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策先行下馬車,旋身正欲扶杜冰瑩,卻見她身形輕盈一躍而下,秀麗臉上淺笑盈盈,澄眸好奇地東張西望著。
“少爺,您來啦!”
施文卿接到通報,急忙從集墨坊里走了出來,在見到少爺身旁多了一位面生的姑娘,想到之前聽到的傳聞,猜測地問:“少爺,這位該不會就是江家小姐吧?”就不知是大小姐還是二小姐了。
聞言,常安雙肩抖動,極力忍住笑。南宮策笑臉微僵,杜冰瑩則是毫不客氣地笑了出來。
“她是杜姑娘!蹦蠈m策沒想到連遠在吉林鎮的施文卿都知道江家兩位小姐的事,到底是哪個人這么長舌?
施文卿一臉尷尬,連忙拱手迭聲道歉:“少爺對不起,杜姑娘失禮了!
“不礙事的。南宮策,看來你真的不能生我將你推給江家兩位小姐的氣,風聲都傳到這兒來了呢。”杜冰瑩笑靨如花,涼涼地取笑他。
施文卿訝異地瞧著杜冰瑩,在瞧見她燦爛的笑臉時,一時移不開視線,直到一聲輕咳聲響起,這才移開,同時對上一雙警告的黑眸,心下一凜。
“施管事,還愣著做什么,不進去嗎?”
“是是是!少爺、杜姑娘請!笔┪那湓捯徽f完又遭到瞪視,連忙閉嘴。
南宮策率先走進集墨坊里,杜冰瑩尾隨在后;一走進坊里,見到眾人忙碌的身影,眾人在見到南宮策后,紛紛停下手上的工作問安。
杜冰瑩經過南宮策親自解說,知道集墨坊里主要是以制作油煙墨和松煙墨為主。
看著分成兩個區塊忙碌的工人,一個區塊負責制成油煙墨,正忙著用桐油燒煙,再加入膠料、麝香、冰片等材料,放進一個大鐵桶里攪拌;而另一個區塊則是負責松煙墨,工人忙著用松樹枝燒煙,再配以膠料、香料等材料,同樣放進大鐵桶里攪拌。
杜冰瑩兩頭看著,從一開始充滿興味到最后覺得無趣了,趁著南宮策和施管事在談論墨的品質時溜出集墨坊。
杜冰瑩走出集墨坊后便四處閑逛,信步來到一棵松樹前,就見三名年約八歲的孩童圍著松樹講話。
“都怪珠兒啦!那么不小心,紙鳶卡在樹上怎么拿?”一名圓胖小男孩怪著身旁綁著兩條辮子的小女孩。
“哇!我要我的蝴蝶紙鳶啦!”珠兒看著心愛的紙鳶卡在樹干上拿不下來,急得哭了出來。
“珠兒,你快別哭了,我們去找人幫你拿下來不就好了嗎?”另一名瘦小男孩見小女孩一哭,急著安撫她。
“你們想把紙鳶拿下來是嗎?”杜冰瑩走到三人身后,彎身問著三人。
三人被突然冒出來的聲音給嚇到,轉頭發現是一位笑容滿面的大姐姐后,松了口氣。
“大姐姐,我的紙鳶被風吹到樹上了,大姐姐可以幫我拿下來嗎?”
珠兒臉上掛著淚痕,怯怯地問。
“笨珠兒,這位大姐姐怎么可能拿得下來,我們快回去找人幫忙!
圓胖小男孩拉著珠兒就要走人,走沒幾步,衣領由后被扯住,被拉了回來,一臉驚訝地瞪著大姐姐。
“如果說大姐姐有本事能拿下來呢?”杜冰瑩笑著蹲在三人面前。
“大姐姐真有辦法?”珠兒雙眼一亮。
“如果說我有辦法把紙鳶拿下來,珠兒你就請大姐姐吃一顆糖葫蘆好嗎?”
杜冰瑩手指向珠兒手上那串剩下三顆的糖葫蘆。
“好,我請大姐姐吃糖葫蘆!敝閮簩⑹稚系奶呛J遞給她。
杜冰瑩并未伸手接過,她朝三人一笑,旋即身形一躍,輕易便將卡在樹枝上的紙鳶給拿了下來,再輕盈地落在三人面前,將紙鳶遞給珠兒。
“謝謝大姐姐,這三顆糖葫蘆全請你吃!”珠兒開心地笑了出來,將手上的三顆糖葫蘆全遞給她,然后三人高興地一同離開。
杜冰瑩也不客氣地咬了顆糖葫蘆。裹著糖衣的李子,酸甜滋味頓時在嘴里化開,她滿意地微瞇澄眸。
“就那么想吃糖葫蘆嗎?”身后傳來含笑的低沉嗓音。
杜冰瑩驚愕地回頭仰望著來人,連忙起身,趕緊將口中的糖葫蘆咀嚼咽下。
“你忙完了嗎?”
“忙完了。想不想去鎮里走走?”
南宮策負手仰望湛藍穹蒼,都已午時了,她也該餓了,正好帶她去用午膳。
“當然好啊!”杜冰瑩小臉發亮,并不急著回延安,可以在這多玩一會當然好。
“那就走吧!
南宮策溫柔含笑注視她一會,率先走一步,杜冰瑩連忙將剩下的糖葫蘆吃完,尾隨在他身后。
吉林鎮里民風純樸,兩人一路走來,有不少人認出南宮策,紛紛上前問候,南宮策始終含笑以對。
此刻,兩人身處吉林鎮最大的遠來客棧里,四方桌上擺滿了菜肴,有糖醋魚、人參香菇雞湯、酢炸排骨、生炒螺肉、蔬食炒花枝……等。
“快吃吧。吃完看你還想去哪里,如果沒有的話,我們就要回延安城了!蹦蠈m策舀了碗雞湯放在她面前,卻在發現她若有所思的神情后,笑問:“怎么了?”
“沒什么,只是習慣了在武館用膳時大家都是用搶的,突然不用搶了,覺得有些不適應罷了!倍疟撘灿X得好笑。
聞言,南宮策笑了出來。
“我明白。我去過武館用膳,的確是搶食得厲害,沒人理會你是個客人,搶不到就沒得吃了。”
“哦?你去過武館用膳?”話一出口,才暗罵自己這不是白問了嗎!
他之前說過和武館的人十分熟識,在武館內用膳自是不足為奇。
“你不知道嗎?我的武功可是在武館里學的,還是你舅舅親自傳授的!
南宮策從小就被爺爺送去武館學武,且他的武功是由總教頭親自教授。自小他就和古易風一起學武,兩人年紀又相仿,因此培養出像兄弟般的感情。
“什么!這件事怎么從沒有人向我提過?”
杜冰瑩暗怪表哥未事先告知她。她難得回去一次,每次都來去匆匆,所以從未見過南宮策來武館,也才會有這次她惹得外婆勃然大怒的事件。
“小時候就曾聽易風多次提起他有一個表妹,卻一直無緣相見,才會有那三次相見不相識的情形發生。”
從小每回聽好友提及表妹時,總是一臉疼愛的模樣,令他也想見見她,沒想到兩人相見的方式會是如此特別。
杜冰瑩尷尬一笑。說到最后怎么變成她理虧似的,連忙低頭吃飯,吃沒幾口,想起一事,忍不住又問:“提供墨寶齋的筆墨紙硯,剛才已見過集墨坊了,邱管事是負責汶采坊,還有另外兩坊是什么?”
“澄心坊和朱硯坊不在吉林鎮,今日是來不及看了。怎么?你有興趣嗎?”
據他方才觀察,她不過是一開始充滿好奇,到最后卻無趣地趁他不注意時溜了出去。
“我只是聽說過墨寶齋的汶采筆、油煙墨、松煙墨、澄心紙、朱硯,是文人雅士愛用,更是皇室指定御用,才會感到好奇!彪m然她并非文人雅士,但對于聞名的事物,她一向是充滿好奇的。
“你若有興趣,我可以送你一套筆墨紙硯!
“不用了,多謝好意!倍疟撾U些被噎到,急忙拒絕。她拿那些要做什么?她又不愛寫字。
南宮策仍是一臉似笑非笑的神情,夾了些菜到她碗里。
“南宮大哥!
驀地,一道驚喜聲從客棧門外響起,伴隨一抹綠衫身影疾步而來。
“南宮大哥,聽哥哥說你來了,見到常安卻沒看到你,還擔心你不知去哪呢!
施文紅沒想到送飯到集墨坊給哥哥,竟會瞧見常安,這才知道南宮大哥來了。她慌忙放下飯盒,找遍吉林鎮的街道,最后才想起現在是午膳時間,南宮大哥一定會在遠來客棧用膳,果真在這里找到他了。
“用膳了沒?若是還沒就坐下來一塊吃吧!蹦蠈m策朝她笑道,見她開心地頷首,揚手吩咐小二多添一副碗筷。
“南宮大哥,這位是?”施文紅在南宮策左手邊落坐,方才她眼里只有他的存在,現在才注意到他右手邊的姑娘。
杜冰瑩從這突然冒出來的姑娘,到南宮策邀請她一同用膳,一眼即看出又是一個喜歡南宮策的姑娘。倒是南宮策對這位姑娘的態度,明顯比江家兩位小姐要親切多了。
“文紅,她是杜姑娘。杜姑娘,這位是施管事的妹妹!蹦蠈m策簡單為兩人介紹。
杜冰瑩朝她含笑頷首,繼續低頭吃她的飯,無視施文紅對她強扯出的笑意。
這時,小二哥迅速送上一碗白飯后又匆忙離開,招呼其他的客人去了。
施文紅來回探索著兩人,暗自猜測著兩人的關系,又不敢貿然開口詢問。
“你這是在做什么?”南宮策劍眉微挑,瞧著身旁的杜冰瑩從碗里挑出幾塊紅蘿卜到桌面上來。
“我不敢吃紅蘿卜。”
杜冰瑩一臉嫌惡地繼續挑出碗中的紅蘿卜,她討厭那股味道;一面埋怨地瞪著他,都怪他干嘛多事夾有紅蘿卜的菜給她,害得她現在挑得那么辛苦。
“你……不可挑食。”南宮策搖頭,一臉不贊同。
“南宮策,你未免管太多了吧?快吃你的飯!倍疟擁怂谎郏荛_有紅蘿卜的菜,夾了塊糖醋魚低頭吃了起來。
一旁的施文紅看著兩人的互動,心下不由得著急了起來。她何曾見過南宮大哥如此關心一位姑娘,急忙夾塊生炒螺肉到他碗里。
“南宮大哥,你快吃飯吧。你大概何時要離開這里?”她心底希望他能多停留一會,可又不敢說出來。
“文紅,我自個兒來就好。吃完飯,我們就要離開了!蹦蠈m策笑著拒絕她再次為他夾的菜,反倒又夾了些有紅蘿卜的菜到杜冰瑩碗里。
杜冰瑩澄眸大睜,死瞪著碗里的紅蘿卜,活像那是她的仇人似的。
緩緩地,她抬眸瞪向身旁一臉無事、慢條斯理吃飯的男人,咬牙切齒地低問:“南宮策,你故意的嗎?”
“不可挑食!蹦蠈m策仍是似笑非笑的模樣,語氣卻十分堅定。
這個男人以為他是誰!她挑不挑食又關他何事?爹娘不管,武館一堆親人不管,哪輪得到他來管了!惹得她吃一頓飯胃口盡失。
“本姑娘不吃,總可以了吧!”她重重放下碗筷,秀麗小臉上含慍,轉身走人。
南宮策沒料到她竟會如此沖動走人,一時阻止不及,只能眼睜睜看著她離開。
“文紅,你慢慢吃,南宮大哥先走一步了!蹦蠈m策放下銀子,慌忙隨后追出客棧。
“南宮大哥……”
施文紅起身喊人,但哪還見得到人影。她的擔憂成真了,南宮大哥喜歡方才那位杜姑娘。臉色黯然地頹坐回椅上,看著一桌的菜肴,胃口盡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