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好睡,更沒人總是躲在暗處窺探,雖然才嫁到霍家第二天,蕭別傾已經(jīng)覺得就算是皇宮也沒這兒舒適。
姑母說了,在云出院她也是主子,她可以隨意指揮云出院的奴仆,讓他們退下,大白天里就可以做自個兒的事,不用躲躲藏藏的,真是逍遙。
荷子去領晚膳,蕭別傾悠哉至極的一手將荷子洗好的櫻桃扔進嘴里,雙眼倒是快速地瞧著她名下那些鋪子和莊子的收益。
算了算,這會她的手上已經(jīng)有了好幾萬兩的銀錢,帶著姨娘在外生活倒也是不愁吃穿。
只不過,從昨夜霍璃同自己占了新房趕人到現(xiàn)在,他仍沒說出他的最后決定,讓她的心里有些煩躁。
無論配不配合,總要給句話,她才好走下一步。
蕭別傾秾纖合度的身子斜倒在美人榻上,一手支著頭,一手闔起了賬本,想著心事。
其實當年她不過是個小娃兒,不只聽到的事有限,也不甚了解,許多事情是她事后才想通,加上這些年暗中留意才明白她爹和她那個名義上的舅舅在盤算些什么。
可他們卻想也不想就要殺個無知孩童……
每每想起自個兒的親爹竟然眼睜睜的看著君玉風將她高高舉起,然后扔下了假山,她的心便是一片冰涼,原本還能漾著笑的臉上也跟著多了兩道蜿蜒的淚。
長長的睫毛輕顫,一雙秋水明眸中有著濃濃的悲哀,還來不及用手背將自己臉上的淚痕擦干凈,她就聽見開門聲,門一開,進門的正是消失了快一天的霍璃同。
怎么就這么剛好,被他撞見了這副模樣!
蕭別傾驀地低下了頭,想要躲過他審視的目光,可今日的霍璃同卻沒了昨夜那種不羈和無賴樣,進來后,只是徑自找了張椅子坐下,也沒跟她說話,只是用那雙幽深得彷佛能攝人心魂的眼睛瞧著她。
他沒有漏瞧她拭淚的動作,眼前這個脆弱的女人似乎和昨夜那個強勢得天地不怕的女人不是同一個,但依然美得教人看直了眼,更生幾分憐惜。
用手背胡亂地抹去了淚,蕭別傾抬起頭來看著霍璃同,四目交凝,向來思緒清晰的蕭別傾一時之間竟亂了心神,好半晌之后才找回了慣有的清明,沖著霍璃同問:「你考慮得如何了?」
「現(xiàn)在的問題好像不是我考慮得如何了!顾柫寺柤缁氐,雙眸雖然閃著一抹無辜,但卻讓蕭別傾背脊不由自主的發(fā)涼。
「不然是什么?」
「今「皇上召見,我說了你是個傻子,結果他已經(jīng)下令讓所有的太醫(yī)來將軍府為你請脈!
耳畔轟地一聲,宛若五雷轟頂,傻傻地看著他,完全不懂他怎么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弄出這么讓人措手不及的一出。
「你說什么?」她呆愣愣地問著,只覺腦內(nèi)嗡嗡聲作響,讓她完全無法思考。
「我說……」
霍璃同本想重復一遍自己的話,可才開口話都還沒得及說完,突然間感覺到異狀。
來得好快!
腦海中只來得及閃過這樣的念頭,霍璃同迅如閃電地伸手拉住了蕭別傾的柔荑,用力的將她扯進自己的懷里,也顧不得自己的舉動是不是會傷了她。
咻咻兩聲,兩把短匕已經(jīng)刺入了蕭別傾方才躺著的臥榻之上,刺客自窗外躍入屋內(nèi)。
見狀,蕭別傾白了一張臉,可也沒像一般尋常女子遇到這種狀況時尖叫腿軟,她只是定定的看著那兩把短匕,然后想著若非霍璃同,如今自己的身上應該已經(jīng)多了兩個血窟窿了吧!
蕭別傾只覺得自己渾身泛起了一陣陣冷意,通透雪白的肌膚上更是爬滿了雞皮疙瘩。
皇上命太醫(yī)來為她診治只怕也是才下旨,他們竟然已經(jīng)派了人來殺她……
父女親情真不過是一場笑話罷了!
蕭別傾笑了,那笑容中的傷心令人心發(fā)疼,霍璃同雖然在和刺客過招,卻仍因為她那抹笑而心疼。
突然間同病相憐的感覺爬進了他的心間,她與他不過都是被父親遺棄之人。
「哭什么!」
沒由來的煩躁,讓霍璃同忍不住在揮拳擊向刺客之際,也沖著蕭別傾大喊了一聲。
那一聲暴喝讓蕭別傾的淚停了,她怔怔地瞧著他,發(fā)現(xiàn)他即使被兩名刺客圍攻卻依然游刃有余。
勁瘦的腰身宛若無骨似的向后傾去,躲去了黑衣人致命的一擊,然后又直起身來,已經(jīng)一掌擊中了其中一名刺客的左胸口,一朵帶著腥甜氣味的血花在空中綻放,那血花還來不及凋零,那人已經(jīng)直挺挺的往后倒去。
蕭別傾都還來不及贊嘆霍璃同的快、狠、準,霍璃同又以掌為刀,利落地砍在了另一名黑衣人的頸項。
他本欲生擒,奈何那人卻已經(jīng)牙根一咬,嘴角便有一絲血痕蜿蜒而下,明顯的自知不敵,便咬舌自盡了。
終于決解完了刺客,霍璃同急急迎向蕭別傾關切道:「你還好吧?」
「我沒事!
蕭別傾嗓音沒有任何的驚慌失措,就在霍璃同心底忍不住再次為她的鎮(zhèn)定發(fā)出贊賞的同時,她纖細的身子卻在這時軟倒,若非他眼疾手快地接住她,只怕又要磕著碰著了。
「嘖,還以為你的膽子有多肥,沒想到也就那么一丁點!雇拕e傾失了血色的容顏,霍璃同有些沒好氣的喃道,但攔腰抱起蕭別傾的動作卻一點兒也不粗魯,反而像生怕再傷著她似的特意放輕了自己的動作。
將她放上了榻,他連忙仔細地上上下下打量她,直到確定她并非因為受傷而昏了過去,這才放下了一顆高懸的心。
望見她即使昏過去還是蹙著眉頭,霍璃同突然覺得有些不順眼,伸手在她的眉心撫了撫……又撫了撫,最后索性硬是將那皺折給使力拉平了,這才覺得順眼許多。
回首看著這偏房內(nèi)的一室狼藉,霍璃同忍不住嘖了一聲,嘴里不禁喃喃抱怨著。
「嘖,還真是個麻煩!.」
她幼時聽見的秘密怕是非同小可,不然僅僅是要處置個傻子庶女何須如此?怕是擔憂她的傻病好了,壞了事,才不管不顧地派人闖將軍府。
霍璃同搖了搖頭,覺得一室的雜亂很是礙眼,索性又將躺在榻上的人兒攔腰抱了起來,大步的將她抱往正房。
突然間,面前閃出了一個人影,是前去領膳的荷子,她匆匆地提著食盒回來,才踏進了門檻兒,就見一片狼藉,地上還躺了兩個人,還來不及驚聲尖叫,又見新姑爺抱著她家小姐,登時嚇得頭都暈了。
瞧著荷子瞪大眼的傻樣,霍璃同倒覺得有趣,還真是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丫頭,這丫頭瞧著也是個膽子肥的。竟然瞧見了死人還不怕,只是死死地瞪著。
「快命人把這兒收一收,先去請個大夫,我?guī)卣咳。?br />
在與她錯身而過的那一刻,霍璃同低聲交代了幾句,然后不等荷子開口,便往正房走去。
直到人影消失了,化成石人的荷子這才回過神來。
「啊……」一聲低呼,再回頭瞧瞧那關得緊緊的門,想起霍璃同剛剛沉沉的臉色,荷子倒也沒膽子立刻追著過去確認主子無恙,只好喚了侍衛(wèi)來處置刺客尸首,又和其它幾個丫鬟收拾房間,然后自個兒馬上沖去找了大夫。
眼前一片漆黑。
她不停的跑,爹卻拿著刀在后頭追著,無論她如何懇求,無論她如何呼救,她爹都沒停下,也無人來救她,最后,她沒有力氣了,爹一刀砍上了她的背,霎時間,那疼幾乎傳遍了她的四肢百骸。
爹……
蕭別傾緊咬著牙關,卻依然承受不住那疼,她驀地痛叫了一聲,倏地坐了起來,還不住地大口喘著氣。
她神色恍惚,一時分辨不清真實與虛幻。
突然之間,渾身發(fā)寒的她被納入了一個溫熱的懷抱之中,那陌生的氣息讓她怔愣。
她微微地抬頭,便撞進了兩潭幽暗的深眸之中,那眼神專注的凝視著他,還帶著一股她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然后,她意識到自己竟然被他抱著,一時之間手足無措,若非他箍得緊,只怕不顧一切掙扎的她就要跌下床去。
「剛睡醒就這么激動,還想再請一次大夫嗎?不過這回倒不麻煩,已經(jīng)有兩個太醫(yī)在外頭等著請脈了!
霍璃同的聲音懶洋洋的還帶著一絲沙啞,彷佛也是剛剛才睡醒似的。
發(fā)現(xiàn)兩人可能睡在同一張榻上,蕭別傾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你干么擠在我的床上?」
「搞清楚,是你睡我的床,可別喧賓奪主了!
霍璃同毫不留情地直接說道,蕭別傾張口要說什么,但一看四周擺設便確認自己不是待在偏房之中。
「你……就算這是你的房,你既安置我在這張榻上,便不該再留在這兒!
就是鳩占雀巢又如何?她在將軍府遇襲,雖然沒有受傷,到底也是他保護不力,便是占他的榻睡上一覺,那又如何?
雖說拜堂成親了,可蕭別傾仍沒把自己當成霍璃同的妻子,說起話來也不太客氣。
呵……還真是個理直氣壯的女人!霍璃同冷哼一聲,卻總算放下心來。
打昨夜見著她那梨花帶淚的模樣,他的心便莫名沉甸甸的,方才她又哭喊著從惡夢之中醒來,更讓他有些無措。
現(xiàn)在她恢復了精神,終于讓他的心情松快了不少。
只不過,這丫頭說起這些話來倒是臉不紅、氣不喘的,黑的都能被她說成了白的。
「沒見過爬上男人床的女人還能這么理直氣壯的!
霍璃同的語調(diào)冷冷的,語氣里頭的暗示立時便讓蕭別傾俏臉僵凝,原本溫潤的水眸立時凝結成冰。
抿唇不語,蕭別傾深吸了一口氣,兀自強撐還虛軟的身子,就要翻身下榻。
明知逗弄得過了,霍璃同也沒賠罪,反倒漾出了一抹痞笑,一把抱住了蕭別傾的腰。
「你做什么?快放開我。」
從來沒有被人這樣抱過,蕭別傾再冷靜到底也是個女人,于是急急的掙扎,雙手不停的拍打著霍璃同使壞的手。
「很寂寞,很難受吧?」霍璃同完全不理會她的掙扎,只是淡淡地這么問了一句。
一個小姑娘要扮癡傻,時時刻刻防著人,在家都不能安心,除了荷子之外,再也沒有個可說話的人,更別提她的家人還想殺她了。
這些年,她究竟是怎么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