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公家因為經(jīng)常有親戚借住,寢具足夠應(yīng)付方罄悅打地鋪,加上她家本來就是日式房屋,睡慣了榻榻米,打地鋪對她根本不是問題。
他們兩個人,一上一下“比鄰而睡”,成了另類的鄰居。
地點(diǎn)不是問題,而是方罄悅從來沒跟男人同室而眠,怎樣都覺得不對勁。
她翻來覆去,睡也睡不著。
談予恩倒是冷靜,看她像小螞蟻一樣動來動去,最后干脆掀開棉被,大方邀請她:“你要不要上床睡?”
“?”她愣得跟個木頭人似的。
“二叔公說,最近常有老鼠出沒,如果你不想半夜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被老鼠咬,最好趕快上床。”他說得跟真的一樣,方罄悅不疑有他。
“老鼠?”她聞言倏然坐起身左顧右盼,就怕看到毛茸茸的東西。
“不要就算了!彼严崎_的棉被又再蓋回去,擺明機(jī)會只有一次,請早把握。
“不,我要!”她緊張地回道。“我最怕老鼠!彼龑幙珊退麛D同一張床,也不要和老鼠照會。
方罄悅飛也似地跳上床的另一邊,鉆進(jìn)被窩之中,不知情的人會以為老鼠在后面追趕,其實什么也沒有。
“好,睡覺!鲍C物捕獲完畢,談予恩伸手把燈關(guān)掉,四周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直到此刻,方罄悅才覺得不對勁,自己好像被騙了。
“談予恩——”
“好香、好溫暖!彼肀ё∷,方罄悅被他突如其來的擁抱嚇到,動都不敢動。
怦怦!
怦怦!
她臉貼在他的胸口,可以聽得到他心臟的跳動,也可以感覺到自己內(nèi)心的沖動,她好想就這么抱住他,一輩子都不要放手。
“你又聞到那股香味了嗎?”她舔嘴喃喃輕問。
“嗯!彼致劦搅,濃醇得醉人,讓他無法自己。
方罄悅勾起嘴角,很高興自己能有所貢獻(xiàn)。
他們都不知道那股香氣從哪里來?怎么產(chǎn)生?但他們知道當(dāng)花香正濃,不必管它來自何方,只要讓自己沉淪其中,就可以找到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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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紫千紅的花海,是見證愛情最好的證物,也是放松心情的利器。
方罄悅開車載談予恩到她四舅的花田參觀,各式各樣的花卉,依照季節(jié)不同輪流綻放,景色煞是美麗。
方罄悅之所以會帶談予恩來花田,除了觀光以外,最主要的目的還是喚回他的嗅覺,只是目前為止還看不見功效。
除了她身上散發(fā)出來的莫名香味以外,到目前為止,他仍是聞不到味道。她懷疑那跟他的心情有關(guān),如果不設(shè)法打開他的心結(jié),他可能一輩子都是這個狀態(tài),這對他來說太可惜,也太不公平。雖然說她可以因此而得到好處,但她并不想要占這個便宜,希望他完好如初,這才是真正的愛’隋。
雖然他們嘴巴都不說,但對彼此有強(qiáng)烈的好感卻是不爭的事實。不過方罄悅對自己其實沒什么信心,畢竟他是跨國企業(yè)的總裁,她卻連一家小店都經(jīng)營不好,他會看上她,說實話連她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說不定他只是一時興起,等過一陣子,就會忘了她是誰,自己也不宜過分自作多情。
“這波斯菊長得不錯。”談予恩在一片紫色的波斯菊前駐足,伸手碰了碰紫色的花瓣,表情十分柔和。
方罄悅趁此機(jī)會鼓起勇氣,大聲的問談予恩:“你還是聞不到味道,對不對?”
談予恩的身體倏然變得僵直不愿看她,不想談?wù)撨@個話題。
方罄悅才不讓他逃避,如果她不趁這個時候打開他的心結(jié),以后可能永遠(yuǎn)都沒有機(jī)會。
“你不能逃避!”她繞到他面前,隨手摘下一朵波斯菊,送到他的鼻前。
“告訴我,它是什么味道?”是香、是臭,還是完全沒味道,她要知道。
談予恩臉色鐵青,理都不想理她。
“是什么味道?”她堅持要聽到答案,就算兩人因此而翻臉,她也認(rèn)了。
“你明明知道我聞不到,為何還要問我?”他生氣地將她的手撥開,她手中的波斯菊因此而掉落在地上,一如他的自尊心,被惡毒的詛咒踩在腳底。
“就是因為知道,才要問你!彼届o地看著他的俊臉,很為他心痛。
“你……”
“你不能永遠(yuǎn)這個樣子,予恩,你要勇敢面對你心中的惡魔!彼灰皇峭獗硗昝,內(nèi)心的完整更重要。
“根本沒有什么惡魔,你要我面對誰?”他不肯承認(rèn)一年半前當(dāng)著他的面輕生的那個女人的詛咒,確實對他產(chǎn)生影響,說服自己那只是無稽之談。
“那不是你的錯,予恩,是她一廂情愿斷送生命,跟你無關(guān)!彼闹凶≈粋大惡魔,那惡魔的力量大到足以影響他的生理,讓他奠名其妙失去嗅覺。
“我不想談這件事——”
“你一定要面對!”她沖進(jìn)他的胸膛,兩手緊緊抱住他的背,是命令也是懇求!鞍萃,你一定要聽我說,這對你很重要!
是對他重要,不是對她自己重要。
談予恩緊繃的身體因為她這句話而慢慢放松,表情跟著軟化。
“你要說什么就說,我在聽了!彼曇羯硢〉卣f道,算是敗給她,方罄悅好高興。
“這不是你的錯,你聽懂了嗎?”她不許他再折磨自己!熬透∧橐鍪〔皇俏业腻e兩者是一樣道理,你不需要自責(zé)!
他雖然表現(xiàn)出一副高高在上、多少人要為他自殺請便的跩樣,但他實際上一點(diǎn)也不希望發(fā)生憾事。
“我才沒有自責(zé)。”他打死不肯承認(rèn)自己真的受影響!澳潜緛砭筒魂P(guān)我的事——”
“那你為什么會聞不到味道?”別欺騙自己了!八闶バ嵊X,那不正是那個女人尋短前對你的詛咒,不是嗎?”
我要詛咒你一輩子,這一輩子你都別想擺脫我,我要讓你永遠(yuǎn)都記得我,哈哈。
沒錯,這正是那女人對他的詛咒。她要他一輩子記得她,因為他從頭到尾就沒正眼瞧過她。從頭到尾,就對她費(fèi)心接近他不屑一顧。她恨他,又找不到機(jī)會報復(fù),只好拿自己的生命當(dāng)籌碼,要他永遠(yuǎn)后悔。
“……我以為我不在乎!碑(dāng)她當(dāng)著他的面一躍而下的時候,他還是不在乎,以為時間能夠彌補(bǔ)一切。
“予恩。”
“我也認(rèn)為那不是我的錯,但顯然不是!睍r間沒能仁慈的原諒他,反而一個階段、一個階段凌遲他,最后終于完全失去嗅覺。
“予恩!”她不忍心看他的表情,寫滿了茫然和自責(zé),她開始后悔自己為什么要多事。
“你說那不是我的錯,但是如果那個時候我肯說一句話,只要說一旬安慰的話,也許結(jié)果就會有所不同!彼崖癫卦谛闹性S久的愧疚,在方罄悅的面前,毫不保留的傾吐。
她搖搖頭,淚水已然泛濫成河。
“我太冷淡了!敝钡酱丝,他才肯對自己承認(rèn)性格上的缺陷,才敢面對自己其實一點(diǎn)都不完美。
“如果我能像你一樣給她多一點(diǎn)關(guān)心,也許憾事就不會發(fā)生!痹俣嗟暮蠡,都買不回那寶貴的一刻。
那女人要他永遠(yuǎn)記得她,他記住了,卻是用她的生命當(dāng)作代價,一點(diǎn)都不值得。
“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你要試著原諒自己。”她無法批評那女人的動機(jī),畢竟死者為大,但她知道自己絕對不會這么做。
“小悅。”
“我不會再說什么不要自責(zé)的廢話,因為你畢竟親眼目睹了那么殘忍的事!彼M艽蜷_他的心結(jié),而不是再套上另一個結(jié)。
“沒有人是完美的,無論外表看起來多完美,內(nèi)心都會有一小塊缺陷,但也由于那塊小小的缺陷,我們才免于淪落為機(jī)器人的命運(yùn)!毕袼偸敲懊笆В(jīng)常過度熱心搞得自己遍體鱗傷,但她還是勇敢向前,跌倒再爬起來,因為那就是人生。
“……你說得對,沒有人是完美的。”他過去太執(zhí)著于完美,不肯承認(rèn)心中的缺陷,以至於越陷越深,越弄越糟。
“我好高興你愿意聽我說話!”不管有沒有打開他的心結(jié),她都盡力了,已經(jīng)沒有遺憾。
“我才要謝謝你愿意告訴我!彼斐鍪直Ьo她,身體變得很輕松,好像長久以來壓著他的大石頭,在這一刻放下,連四周的空氣都變得清新起來。
不可思議,他好像開始聞得到味道,這是不是作夢?
“對了,這支表還你!狈襟缾偯笆У膫性重返江湖,挑在最浪漫感人的時候發(fā)作。
“我的表?”他看見熟悉的Frank Muller機(jī)械表,眉頭都皺起來。
“我每一次都忘了拿去還你,這次總算記得了!彼咽直砣厮稚希苁账亩Y物。
“我說過——”
“我也說過無功不受祿,我不能收這支手表!彼龘u搖頭,非常堅持。
談予恩打量她認(rèn)真的表情,再也不會懷疑她是演戲或是另有目的,他懷疑她連欲擒故縱這四個字都不知道怎么寫。
“先暫時寄放在你那里,過一陣子,我再拿回來。”至于怎么拿回來,他心中自有打算,等著瞧吧!
“但是……”
“干嘛這么小器?”他挑眉!凹姆乓幌聲鯓?頂多我付利息!
“好啦!”當(dāng)她是銀行保險箱啊,還付利息咧!他根本連基本的保管費(fèi)都沒付好不好!
“我們?nèi)ジ木舜蚵曊泻,然后回二叔公家!彼f。
“嗯!彼麧M意地看著她將表塞回到袋子,這支手表可是他們的媒人,珍貴得很。
當(dāng)天晚上,方罄悅因為太累,已經(jīng)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談予恩睡不著,本打算下樓散步,卻意外看見二叔公一個人獨(dú)自在客廳泡茶。
“小恩啊,要不要也來喝一杯茶?”二叔公熱心地跟談予恩打招呼。
“好。”他在二叔公的身旁坐下,極喜歡這位充滿智慧又慈祥的老人。
“聽說你們今天去了小悅四舅的花田,花美不美?”二叔公幫談予恩倒了一杯高山茶,要他品嘗。
談予恩拿起茶杯直接就口,卻被二叔公擋下來。
“先聞聞它的香氣。”二叔公比了一個湊鼻的手勢,談予恩遲疑了一下,照做。
茶葉高雅清淡的香氣,瞬間撲鼻而來,沁入腦門無比芳香。
談予恩愣住,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恢復(fù)嗅覺,感動得幾乎落淚。
“是不是聞到香味了?”二叔公笑呵呵,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樣,讓談予恩非常驚訝。
“二叔公,你……”
“別問我為什么知道,我就是知道!倍骞直攘艘粋別問的手勢,談予恩只得放棄追問,微笑。
“你說,小悅是不是一個很神奇的女孩?”二叔公的言談之中流露出對方罄悅的疼愛及驕傲,令人羨慕。
“非常神奇。”談予恩點(diǎn)點(diǎn)頭,無法相信糾纏他多時的心結(jié),因為她的一番話而解開,輕而易舉找回嗅覺。
“而且令人愛不釋手!边@當(dāng)然是身為長輩的偏心,只是談予恩剛好也贊同。
她無論是個性、心地各方面都令人愛不釋手,都屬于極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