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不斷傳來的一陣陣喜樂聲,再加上愈來愈熱絡的賀喜之聲,整個將軍府就像被炸開了似的,一陣喧囂賽過一陣喧囂。
然而那喜樂聲聽在霍璃同耳里幾乎等同于喪樂,外頭愈熱鬧,他的臉色便愈沉。
明明人人都挺羨慕他可以娶到蕭別巒這個說身分有身分,說臉蛋有臉蛋的大家閨秀,畢竟人家可是左丞相府的閨女,又素有才女的稱號,是許多豪門大戶爭相聘娶的小姐,而這家伙倒是運氣好,完全不費吹灰之力,便由皇上做主結(jié)了這門親事。
旁人撞上這種好運,怕是笑咧了嘴還來不及,可這家伙卻打知道那天起,便屢次推拒婚事,還想要向皇上討個圣旨,好名正言順的赴邊關打仗。
沒好氣地斜睨了一眼身著喜服,等著要去迎親的霍璃同一眼,萬駱海當真不知道他究竟在鬧什么別扭。
雖然人人都說霍璃同魯莽,可是和他當了十幾年的兄弟,他知道霍璃同絕非莽夫。
兩人一同從小兵熬到現(xiàn)在,霍璃同成了從三品的云麾大將軍,而自己則混了個五品的游騎將軍,雖然還是有著從屬的關系,可也有過命的交情,對彼此脾氣知道得清清楚楚,可這回他真是不明白了。
倒也不是忌妒他的好運氣,但多少覺得他那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模樣有些刺眼,他就不懂,霍璃同究竟在不高興些什么?
“我說你啊,究竟在氣什么?”既是百思不得其解,萬駱海索性開口問道。
聽到好友這么問,再見他那種譴責他不知惜福的模樣,霍璃同只覺胸中的怒氣再難壓抑,頗有一張口就要噴火的感覺。
“你當這是什么好差事?”
霍璃同沒好氣地冷眼一瞪萬駱海,令他背脊一片冰涼。
“怎么不好,毫不費工夫地娶了個家世好、臉蛋好的姑娘,你還有什么不滿足的!
“皇上向來最忌文官和武官之間糾纏太深,你以為皇上為何開金口賜婚?”
“這不是念你為了打仗耽誤了親事,所以才……”向來腦筋很直的萬駱海張口就說,還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樣,就只差沒有當場磕頭謝恩。
“啪!”霍璃同一如往常的火爆,一個栗爆就打在了萬駱海的額頭上。
“不用腦的家伙!
“老大,你干么打我?”一時不忿,昔日私底下的稱呼就脫口而出,卻又不敢還手,他只能看著霍璃同,語氣委屈萬分。
“我打你笨、打你蠢,哪天若是被人扛去賣了,還急巴巴的幫人數(shù)銀子!
“我哪里笨了?”萬駱海揚聲抗議。明明他說的就沒錯,怎地就蠢笨了?
“你覺得蕭家在朝庭上的勢力大不大?”
“是挺大的!”蕭家的祖輩那可是帝師,便是父輩也是當朝的一品大員,這些蕭家人的徒子徒孫更是多的不勝枚舉,勢力自然是大的。
“那你覺得皇上巴巴的把我送給蕭家做女婿,是為什么?”
蕭家的老太爺曾是太子太傅,如今雖已致仕,可兒子蕭何之也是官居一品的左丞相,朝政一把抓,而蕭何之的妻子出身武將世家的君家,其兄君玉風可是個品階比他大上許多的龍虎大將軍,如此權(quán)臣和武將的結(jié)合在這幾十年來幾乎是難以撼動,便是皇上都心有忌憚,卻不敢輕易動彈。
自古以來,做皇帝就沒傻的,皇上這么做必有深意,絕對不是簡單的體恤他總是在行軍打仗,尚無婚配,那個人心里絕對撥著一把好算盤。
這回的賜婚就算沒有惡意,他也不那么領情。
不知道皇上是希望透過他敲打蕭家那一塊怎么都敲不動的鐵板?又或者是在替他鋪路?
想到這樣的可能性,霍璃同驀地臉色又黑了幾分,早跟那個人說過,若不是為了完成自己的承諾,他壓根就不會從軍打仗,更不會來京城,更別說其他了。
哼,那自以為是的家伙!
“呃……你的意思是……”萬駱海只是性子急,倒也不是真的蠢笨,否則就算有著霍璃同的扶持也很難成為五品的游騎將軍。
所以只消一點其中的關鍵,他就開了竅,只見他的眸子瞪得老大,直勾勾地望著霍璃同,然后吶吶的說不出話來。
“對,我就是那個意思!彪m然明知皇上的用意多半是為他著想,可霍璃同卻仍是板著臉,故意誤導著萬駱海。
若皇上當真是想替他鋪路,那么選中蕭家倒是一點兒也不奇怪,畢竟蕭家如今聲勢如日中天,朝政、軍權(quán)一把抓。
可偏偏他一點也不想隨之起舞,別說他對權(quán)勢一丁點也不在乎,就光講蕭別巒那個大家千金,他就認為自己難以消受。
聞言,萬駱海望著霍璃同的眼神中帶著濃濃的同情。
皇上竟是故意給老大更多權(quán)勢,好試探老大是否有二心!身為隨時可以為皇朝拋頭顱、灑熱血的將軍,皇上卻這樣試探和懷疑,著實讓人覺得有些灰心。
他都有這樣的想法了,以霍璃同那種拚命三郎的個性,這樣的感受自然更深吧!
但被同情的霍璃同卻只是瀟灑一笑,露出了白亮亮的牙齒,雖然襯得他的俊顏更加耀人,但熟知他性情的人都知道,他的笑容愈燦爛,心中的怒氣便愈深。
所以他一點也不覺得他的笑好看,只覺得嚇人。
“干么這樣瞧著我?”他含笑反問,卻將萬駱海眸心中的同情盡收眼底。
“皇上懷疑你!焙唵蔚牧鶄字彷佛代表了一切。
“是。 被袅姓J得很大方,一點也不在乎地將多疑的罪名往皇上頭上套去,伸手端過仆役端上的茶盅,慢條斯理的抿了一口。
“那你打算怎么辦?”
“娶!”雖然心情不好了很多天,可是他心里也很清楚,私底下他可以不甩皇上,可明面上,他倒是得給他面子,若他抗旨,就算皇上不拿自己開刀,怕是會拿這霍府上上下下的人開刀,那他可受不了。
可是娶了之后要如何,他卻還沒有決定。
只知道無論如何,他都不會順著皇上的心意去走的,他愈想要他爭,他便愈不想爭,更何況他對那個高高在上的位置,是當真沒有一點兒興趣的。
就連做這個將軍他都心不甘情不愿,畢竟他從軍本來為的也不是什么狗屁忠君愛國之心,一切不過是因為一個該死的承諾。
“呃……”
沒有料到向來威武不能屈的霍璃同竟然毫無反抗地投降,萬駱海無語地直瞧著他。
“怎么,他家既然不嫌棄我在外粗魯?shù)拿,敢把那嬌滴滴的嫡女嫁來我家,若不娶豈不滅了我大將軍的威風。”
想著想著,霍璃同臉上的陰沉去了不少,心緒卻不如口里說的那樣平靜。
他還想著等會兒該怎樣給蕭別巒一個下馬威,讓她徹底的知道,將軍府里頭做主的人是他。
被藏在后院十年的時光,這是蕭別傾頭一回見著那么多的人。
除了打扮喜氣的媒婆之外,還有穿著一色丫鬟服飾的幾個丫頭,在她的眼前忙進忙出的,轉(zhuǎn)得她幾乎都要頭暈了。
更別說她幾乎是天沒亮就被人叫了起來,洗漱完卻沒半點食物下肚,讓她還沒開始拜堂,就已經(jīng)被餓得頭暈眼花,手腳發(fā)軟。
“荷子……我肚子餓!”在被擺弄了好一陣,當紅艷艷的口脂被均勻地涂在她那豐潤的唇瓣時,蕭別傾忍不住可憐兮兮地喚著自己的大丫鬟,口氣無比幽怨。
成親一點都不好玩,還得這樣被餓得半死。
蕭別傾孩子似的嘟起了豐潤的紅唇,那誘人的模樣倒教負責上妝的嬤嬤都看直了眼。
還真看走了眼,本來只覺這位二小姐神情呆愣,一點不似傳說中蕭家大小姐那樣明艷照人,不料經(jīng)過這么一番妝扮之后,她竟然會變得這樣秀麗動人,稱贊她國色天香亦不為過,只可惜……
瞧著她那孩子氣的舉動,嬤嬤忍不住在心中長嘆了一聲,若是性子能再機靈些,或許還能擋得住那個火爆將軍的脾氣,就這么一只小綿羊送入了虎口,一旦霍將軍發(fā)現(xiàn)了自己上了當,還不生生撕咬了這個傻姑娘嗎?
“小姐,妳別鬧,這妝都上好了,可不能吃喝的。”
“可我肚子好餓。 笔拕e傾氣呼呼的揚聲抗議,那軟綿綿的聲音倒是軟了荷子的心,幾乎就要投降地拿出自己悄悄準備好的糕點。
“二小姐,這迎親的隊伍馬上就要到了,妳此時吃東西,要是弄花了妝,那丟的可是蕭府的面子啊!”
說話的是杜嬤嬤,她是蕭家當家主母的陪嫁嬤嬤,也是左右手,算得上是蕭家挺有臉面的仆婦。
她這么輕飄飄的一句,讓荷子心頭一顫,連忙打消要拿糕點哄主子的心思。
既然不能拿食物塞著蕭別傾的嘴,荷子也只好哄著蕭別傾,“小姐乖些,等會上了花轎,進了姑爺家,就會有東西吃了!
“可是……”蕭別傾平素雖然笑臉迎人,可是一旦餓了肚子,性子總是特別的別扭。
只見她還是一臉的不豫,彷佛不肯罷休的模樣,荷子知道那是因為她家主子真的餓壞了。
有時想想,她主子還真可憐,雖說是庶女,可到底也是蕭家的女兒,怎地就這么不受尊敬?平素吃的比他們這些奴仆好不了多少,如今就連要嫁出門了,還得餓肚子。
“嫁人餓肚子,我不嫁!”
蕭別傾性子一拗起來,無論荷子再怎么好說歹說就是不讓妝扮嬤嬤為她別上簪子。
“二小姐,難道妳想讓老奴去稟明夫人嗎?”
見向來乖巧可欺的蕭別傾竟然如此不聽話,擺明了是在其他嬤嬤面前打她的臉,杜嬤嬤臉上的笑容也掛不住了。
“妳口口聲聲喊我小姐,可為何連東西都不肯讓我吃?”
向來傻愣愣的蕭別傾難得說話這般流利,在一股腦的說完話后,一雙水眸就睜得大大的,瞪著杜嬤嬤。
被那清亮的眸子一瞪,杜嬤嬤背脊竟感到一陣寒涼,那目光太過銳利,完全不像一個傻子該有的。
可是再定睛一瞧,蕭別傾又恢復那副孩子賭氣的模樣,而賭氣就是賭氣,管妳搬出了天皇老子來,她還是賭著氣,愣是除了荷子之外,不讓任何人近她的身。
“杜嬤嬤,妳看這可怎么辦?”雖然新娘子的妝扮大致都已經(jīng)完成,可還有那些金釵首飾來不及簪上,眼看著時間流逝,生怕主人家怪罪的妝扮嬤嬤也急了。
“二小姐,妳再鬧脾氣,老奴可是要去請夫人來了!
板著臉,杜嬤嬤作勢要走,這招向來管用,可不知蕭別傾今日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膽,就算聽到了她的威脅,也只是瞪大了眼,沒有半分懼怕屈服的模樣。
這……這可怎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