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
兩人已然步行至寢宮之中,見皇上依然躺在龍榻之上,蕭何之這才追問。
「我與忠義王原本就是青梅竹馬,兩家更有通家之好,我與他的親事早已談妥,誰知我竟被選入宮中為妃,可恨皇上斷了我的姻緣便罷,偏偏還專寵一個小小的婕妤,讓我夜夜獨守空閨,我好不容易懷上孩子,他卻依然只顧著那個女人,甚至連我的皇兒死時,他都不肯移駕到我的宮殿,你倒是說說,我為何不能報復他?」
這個秘密在德妃的心里藏了二十多年,如今終于能夠說出口,于是她便將所有的事都說了出來。
「原來如此!
德妃的話倒是徹底的解決了蕭何之心里的疑惑,于是他掏出了藏在懷中的匕首,交給了德妃!讣热荒氵@么恨他,那么就由你來了斷他吧!
接過了那匕首,德妃幾乎沒有猶豫地朝著龍榻走去,一等靠近了皇上,她便將手上的匕首高高揚起,正待刺下之際,皇上的龍目竟然驀地睜開。
「!」德妃低呼了一聲,這么一驚,已失去了最佳的時機。
在她再想要揮刀砍下之時,霍璃同也不知從哪兒竄了出來,一掌便拍掉了德妃手上的刀子,而其它那些早該被買通的禁衛(wèi)也都在眨眼間沖進了寢宮,將蕭何之團團圍了起來。
「愛妃,朕真想不到,原來你這么恨我。
竟然真的是德妃,那時同兒跟他說他還不信,如今人證物證倶在,不信也得信了。原來平素那些看似真誠的爭寵、憂心、照拂,都是假的。
「我當然恨,怎能不恨,我皇兒死的時候,你連看都不來看一眼,可這個賤種才一出現(xiàn)在你眼前,你便百般寵溺,你說我怎能不恨?」
早已沒了先前的優(yōu)雅,如今的德妃張牙舞爪,十分嚇人,見她這模樣,皇上倒也不忍卒睹,于是手一揮,便讓人先將德妃押了下去。
至于被禁衛(wèi)團團圍住的蕭何之則是一臉的慘白,卻仍強自鎮(zhèn)定,直到見到了亦從秘道走出的蕭別傾,他這才知道自己是徹底的失敗了,頹然坐倒。
原來,在一片風平浪靜之下,自己的籌碼早就已經(jīng)全被人掌握了。
「爹……」好幾年了,蕭別傾從沒再喊過這一聲,此刻喊他,是不忍心。
而這一聲對于蕭何之來說就像是救命浮木,他驀地抬頭,眸中頓時盈滿了希冀。
「乖傾兒,爹知道自己錯了,你替爹向皇上求求情,讓他饒了爹,饒了蕭家上上下下一百來口人!
蕭何之慌亂的要求著,可蕭別傾卻只是定定地看著他,什么都不說。
她的心一片空洞,他沒有一句道歉,沒有一句關切,一開口說的,還是為了他的利益。
還盼望著父女親情,是她太傻了。
「別傷心了,為了這種人,不值得!」
見蕭別傾一動也不動地立在那,霍璃同自是滿心心疼,于是上前一步,將她攬進自己的懷里,輕聲說道。
終于,蕭別傾收回了自己的視線,仰首瞧著他,什么也沒說地偎進了他的懷中。
「走吧,娘還在家等著我們呢!」感受到包圍著自己的溫熱,蕭別傾的心似乎也沒那么疼了,她不再看蕭何之一眼,只是輕聲地朝著霍璃同說道。
「嗯!」輕輕頷首應允,霍璃同便攬著蕭別傾慢慢的步出皇上寢宮。
望著那對恩愛的背影,皇上心中先是一陣安慰,但瞧見委頓在地的蕭何之,這才想到還有一堆爛攤子沒收。
「臭小子,你給我回來,把這些事都給朕收拾好了才準走!」
皇上大怒,氣急敗壞的吼著,可卻完全沒人理會他。
瞪了那空洞洞的大門好一會兒,他又笑了,喃喃說道:「罷了罷了,那臭小子在外頭吃了這么多苦,好不容易有個女人讓他心動,還是先讓他去和妻子膩著吧!」
至于這些謀逆之人,反正也是罪證確鑿,花不了他多少時間!
于是原本病重得快死的皇帝自己坐起/身,喚來宮女服侍,凈了凈面之后,那病重的蠟黃臉便全都消失不見。
那威風凜凜的九五至尊再次在蕭何之的眼前呈現(xiàn),只是這一回,他已經(jīng)驚嚇得說不出一句話來,雙眸一閉,便昏死了過去。
最后殘留在腦海的思緒則是,想必君玉風所領的那些叛軍,也早已全數(shù)被剿滅了……
再怎么不愿,霍璃同還是被立為太子,蕭別傾雖然也很郁悶,卻也想得很開,反正只要他伴在自己的身邊,他是什么身分都不重要。
今日可是他被冊立為太子的日子,方才行完大禮,她便借故溜了回來,想到霍璃同那一臉無奈的模樣,蕭別傾忍不住掀唇笑了起來。
這個男人便如皇上總是叨念的一樣,將她寵得不象樣了,只要她開口的,他便從來沒說個不字,總讓她的心里甜得跟浸在蜜里頭一樣。
「蕭別傾……蕭別傾你給我出來!蕭別傾……」
忽然間,門外傳來的吵鬧聲打斷了她的思緒,她驀地回神,便見那張牙舞爪,再不能維持儀態(tài)的蕭別巒殺氣騰騰的沖了進來。
「蕭嬪,你快住手,那是太子妃,不得對太子妃無禮!垢鴽_進來的是幾個一臉惶恐的宮女和內侍,只見他們手忙腳亂的,想要阻止蕭別巒的靠近。
「她不過是個太子妃,本宮還怕她嗎?本宮將來可是當朝的太后,將來的皇上便在本宮的肚子里,她沒有當皇后的命,我才有當皇后的命——」
原本明亮美麗的眸子里滿是血絲,如今的蕭別巒哪里還有半點昔日的絕代風華,披頭散發(fā),像是個十足十的瘋婆子。
「蕭嬪,您別這樣,皇上下了旨意讓您到清心宮去靜養(yǎng)的!」
雖然發(fā)了狂的蕭別巒氣力十足,可是在一堆宮女的壓制下,倒也當真無法再動彈,只能惡狠狠地瞪著蕭別傾。
清心宮!雖然入宮陪伴霍璃同的時間不長,可是蕭別傾卻也知道那清心宮是后宮里頭最偏僻的一座宮殿,那里頭住的都是一些犯了錯的妃嬪,也就是冷宮。
皇上竟然把蕭別巒打入了冷宮,雖說以蕭君兩家的罪行,這樣的處置并無不當,卻仍教蕭別傾唏嘯不已。
「我不去清心宮,我是有皇后命格的人,你們膽敢對我無禮?!」蕭別巒死命地掙扎著,那急紅了眼的模樣,倒讓蕭別傾有些不忍。
「大姊……」她試圖開口相勸,可才喊了一聲,便被打斷。
「誰是你的大姊,你這個庶出的女兒也是半個奴才,誰準你喊我大姊的,我可是未來的皇后,是有皇后命格的人,你算是個什么東西?」
相比于自己的凄慘,蕭別傾如今的風光讓蕭別巒更加怒火中燒,她冷聲喝斥著想要說話的蕭別傾,一點也不認為蕭別傾夠資格稱她姊姊。
聞言,饒是本來有一堆的話要說,蕭別傾也閉了嘴,只是眸光驟冷的瞧著蕭別巒。
「罷了,你們帶她下去吧!」
不想再見蕭別巒那絲毫沒有悔改的模樣,蕭別傾朝著那些宮女揮了揮手,心里想著眼不見為凈。
沒想到她的舉動卻令蕭別巒更加瘋狂,只見她大叫著,「我是皇后!你膽敢對我無禮?」
「她才會是皇后,你如今對她這般無禮,是想找死嗎?」
頭戴著太子金冠的霍璃同大步從外頭走了進來,他本來是想著趁隙回宮來瞧瞧蕭別傾,誰知竟撞見了這幕。
耳聽著蕭別戀那無禮的話語,霍璃同冷聲喝斥,筆直地走到蕭別巒面前,睥睨著她。
「你不過是個要去冷宮孤老一生的女人,也有膽對我的太子妃不敬?」
霍璃同的目光似是要吃人似的,蕭別巒便是再瘋,也知道害怕,只見她瑟縮了一下,又不甘示弱的想要回嘴,霍璃同卻已經(jīng)揚手惡狠狠地甩了她一個巴掌。
「你當真以為被父皇臨幸就會有皇子嗎?告訴你,你這輩子想要母憑子貴已經(jīng)是不可能的了,父皇早在臨幸你之前就讓你不知不覺地服下絕子湯藥了!
一句話惡狠狠地擊碎了蕭別巒最后的倚仗,她一直懷抱著一絲絲的希望,希望可以孕育龍子,只要徐徐圖之,必有翻身的一日,可如今……
「不……不可能……」蕭別巒猛地搖著頭,怎樣也無法相信自己所聽到的。
「你真以為父皇沒有做好十足的準備,敢靠近你這個蛇蝎女人嗎?作夢吧!如今你爹和你舅舅都已伏法,滿門抄斬了,你最好乖乖的去清心宮,那么至少還能保住小命,否則……」
威脅的話語未盡,蕭別巒已經(jīng)渾身脫力地跌坐在冷涼的地上。
霍璃同連看她一眼都懶,只是一抬眸,那些宮人已經(jīng)忙不迭地沖上前,七手八腳的將蕭別巒抬往清心宮。
蕭別傾望著那逐漸消失的一群人,豐潤的紅唇緊抿,但當她回過神來,瞧見霍璃同滿眼擔憂,便連忙漾出一抹笑容來。
「我沒事,只不過有點感嘆為何我爹和君家大爺會如此相信那種怪力亂神的言論!
知道她一向是個堅強的,她方才的表現(xiàn)也沒教他意外,可卻勾出了他些許的不滿!改憧刹豢梢圆灰偸沁@么堅強?」
聽出了他話語里頭的沒好氣,蕭別傾為他這驟現(xiàn)的孩子氣搖了搖頭。
她主動偎進了他那溫暖的懷抱之中,然后帶著笑意柔聲說:「我沒有很堅強啊,方才不就是你將她嚇跑的嗎?」
「你……」總是拿她沒轍!
霍璃同認命地雙手一圈,將蕭別傾牢牢地圈進了自己的懷里,然后俯身靠近她的耳際,喃喃說道:「傾兒放心,縱使我現(xiàn)在成了皇太子,將來成了皇上,也不會像父皇那樣三宮六院的養(yǎng)上一堆女人來讓你煩心,我可沒忘了許諾過你的話——一生一世一雙人!」
「可是……那些大臣們……」她雖然想過這點,卻從不敢這樣要求他,沒想到他竟然自動開口承諾,淚水瞬間盈了眶。
「我是太子,他們不過是臣子,我若執(zhí)意如此,他們又能如何!」霍璃同強硬的說,他從不肯委屈自己。
這個太子之位他也不是心甘情愿坐上來的,若是他們敢再逼,那么他不介意讓賢。
「嗯。」
雖然還是有些憂心,可是霍璃同愿意這么承諾,她就已經(jīng)心滿意足了。
驀地仰首,她主動送上了自己的紅唇。
一生一世一雙人。
這樣便已足夠,皇后這個位置對蕭別巒或許重要,可是對她來說卻是一點兒也不重要。
她有他便已足夠!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