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杜怡蓁。
他的女人。
據(jù)說他們已經(jīng)認(rèn)識三年了,起初,她在他們孟家的精品旅館工作,只是最基層的員工,后來因緣際會,她來到他身邊擔(dān)任秘書。
三年來,他們相知、相惜,進而相戀,在車禍前不久,他才剛向她求婚。
他的父母也相當(dāng)喜歡這個兒媳婦,早就將她當(dāng)成親生女兒看待,不僅讓她住進孟家的豪宅,更在他還沒能出院前,就急著催促他們在幾個親朋好友面前舉行了一個簡單莊重的結(jié)婚儀式。
當(dāng)時,他好不容易才從長達兩個月的昏迷中醒來,又因不慎感染得了肺炎,徘徊于生死邊緣,差點說再見……爸媽整個嚇到了,堅持需要一件喜事來沖一沖,去去霉運。
何況她本來就是他認(rèn)定的新娘,既然早娶晚娶都是要娶,不如干脆一點!
就連杜怡蓁本人也不覺得委屈,反而反過來為他著想。“如果你真的不想娶我,也沒關(guān)系的,我能理解。”
他確實也猶豫過,雖說她是他的未婚妻,但畢竟他對她毫無印象!什么都想不起來了!
對他而言,她只是個陌生人。
可他拗不過爸媽在他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凡凡。∧憔腿⒘溯栎璋!”老媽抱著他抽泣不止!澳愠鲕嚨溎翘欤皇禽栎栌行碾姼袘(yīng),臨時回頭去找你,你可能就那樣死在荒郊野外也沒人發(fā)現(xiàn)了!”
“蓁蓁是你的福星!”老爸同樣老淚縱橫,紅著眼眶強調(diào)!八忝脑缇退愠鰜砹,你今年會有血光之災(zāi),要度過這劫必定要有貴人相助……蓁蓁的八字跟你再合也不過了,她就是你的貴人,是你這輩子注定的新娘!”
孟凡無奈。
這對活寶爸媽什么都好,就是超迷信!從小到大,他們家做所有重要的決定都必得求神卜卦,他老爸在生意場上看似一副精明干練的奸商模樣,誰又知道他私底下都是算命算來的,也虧他沒將爺爺傳給他的那點祖產(chǎn)敗光光,還擴大投資,經(jīng)營得蒸蒸日上!
不過也就因為家里情況愈來愈好,老爸在商場上春風(fēng)得意,于是兩位老人家更加肯定這一切都是算命的功勞,無所不算,老媽更夸張到連跟幾位老姊妹淘出門旅游都要翻黃歷看吉兇。
更別說他的婚姻大事了,既然知道他有了這么一個未婚妻,他們又怎能不去算她的八字跟他合不合?
“凡凡啊,你不知道,你前陣子在醫(yī)院昏迷不醒,醫(yī)生說你可能就這樣一輩子當(dāng)植物人時,媽媽的心簡直要碎了哇!要不是蓁蓁天天來醫(yī)院看你、陪你,說不定你再也醒不過來……”
“兒子啊,人家對你一片真心,你怎么能辜負(fù)呢?萬一人家心灰意冷,棄你而去,你弄丟了命里的福星,絕對會一輩子后悔的。
兩個老人家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老媽更幾次差點暈厥,再加上孟凡自己也對那個已經(jīng)完全不記得的女人心懷愧疚,就這么在半推半就之下,答應(yīng)了婚事。
雖然被迫娶一個自己根本毫無印象的女人頗為委屈,但如果自己一條命真是因為杜怡蓁撿回來的,那就算了,也是他欠她的。
于是,他們在眾人見證之下,交換了戒指,接著等他出院,兩人又立刻到戶政事務(wù)所補辦了結(jié)婚登記。
如今他們已經(jīng)算是名正言順的夫妻。
一念及此,孟凡幽幽嘆息。
他站在床邊,看著躺在床上那個理應(yīng)是自己心愛的女人。
她側(cè)著身子睡著,全身蜷彎成蝦米狀,睡相看起來那么天真無邪。
她的睡顏也天真,白凈的臉蛋、恬淡的眉眼,櫻唇若有似無地勾著,像是作了什么好夢。
嫁給他是這么幸福的一件事嗎?讓她夢里都帶著笑?
還有,她怎能睡得這般寧靜安詳?和她同床共枕,他可是整夜都睡不安穩(wěn),最后不得不承認(rèn)自己失眠了!
昨天,是他出院的第一天。
隨著時間分分秒秒過去,他越發(fā)心神不寧,想著晚上該怎么辦?照理說他們是夫妻,應(yīng)該睡同一張床,但想到要跟她做夫妻間最親密的事……他記得自己……或者該說是十年前的自己,分明還是個……咳、咳,處男,也就是說,在那方面毫無經(jīng)驗。
雖然那都是十年前的事了,他相信年過三十的自己再怎么遜,也不可能依然是個在室的,可他……就是別扭。
而且不知為何,他有種預(yù)感,就算她名義上是他絕對可以碰的女人,可一旦碰了她,他從此就會陷入某種他再也無法掙脫的困境……他怕后悔。
這種感覺太強烈,強烈到他洗完澡、換了睡衣,看見她已然自動自發(fā)地上床躺好時,心臟竟有瞬間停止跳動。
他以為自己完蛋了!
結(jié)果,她卻是睡眼蒙朧、很不優(yōu)雅地大打呵欠!拔液芾哿,先睡了,晚安!”
話語方落,她閉上眼睛,毫不客氣地沉入夢鄉(xiāng)。
他驚愕地瞪她。
然后是輾轉(zhuǎn)反側(cè),徹夜的失眠。
孟凡再度嘆息,正欲轉(zhuǎn)身離開時,床上傳來了動靜。
他步履一凝,回過頭,杜怡蓁擁被坐在床上,伸手揉眼睛,跟著掩唇打了個小小的哈欠,一派貓咪似的慵懶模樣。
他不覺喉嚨微干!澳阈牙玻俊
“嗯!彼c點頭,聲音軟得令人心頭發(fā)癢!澳闫饋砗芫昧藛幔俊
“還好。”他可不會承認(rèn)自己一夜難眠。
她又揉揉眼睛,似乎正努力讓自己清醒,半夢半醒間,朝他綻開一個看著些微傻氣的微笑。
“肚子餓了嗎?我做早餐給你吃?”她柔聲問。
他愣愣地點頭,看著那笑,心臟竟然怦怦地跳……家里只有他們兩個人。
孟爸說要出差巡視業(yè)務(wù),昨天接他出院,陪著辦完結(jié)婚登記后,就趕著搭飛機去了,順便也把孟媽一起打包帶走。
孟媽還打電話給長年在家里幫傭的安嬸,給她放了三天假,鼓勵她回老家探親。
很明顯的,就是故意想留給他們這對新婚夫妻一個完全私密的兩人世界。
這令孟凡相當(dāng)窘迫。
他不確定該如何跟自己的新婚妻子相處,甚至都不敢多看她一眼,怕在她眼里,看出對自己的綿綿情意。
這絕不是一個新婚丈夫該有的態(tài)度,他知道。
相對于他的坐立不安,杜怡蓁顯得神態(tài)自若,唇畔總是噙著笑,甜蜜而溫柔。
她看過冰箱,對他抱歉地聳聳肩!氨淅锒紱]什么菜了,我們還是出去吃吧!順便一起去逛超市,好不好?”
逛超市?他一愣。
她看出他的猶豫,撒嬌!耙郧澳愣紩阄乙黄鸸涞。”
他不記得了。
她明亮的美眸似有瞬間黯淡,他驀地感到愧疚,連忙用力點頭!昂冒桑遗隳。”
她聽了,喜形于色。
出門時,她親密地挽著他臂膀,動作自然,毫不遲疑,他相信她以前一定經(jīng)常這么做。
他們沒開車,招手叫了輛計程車。
他知道她是為了體貼自己。“其實不用這樣,我不怕的!
“真的嗎?”她凝睇他的目光有著憐惜。“我怕你出車禍以后,會對車子有陰影!
他淡淡一笑!拔矣植皇且驗殚_車出的車禍,是被車子撞到。”
“可是人家擔(dān)心嘛!彼涇浀卣f道,螓首歪過來,靠在他肩頭。
他心韻倏地跳漏一拍,身子也不自然地僵住。
她感覺到了,卻沒有離開他,反而靠他更近了,鼻頭俏皮地在他頸窩處磨蹭著,嘴唇若有似無地擦過。
他呼吸一凝,緊張得雙手握成拳頭。
她忽地笑了,笑聲清脆如風(fēng)鈴,淘氣地在他耳畔搖響。
“你笑什么?”他強撐著大男人的面子。
她沒回答,只是稍稍側(cè)過臉,溫軟的舌尖在他耳垂舔了一下,接著身子才往后和他拉出距離。
明眸閃閃發(fā)亮,似是期盼著他的反應(yīng)。
他卻不敢有反應(yīng),全身僵著,耳根一陣陣地發(fā)熱。
她又嬌聲笑了。
他聽得出來,她是在嘲弄他一個堂堂大男人,居然比女人還容易害羞。
但他就是無法控制。
十年前的他,從不曾和女人有過肌膚之親,頂多就是跳土風(fēng)舞時,牽牽女同學(xué)的手,雖然因為他長得帥,也有不少女生主動想親近,但他向來都是離得遠(yuǎn)遠(yuǎn)的,秉持不靠近、不接觸、不打情罵俏的三不原則。
現(xiàn)在居然被一個女人公然吃豆腐了……她也不知是否看穿他的思緒,調(diào)皮的小手伸過來,彈了彈他耳朵!拔梗沂悄憷掀乓!你擺出這種表情好嗎?”
這女人分明是有意捉弄他,他愕然瞪她。
她一點也不怕他瞪,只是逕自笑得開心,笑得他一張俊臉泛上可疑的紅暈。
兩人在家里附近的咖啡館吃了一頓悠閑的早午餐,接著去逛超市,他負(fù)責(zé)推推車,她負(fù)責(zé)采買各種新鮮食材。
結(jié)帳時,他拿皮夾掏現(xiàn)金,她在旁邊甜甜地笑,仰頭問他。“我們這樣子像不像新婚夫妻?”
結(jié)帳員看著他們抿嘴微笑。
他頓時有些尷尬,雖然他們的確是新婚夫妻,但是……
“老公~~”她忽然嬌嬌地喚了一聲。
他一凜,忍不住起雞皮疙瘩。
她彷佛也看出他不自在,卻是笑得更開心了,眉目彎彎,俏皮可喜。
接下來,她好似上了癮,時不時地便會像這般逗他。比如吃飯時,親手挾菜喂給他;他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時,突如其來地從身后攬抱他脖頸;他剛洗完澡,濕著頭發(fā),她堅持要替他吹頭發(fā),吹著吹著就忽然往他臉頰啄吻一口,驚得他當(dāng)場跳起來。
然后她又笑了。
他簡直拿她沒轍。
這女人跟在醫(yī)院里溫柔體貼照顧他的那位真的是同一個嗎?之前的她明明那么文靜秀氣,在兩人舉行結(jié)婚儀式時,她還全程垂斂著眸,羞澀地都不敢看他一眼。
現(xiàn)在怎么變成這副樣子了?
難道現(xiàn)在這個像貓一般淘氣惡作劇的她,才是真正的她?
孟凡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