌。掃了郭蕊香一眼,淡淡說道:“生母身為姨娘,卻取笑妾室身份。希望三房叔母好好的對待妹妹,將來為妹妹找一個好婆家,嫁入公侯世家,身為王妃夫人,從此提攜生母跳進龍門!

  郭蔓青這樣說話,郭蕊香面紅耳赤,再也說不出話來。

  郭蓮珠連連鼓掌,說道:“三姐姐說的好!三叔母難得養(yǎng)出了這樣的好女兒,一定不會虧待了的!

  原來大家族結親,挑選媳婦,首先先要挑選的,就是嫡庶之分。嫡女不管如何丑陋如何不賢,總是男方議親首選;庶女無論如何美貌如何能干如何賢德,總是男方議親次選。一般情況,庶女即便嫁入大家族,也只是配配庶子,再高也配不上嫡長子。一般情況,嫁個好的,那也就是進入小戶人家,做一個當家主母;嫡母不好的,甚至成了人家的小妾。如果家族需要,這些庶女還是聯姻的好人選,成為家族的工具,用出嫁來換取家族的最后一點利益。

  郭蓮珠這一鼓掌,那邊三房兩個兩個庶女,也是氣了個臉色鐵青。不過郭蕊香雖然氣憤,但是話頭卻終究是她引起的,因此也說不出話來。卻聽見郭撬氐檔潰骸跋M坎敢彩強硨甏罅,好好的给四姐介Z咼妹冒捕儷齷槭隆!�

  郭蔓青淡淡一笑,說道:“姐姐放心。二房的事情,自然有二房自己操心。”

  郭菀央見這邊二房三房立場分明的吵架,沒來由的一陣心煩。當下無聊,看著時辰也還早,就吩咐芷萱:“去拿我的繡花繃子來,好歹繡兩塊帕子!

  海氏將筷子放下,侍立在一邊的女兒文若竹,急忙從丫鬟手中接過漱口杯子,雙手捧給母親。海氏笑著接過,漱口,遞給女兒,含笑問道:“女學教室那邊,不安靜罷?”

  文若竹抿嘴說道:“反正就是斗嘴,斗來斗去都是那一套說辭!

  海氏含笑說道:“那個郭菀央有沒有出手?”

  文若竹搖頭說道:“母親猜錯了,這個郭菀央……看起來就是一個容易受氣的角色,如果不是三小姐來給她出頭,她不知要受多少氣了呢。我看呢,您對郭菀央的判斷,都是錯的。”

  海氏搖頭。片刻之后才說道:“今天早上上課,四公子小小的出了一次風頭,將你父親的臉也駁了,你有沒有在邊上看著?”

  文若竹說道:“在邊上看著……又怎么了?”

  海氏微笑說道:“那四公子說的那番言論,你父親沒有留意,我卻是留意著。四公子說話的時候眼神總是往七小姐地方溜……這番言論,說不定就是這個七小姐教的呢!

  文若竹皺眉說道:“難不成……十歲的七小姐……竟然這般能吃虧?”

  海氏淡淡笑道:“郭家一群女兒,我算是看明白了。三房那邊是沒有用場的。二房這邊,三個女兒,卻各有各的長處……你若是交往,還是與二房多交往才好……畢竟,你父親不在意,母親見世面也窄小,將來還是指望著郭家的人能提攜你一把……”

  聲音卻漸漸的低下去了。

  文若竹面上飛起兩朵紅霞,頭慢慢低下去了。片刻之后才說道:“母親,那樣的事……我做不來!

  散學回家,郭菀央兩人先去母親地方請安了。聽聞郭玥課堂上發(fā)威的故事,丁氏眼睛笑成了兩條細縫,笑著夸獎道:“玥哥兒,今后要每日都這樣才好。接下來好好用功,今年先過了童子試,明年上了秀才,后年也就去參加鄉(xiāng)試了……我看三房往哪里炫耀去!”

  這樣一個要求卻是太高了。郭玥唯唯諾諾,卻是不敢爽快回答。倒是在一邊的郭銘,皺眉說道:“太太這話說得太急了。十八歲之前考出秀才,都是年輕的。玥哥兒年紀這么小,不能給太大壓力!

  丁氏笑道:“你忒沒信心!玥哥兒這么點年紀,就能將先生駁得說不出話來。再過兩年,那還得了?”

  郭玥又是唯唯諾諾。丁氏笑著吩咐:“你們先去用了點心。用了點心,玥哥兒再用功讀讀老師的功課。央姐兒,你且過來,我還有一點小生活,要你做的!

  郭菀央急忙躬身說道:“母親說話何其客氣。要女兒做事,只管吩咐就是!

  丁氏含笑說道:“是這樣。眼看著兩個月之后你外婆就要六十大壽了,母親也準備了一些賀禮,卻覺得不夠別致。昨天看了你與姨娘的一些繡活,才知道你竟然擅長蜀繡。而你外婆房中,卻還差一架屏風。既然這樣,我就想,不妨就讓你們姐妹一起合作,給你外婆繡一架屏風,就做你們姐妹的禮品,又便宜又別致。你想是否合意?”

  郭菀央的外婆,也就是丁氏的母親,都指揮使丁德興的夫人。丁德興雖然亡故多年,但是也好在亡故得早。因為死得早,沒有趕上后來的幾出大案。丁忠又是一個老實頭,這些年做事也勤勉,卻又沒有軍事上的出色才能,因此日子也頗為安穩(wěn)。雖然及不上郭家這等富貴,交往的人家,卻都是大貴的。

  郭菀央說道:“母親吩咐,孩兒定然盡心盡力完成。”承蒙這個身子的前任余蔭,自己也會繡活,還不至于十分慌張。

  丁氏微笑說道:“你三姐姐擅長寫字題詩,你四姐姐擅長畫畫。再加上你擅長刺繡,一架屏風,正好合作!

  郭菀央答應了,心中卻是明白。丁氏已經將話說的非常明白了。這架屏風,怕是要自己一個人動手呢。郭蓮珠給描畫草稿,郭蔓青給寫詩題詞,不過落實到屏風上,一針一線,都還要自己繡出來!說是三個人合作,榮譽是屬于三個人的,但是真正要下功夫的,卻是自己!

  郭蔓青年紀已經不小了。這兩年就要議親了。既然要議親,一定要將女兒拿出來給人顯擺顯擺。丁德興夫人生日,丁家來來往往的人一定很多。這樣一個當口,將一架大大的屏風往丁夫人房子里一放,不就是一個活廣告?

  說是三個人合作,但是到時候丁氏向親眷們炫耀的時候,不知會不會將自己的名字也報出來呢。

  說白了,自己就是一個槍手,給領導寫論文寫報告的槍手。論文報告一定要寫精彩,可是卻沒有署名權。

  可是咱是庶女,這樣的欺負當然是小意思。忍著,好好勞動吧。

  只是不知這屏風多少大?可千萬別太大!當下笑道:“母親,卻不知屏風多少大?如果屏風大了,兩個月時間,女兒怕是要先請了家塾的假……”這話意思其實簡單,就是告訴丁氏:屏風不能太大,太大了我不能完成,到時候請了家塾的假,傳出來可不好聽呢。萬一祖母認定您老人家虐待庶女,那可不得了。

  丁氏眉頭皺了一下,含笑說道:“你卻放心。外祖母房間也不算大,弄一架七尺長三尺寬的也就完結了。不過卻是要繡成雙面的,比較麻煩。”

  七尺長三尺寬?郭菀央在肚子里叫苦,面上卻依然含笑:“女兒一定盡力而為,還有架子,需要母親用心……”

  點心很快就送上來了,郭菀央卻是有些食不知味。我的繡帕子大計啊,看樣子是完了。我的優(yōu)哉游哉的宅女生涯,怕也是完了。草草用完了點心,丁氏就說道:“你先去三姐姐四姐姐屋子,與她們商量著辦罷。讓芷萱帶你去。秦媽媽,你將需要的絲綢拿出來,送去七小姐房間。”

  如果不是芷萱帶路,郭菀央還非迷路不可。過穿堂,繞花廊,又過了幾處院子,才見到了一個月洞門。進了月洞門,見到了幾處簡單的屋子,零零星星的散落在花木中間,中央竟然是一條不窄的河流,彎彎的在花木中間流過。竟然是一處園林。芷萱輕聲告訴:“這處是聽香水榭,房屋最是寬大。別的好處沒有,就是蚊子多。當初三房的大小姐就住這里。此后六小姐十二歲了,也該搬進內院來了,老太太吩咐說就讓六小姐繼續(xù)住這里。六小姐到底是聰明的,當下說道:‘當日承蒙大姐姐教導,如今大姐姐嫁離,怎忍心住在大姐姐屋子里,擾亂大姐姐屋子的布局?孫女還是另外找住處罷,簡陋一點沒關系……’老太太連連夸她孝悌。其實人人都知道,六小姐是怕了蚊子!六小姐現在住在左手邊,那處叫醉香樓,離小河遠了,蚊子終于少了,也算是如愿了……”又指著前面幾處屋子,說道:“四小姐住在前面吟香居,三小姐住在墨香院。三小姐院子外多的是竹子,四小姐院子外多的是玫瑰。所以我們又將四小姐的院子叫玫瑰苑,將三小姐的屋子叫竹園!

  說著話,兩人就走近了吟香居。外面守著的小丫鬟,見芷萱帶著小姐前來,急忙進去稟告了。就看見郭蓮珠急急出來,笑道:“就等著妹妹來了。今天學堂上,可嚇壞了不成?”

  這是來討要感謝了。郭菀央含笑說道:“多謝四姐姐仗義。否則還真嚇壞了!

  郭蓮珠笑道:“三房那群人就是這樣,你軟一點她們就囂張!昨天是看你新來,想要給你一個下馬威呢!”

  又拉著郭菀央的手笑道:“不過你只放心,我們二房的人,總不能被三房欺負下去了!

  郭菀央急忙謝過了。郭蓮珠笑道:“屏風的事情,是母親昨天想起來的。昨天晚上特特意將我叫了去東跨院,仔仔細細吩咐了。驀然得了這么大的一個任務,姐姐是一個晚上也沒有睡著。你說這個繡,是繡一個蟠桃壽星圖呢,還是繡松鶴延年?還是麻姑獻壽?竹苞松茂的意境也很好……昨天晚上回來,先是描了一幅蟠桃壽星,又描了松鶴延年。上床睡覺了,想想又起來,描畫了一幅麻姑獻壽。早上又早早起來,描了一幅竹苞松茂……妹妹你先看著,看看哪幅好。”一邊說著,一邊拉著郭菀央進了房間,到了書桌前,將幾幅畫全都展開了。似乎驀然想起一件事情來,急急忙忙笑道:“本該早上就告訴你的,可是被三房那群家伙一鬧,竟然忘記了……你是住在母親那邊的,想必昨天母親就告訴你了罷?”

  郭菀央微微一笑,說道:“姐姐是在母親身邊養(yǎng)大的,妹妹如何能比呢……昨天母親或者是事情忙,或者是因為疼惜妹妹這兩天勞累,竟然早早就讓妹妹歇息了,沒有告訴我。”

  郭蓮珠是來向郭菀央炫耀。告訴郭菀央:我才是母親身邊的第一庶女,你這半路來的,如何能比?你看,這樣的關鍵事情,母親還是先告訴我呢!

  卻不想郭菀央不輕不重回答了過來。只覺得一拳頭打在棉花上,渾身不著力。當下扔掉這個話題,說道:“妹妹你看……你喜歡繡哪幅?”

  郭菀央含笑看過,說道:“這幾幅都是極好的,只是這幾幅都不大對。母親方才說,要做成七尺長三尺寬的,至少是要橫向設置的。姐姐這幾幅,都是豎著的!

  郭蓮珠一拍額頭,說道:“我居然沒有想起要問母親是橫向還是豎著的!這下還要另行設計過……七尺長三尺寬,手上的紙張都沒有這么大的……”

  郭菀央微笑道:“既然這樣,我們不如先將幾幅草稿拿過三姐姐地方去,讓三姐姐先行挑過。至于紙張不夠大,那也好解決,可以將兩張紙粘合在一起,也可以描繪一幅小一半的,到時候妹妹按照比例繡上去就行了,只是稍稍麻煩了一些!

  郭蓮珠皺著眉頭看著郭菀央,笑道:“都說妹妹在外面長大是吃虧了,但是我看來,竟然是沾光了呢……我們養(yǎng)在家中的,斷斷沒有這般見識!

  郭菀央微微一笑。這樣的建議與見識何干?郭蓮珠是覺得自己失了面子,在沒話找話呢。

  當下將畫收拾了,各自帶著丫鬟,去了郭蔓青的屋子。

  卻見郭蔓青的屋子之外,竹影婆娑,果然好生雅致。掀開水晶簾子,就聽見迎面?zhèn)鱽砹他W鵡的叫聲:“小姐來了,快快倒茶,小姐來了,快快倒茶!

  郭菀央看去,卻見這只鸚鵡,與養(yǎng)榮堂外面看見的那只鸚鵡十分相似。郭蓮珠介紹道:“這是永嘉公主殿下送來了孝敬老侯爺的,就送來了兩只。老太太就賜了一只給姐姐,還有一只賜給了六妹妹。六妹妹要來了,卻沒有養(yǎng)好,小丫頭不得力,養(yǎng)得是饑一頓飽一頓,連羽毛都沒光澤了。老太太一生氣,就將鸚鵡要回去了……”說到后面,頗有些幸災樂禍的聲調。

  卻聽見里面郭蔓青走了出來,說道:“四妹妹,這段典故,你少說幾遍成不成?傳到六妹妹耳朵邊就不好了。大家都是姐妹,總要和和睦睦才好!

  郭菀央又不由一笑。傳到六姐姐耳邊不好?兩房人家都劍拔弩張了,還有這么多顧忌?

  郭蓮珠斂容說道:“姐姐教訓的是!

  果然是孝悌。

  進了屋子,將畫展開,一群人討論了。郭菀央微笑說道:“其實畫面繡工,都是次要的,最緊要的是繡在上面的詩句。詩句別致新穎有味,繡工略略不好一些,也蓋過去了!

  小小的拍了一下郭蔓青的馬屁,順帶也給郭蔓青一點壓力。

  郭蔓青笑道:“我知道你話里的意思……你是想說,即便繡壞了,你也沒有多少責任是不是?好妹妹,說話可不能這樣賴皮!”

  郭菀央憨厚的一笑,說道:“如果母親不是對兩位姐姐的畫工有信心,又如何會想出這樣一個主意來。誰都知道,作為一架屏風,畫面書法才是最緊要的!

  郭蓮珠笑道:“姐姐你看到沒,我們的好妹妹,還沒有開工就想著逃避責任了!

  一群人都是笑鬧個不住。

  三人一起討論,郭蔓青的丫鬟就安排好了筆墨,郭蓮珠動筆,先小小的畫兩幅草稿出來。草稿出來之后,三人又商量著怎么修改。定下稿子,已經是晚飯時分。郭蓮珠就留在郭蔓青地方用飯了,郭菀央卻與芷萱一路回了東跨院。三人說定,郭蓮珠兩日之內畫出稿子,郭蔓青一天之內提上詩句落款,剩下的事情都是郭菀央的了。

  回到了東跨院,用了飯,與丁氏說了兩句話,又上水蕓香屋子稍稍說了兩句,就回了自己屋子。現在還有一些空閑,過兩天只怕就沒有一絲空閑了。老師定下的算盤任務,好歹要熟熟手。

  吩咐芷萱將算盤拿出來,芷萱答應了。只是不過片刻就聽見了芷萱的聲音:“小姐的書袋就放在這里,你們誰動過了?”

  聽見桂華與蘭葉的聲音:“沒有……芷萱姐姐,卻是怎么了?”

  芷萱怒聲問道:“中午還好端端的算盤,現在怎么破成這個模樣了?”

  郭菀央一驚,當下就急忙問道:“發(fā)生什么事情了?”卻見芷萱從外屋走進來,說道:“小姐,這算盤,已經被弄成……這個模樣了!”

  芷萱手里托著一個東西,可還有算盤的影子?外面一個框子還是四方形的,里面的一根根算盤枝子卻都被人折斷了,算盤珠子更是一個也無。

  桂華蘭葉跟著進來了,跪倒說道:“小姐……實在不是我們弄的!”

  郭菀央接著算盤框子,放下,惱怒問道:“你們留在屋子里,這算盤為何會弄成這般模樣,你們也不知?”

  桂華哭道:“方才太太命奴婢送兩樣東西去老太太屋里,奴婢去了約莫小半個時辰。這屋子就是蘭葉在守著!

  蘭葉急著哭道:“可是奴婢也未曾離開,這屋子也沒有外人進來過……”

  郭菀央皺眉,說道:“你們且慢慢說。我還未曾責怪呢,這么著急哭作甚?果然未曾有人進來過?”

  蘭葉說道:“回小姐,院子規(guī)矩,粗使丫鬟是不能進房間的,這房間也只有我們三個可以進來。奴婢與桂華姐姐,之前一直在屋子里做針線,可是恰好太太要派人前往老太太屋子里,手上又沒有其他人,于是就讓桂華前往了。奴婢就搬了小杌子,坐在門口做針線,也未曾離開……”

  郭菀央淡淡說道:“既然未曾離開,算盤又不會無緣無故散了架。那就是蘭葉你做事偏差,將算盤不小心砸了?既然這樣,我屋子里也留不下你了,我馬上就稟明太太,還是將你派出去,做粗使丫鬟好!”

  蘭葉怔忡了片刻,驀然又哭了起來,說道:“奴婢是有錯……就在桂華姐姐離開之后……是有人來找過奴婢!

  郭菀央點了點頭,說道:“誰來找過你?”

  蘭葉低聲說道:“是三老爺身邊的郭天!桥镜牡艿,來找奴婢,想要叫奴婢給他縫補一下衣服……可是我敢保證,他來了不過一刻鐘,來了又走了,絕對沒有時間將那么多算盤枝子都鋸斷!”

  郭菀央點了點頭。既然蘭葉將弟弟都供認出來了,這事情就基本認定了。雖然沒有時間鋸算盤枝子,但是將好算盤換走卻花不了一分鐘。當下嘆了一口氣,說道:“我的房間,豈是男子能進的?蘭葉,你可知錯?”

  蘭葉臉色已經煞白,說道:“奴婢知錯……請小姐……千萬不要告訴太太,否則奴婢……”

  郭菀央微微嘆氣。與蘭葉也算是患難之交,還真不想將她交出去。只是她竟然犯了這樣大的錯誤,如何能饒得?也不理睬蘭葉,當下就轉頭問芷萱:“你先去房間之中檢查檢查,看看有沒有少了東西!

  芷萱當下就去檢查了。片刻之后說道:“小姐,首飾并無少了。衣服粗看,也沒有缺少。其他要緊物事,也沒有少……”

  郭菀央松了一口氣。這個郭天福,也不知是哪個姐姐妹妹派過來的,目的很簡單,就是要自己練不成算盤,在課堂上出丑。倒是小事。現在蘭葉招認了,卻沒有任何證據,如之奈何?

  站了起來,看著蘭葉,溫聲說道:“你我也算是患難之交。千里迢迢,一路同行,我自認也不是刻薄寡恩之輩。只是我沒有想到,你居然辜負了我!讓你兄弟進屋子算計我……我這屋子如何還能留下你?”

  蘭葉哭倒在地上。郭菀央溫聲說道:“這樣罷。你自己收拾一下,我就去稟明母親,將你還給母親……”

  卻見芷萱與桂華都跪下了。郭菀央淡淡說道:“你們這卻是做什么?”

  芷萱抬起頭,說道:“小姐……蘭葉此次犯了大錯,不嚴加懲戒確實不成話。只是此事若是稟明太太的話,卻有一個壞處。”

  郭菀央問道:“有什么壞處?”

  芷萱輕聲說道:“小姐您想。郭天福雖然是小廝,卻是男子。被男子進了房間,對小姐的名聲有礙。而太太性子又急,這事情……只怕保密不易。這是第一。小姐又……不是太太肚子里出來的……”

  最后一句話說得直白了,不過卻是實情。郭菀央點了點頭,說道:“就這樣?”

  芷萱低聲說道:“此事是蘭葉之錯。可是傳揚出去,丟的卻還是小姐的臉面。大宅門之中,謠言可以殺人。”

  郭菀央點了點頭。這些事情,其中關鍵,她自己也明白。自己又是一個庶女,要嫁一個好人家,比嫡女又是難上加難。

  雖然作為一個穿越女,對于嫁人不嫁人,也不十分感興趣。但是不感興趣是一回事,嫁壞了是另外一回事了。郭菀央可不想嫁一個歪脖子瘸腿的,穿回去之后也被霉女穿越俱樂部的一群人笑話。

  看著芷萱,倒是對這個丫鬟感興趣起來。丁氏將芷萱派給自己,自己對于這個芷萱本來是不十分心信任的。但是這個芷萱居然對自己開口說出“太太性子急,這事情只怕不易保密”之類言語出來,那就值得多看兩眼了。

  芷萱又說道:“這事情的第三點,那就是蘭葉的兄弟了。如果要公開懲治蘭葉,必定要搬出事實。搬出事實,那必定要牽扯到蘭葉的兄弟。牽扯到蘭葉的兄弟,就難免提起二房三房的話題……,只怕老太太會不高興……您也知道的!

  郭菀央自然明白。不過在這個丫鬟口中聽到,又是別樣的一種滋味。二房三房已經斗開了,不過是沒有擺在明面上而已。三房之前弄流產了一個孩子來算計二房,老太太馬上重重的打了二房一記耳光。而這件事情鬧將出來,自己這邊卻沒有絕對的證據,這個時代又沒有指紋鑒定什么的,根本說不明白,老太太不定還會懷疑是自己這邊報復故意弄壞自己的算盤,將屎盆子往三房頭上扣。如果真鬧成這樣,自己就是得不償失了。

  郭菀央淡淡說道:“那么此事就如此作罷?”

  芷萱低聲說道:“蘭葉犯了大錯,就該處罰!只是這個處罰,如果能不通過太太,那是最佳。”

  郭菀央淡笑了一聲,說道:“你這個建議,是站在小姐的立場上考慮的么?”

  “小姐……芷萱這些言語,自然還有一份私心。”芷萱抬起頭,看著郭菀央,聲音里竟然隱隱有幾分倔強的意思:“蘭葉與我,從小認識。這事情如果上報給太太,蘭葉就是被逐出院子一個結局。而被逐出院子——最好的結局就是配小廝了。芷萱……希望小姐看著蘭葉曾經與小姐共患難的份上,網開一面,給蘭葉一條生路。蘭葉必定感激。”

  郭菀央面上驀然變色,說道:“好一個芷萱!口口聲聲想要為本小姐考慮,實際上卻是想要為小姐妹求情!這樣言不由衷的丫鬟,我要留你何用?”看著地上三個丫鬟,恨聲說道:“桂華,你這就去將太太請來!這里的兩個丫鬟,我受不起,請她來處置!”

  桂華重重的磕了兩個頭,說道:“小姐要這樣處置,奴婢也無話可說……只是小姐房中三個丫鬟,一口氣被逐出了兩個,只留下桂華一個人。桂華難以自清,還請小姐將我也逐出去罷!

  郭菀央氣得臉色發(fā)青,拳頭發(fā)抖,說道:“也好,也好……我居然連自己屋子里的丫鬟都收拾不下不成?”心中卻暗自點頭。自己房中的丫鬟厲害一些不打緊,自己想辦法慢慢收拾就是。最怕的是攤上一群弱智無能的丫鬟。

  不怕狼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搭檔。臉上的神色絲毫不松弛,心中卻急速盤算起來,恨聲說道:“你們這是以奴欺主!難道就欺負我不敢將你們三個都逐出去不成?”

  芷萱責備桂華說道:“桂華,你不見小姐正在生氣么?還來火上加油?”對郭菀央說道:“小姐……您要關起門來如何處置奴婢,奴婢都只聽著。只是小姐,眼前局面錯綜復雜,您如果忍耐不下,只怕親痛仇快呢!甭曇魠s是極度懇切。

  郭菀央臉色慢慢松弛下來,說道:“你且告訴我,哪些親者痛?哪些仇者快?”

  芷萱說道:“小姐方才也說過,桂華蘭葉與您也是患難之交,F在將蘭葉逐出去,蘭葉心痛也就罷了,更要緊的是對小姐的名聲造成影響,連帶著……只怕對四公子也有影響呢。至于其他的,就不是奴婢所能說的了!

  郭菀央慢慢點頭?床怀鰜恚漳高真給自己找了一個好丫鬟。別的且不說,這腦子就夠好用了。

  當下慢慢點頭,說道:“只是現在算盤被毀,我就如此忍氣吞聲不成?別的且不說,就說家塾海先生半個月之后測驗,我又如何過關?”

  芷萱柔聲說道:“小姐,此事還是好說。明日就給蘭葉放假,讓她出門,將算盤帶出去修好。明天傍晚就拿回來,也耽誤不了您練算盤。我們先忍著,等著機會,再去……”后面的話卻沒有說下去。

  蘭葉聽芷萱與郭菀央一問一答,居然有寬恕自己的意思,當下不由大喜過望,重重磕頭,說道:“只要小姐饒過奴婢這一遭,奴婢這條命,就是小姐的了!”

  郭菀央臉色再度一沉,說道:“你的命是誰的,這話能這么輕易說出口?”沉默了片刻,才說道:“你就在這里,跪上三個時辰罷。明天就讓桂華去修算盤,你照舊守屋子。”

  聽聞郭菀央的懲罰,蘭葉臉色一僵。跪上三個時辰,那可不是輕省的活!可是隨即聽到“你照舊守屋子”一句,臉色又不由變了,眼淚就奪眶而出,重重磕頭,說道:“小姐如此信奴婢,奴婢甘愿為小姐粉身碎骨。”

  芷萱與桂華兩個人也跪下磕頭。三個丫鬟臉上都是一副赴湯蹈火的神氣。郭菀央微微一笑,有這樣的成績,自己也算是滿意的。大棒子加胡蘿卜,向來都是好政策。

  只是這個胡蘿卜一給,這三個丫鬟就死心塌地了么?不見得。還得努力一把。

  第二日起來,照舊上學,也沒有其他話。只是文仲山對郭玥的提問,比之前略略多了一些。郭菀央看到兩個兄弟眼睛里投射出的嫉妒光芒,也看到了郭蓮珠看著郭玥眼睛里的得意。

  也許是敏感,郭菀央總覺得,文仲山對郭玥提問的時候,眼睛時不時的落在自己身上。

  好在郭玥今天也回答了問題,卻沒有之前那么出彩,勉勉強強算是中規(guī)中矩。文仲山雖然還是贊賞,眼睛里卻忍不住掠過一絲失望。

  看明白了那絲失望,郭菀央重重松了一口氣。

  這些都是閑話。聽完了經義,回女學教室,卻聽見郭蕊香的丫鬟叫水綠的,大叫起來:“小姐,我們的算盤呢?”

  聽到“算盤”兩個字,郭菀央激靈靈打了一個冷戰(zhàn)!

  那話兒居然現在就來了!

  卻聽見郭蕊香的聲音:“水綠,你這混賬東西!莫不是你將算盤忘在屋子里了,卻在這里大聲嘶嚷?書塾這里是最安靜的地方,怎么會有小偷小摸呢?你這樣胡亂說話,若是傳揚出去,人就說我們家姐妹兄弟當中有小偷,可如何是好?”

  那水綠連連跪下,磕頭,說道:“回小姐,奴婢就是長了一千個膽子,也不敢這樣胡亂說話!早上才來上學的時候,奴婢確確實實將算盤放進了書袋。奴婢背著書袋來上學的時候,那里面的算盤還硌得奴婢的肩膀生疼,奴婢是斷斷不會弄錯的!”

  芷萱臉上也變色。手一拎郭菀央的書袋,分量就感覺出來了——不對!

  書袋里增加了一個重重的小算盤!

  郭菡翠笑道:“水綠既然不會弄錯,我們都是去聽課的,都不會盜竊一把算盤。定然是這群奴才們干的了。不過我家丫鬟卻是一直守在男學門外的,似乎可以避開嫌疑了!惫徶榕曊f道:“一個算盤有啥了不起?我們家的算盤,除了精致小巧一點之外,值不了多少錢。這桌子上,筆墨紙硯不少,隨便拿一樣拿出去,都比偷一個算盤值錢。誰又會偷你的算盤,郭蕊香,你別胡亂咬人好不好?”

  郭蕊香冷聲說道:“難不成是我家丫鬟弄錯了,冤枉了你們不成?好在家塾規(guī)矩,不要吃飯時分,任何丫鬟任何小廝都出不了這個院子。哪個奴才偷了贓物,定然還沒有時間轉移,咱們現在就搜查搜查罷!”

  卻聽見郭撬廝禱埃骸凹熱徽庋,山青,你就将咱脡q氖櫬隼,给妹妹考兊AU餉創(chuàng)蟮乃閂,只泡啌]惺櫬歐諾孟。v素的丫鬟山青,當下就將書袋里的東西一樣一樣拿出來,先拿出的是一個算盤,笑著問道:“妹妹,這可是你的算盤?”

  郭蕊香搖頭,說道:“我的算盤,昨天晚上拿回去就做了一個記號。在算盤的左下角,雕刻了一個小小的花蕊。姐姐不要開玩笑了,妹妹無論如何也不敢懷疑姐姐的!

  郭蔓青淡淡笑道:“郭蕊香,你鬧夠了沒?一個算盤的事情,你逼著一群姐姐打開書袋給你搜,你不嫌丟人,我還嫌丟人呢!”看了一下自己的丫鬟,說道:“好好看著自己的書袋……不要被人搶著拿去搜了!

  郭蓮珠也笑了起來,說道:“我們姐妹的書袋里只有自己的一把算盤,也不怕你來搜。只是你要搜我就給你搜,未免太給你面子。所以你就自己想辦法慢慢找你的算盤罷。”

  郭蕊香眼眶子里含著眼淚,說道:“你們……故意欺負我!你們二房……故意欺負人!”

  郭蔓青淡淡笑道:“故意欺負你?你不來欺負我們,我們就謝天謝地了……”

  郭蕊香咬牙說道:“既然這樣,我就去請海先生來主持公道……我就不信,我找不到自己的算盤!”現在正是休息時間,海氏還未曾來這個教室。

  一群人在爭鬧的時候,郭菀央已經有了主意。當下含笑說道:“果然要請海先生來?”

  郭蕊香看著郭菀央那鎮(zhèn)定自若甚至帶著淡淡笑意的神色,心中打了一個突,嘴上卻咬牙說道:“當然要……”

  正在這時,卻聽見門口響起一聲清脆的聲音:“算盤在七小姐的書袋里!

  一句話落下,四周一片寂靜。

  算盤在七小姐的書袋里。

  所有的目光都落在郭菀央與芷萱兩個人身上。芷萱的臉色發(fā)白,郭菀央卻是臉上含笑。

  門口一個少女邁步走進。十二三歲的年紀,一身白色的水紋繡邊襦裙,正如一朵裊裊的白云飄進來。郭菀央打量著面前的少女,心中已經明白少女的身份,當下從芷萱手中接過書袋,放在桌子上,含笑說道:“文師姐,家門不睦,卻是叫師姐笑話了。”

  文若竹見郭菀央神色,也不覺一怔。當下重復了一句,說道:“算盤就在七小姐的書袋里。”

  “果然是你偷的……你這個小賤婢!”水綠大叫起來,一頭向芷萱拱過去,說道:“你偷了我家小姐的算盤,讓我家小姐懲罰我……”

  芷萱怒道:“你這栽贓陷害人的無恥賤婢,你居然還敢反咬一口?”

  郭撬乜醋毆已,訐创讱蔓青,笑禎⒑“好灾q饈露皇俏頤僑孔齙,否则就丢晤U僑康牧沉。�

  郭菡翠微微一笑,說道:“不過好在是奴才做的,這事情總礙不著小姐們的名聲。”

  郭菀央微微笑了一下,正要說話,卻聽眾人吵鬧聲中,一個清朗的女聲響了起來:“算盤是在七小姐的書袋里,不過卻不是七小姐主仆放進去的!

  說話的,還是文若竹!

  郭菀央倒是想不到,文若竹居然在關鍵時候伸手拉了自己一把!當下略略有些詫異,含笑看著文若竹,說道:“文小姐,多謝了!

  郭蓮珠大叫說道:“文小姐,這不是我們二房偷的,而是三房陷害的,是也不是?”

  一瞬之間,郭蕊香還有水綠兩人,臉色都是一片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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