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云涌。
濃厚的烏云,不知何時已如大軍壓境。
可楠離開那間被警方權充問訊室的圖書室時,感覺到一股冷風襲來,她不自覺朝風來處走去,看見那冷風是從同樣在二樓的日光室吹來的,那兒的大門敞開著,刺骨的風從空洞的窗戶中灌了進來,吹得被火燒過的殘破窗簾四處飛揚。
這朝南的房間,原本采光良好,無論是上午或午后,都能有充足的光線,但此刻卻因為急速轉變的天候,變得莫名陰暗,加上經過早上那場意外和祝融的摧殘,這屋子滿是破碎的玻璃、倒塌的桌椅,和被火舔舐過的痕跡。
寒風陣陣呼嘯著,窗外滾滾濃云壓得極低,像厚重的灰被,罩著這整個世界。
然后,她看見了陽臺門外城堡前方那座橋,不自禁往前走到那寬敞的陽臺。
這里雖然稱作是二樓,但這個位于城堡正前方的主建筑,每一層樓都挑得極高,她站在這里就能將前方景物一覽無遺。
城堡前是一座景觀花園,然后是一座塔樓,塔樓下方開了一扇門,外頭是一座跨越了斷崖的石橋,但塔樓此刻已經被撞塌,被撞出一個大洞,洞后方的石橋上是那架幾乎看不出原形的直升機,它焦黑一片,有一部分懸掛在空中,每當有風吹過,就會讓上頭的金屬晃動,發出擾人的噪音,但它大多數的機體都在橋上,擋住了大部分的出路。
看著那積滿天空的滾滾灰云,和那破敗的塔樓,她心中不安更甚。
“你不應該進來這里。”
聽到這句話,她猛的回神轉頭,看見那個男人。
寒風吹得他衣領翻飛著,也揚起他的發,他將雙手插在西裝口袋里,黑色的襯衫讓他看起來有些邪惡,卻該死的帥。
“這里是犯罪現場!彼f。
她看著他來到身前,開口啞聲道:“我沒看到封鎖線!
“這兒的警力不足,平常也很少發生謀殺案,警方沒什么辦案的經驗,他們還沒來得及搜證!
“噢!彼齾葏葢艘宦,他的出現轉移了她大半的注意力,但她依然感到不安,她覺得有些尷尬,特別是在他那樣吻了她之后。
這男人沒有和警方告狀,她不知是自己薄弱的威脅奏效了,抑或是他已經排除了她是那個疑犯。
她強迫自己將視線從他身上移開,看著前方那殘破的塔樓與石橋。
“我不知道,我只是看見這里開著,然后我看見那座橋。”她深吸口氣,道:“欣欣和我說直升機墜落時,砸壞了橋,沒說砸壞了塔。”
“我想她覺得那并不重要。”他站到她身邊,和她一起看著前方倒塌的塔樓。
“嗯!彼p輕應了一聲。
這女人的聲音有些憂愁,讓他忍不住轉頭看著她,只見她不知何時又忍不住將雙手舉起,環抱著自己。
“你覺得塔樓很重要?”他聽見自己問。
“不,只是有些事情很困擾我!彼⒁曋胺侥亲,秀眉微擰的說。
“什么事?”
她抿著唇,半晌,才將視線拉回他臉上,道:“倒吊的人,毀損的高塔,我無法不注意到一件事!
他挑起眉:“什么事?”
“他塔羅牌中,倒吊的人是犧牲,高塔代表毀滅。”寒風吹著她的發,她伸手抓住那些溜出長辮的發絲,將它們掠到她耳后,看著他道:“那家伙瘋了,事情才剛要開始而已。”
“我以為你說的算命只是一種心理學,是藉由算命師,厘清自己的心意!
“沒錯!彼龂@了口氣,道:“算命是一種心理學,但這位兇手擺出了牌面。”
他輕扯嘴角,“這只是巧合,你要知道,在你昏迷的這段時間,已經走了不少人,那位兇手或許就在其中!
“或許!彼粗,說:“也或許那個人熟知塔羅牌,而他想讓人知道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他一怔,只聽她深吸口氣,憂慮的說:“我知道這聽起來很瘋狂,但我覺得這不是結束,只是個開始。”
那不瘋狂,而是詭異。
這女人詭異又可愛得讓他寒毛直豎。
“所以,你知道兇手為什么這么做了嗎?”他聽見自己問。
“不知道,只有兩張牌看不出什么。”她聳著肩回答。
“我想我們不需要更多的牌面!彼f。
“相信我,我也不想看到更多!彼緡佒。
她是認真的,她真的相信她所說的的話,那對她不是好事。
他開口警告她:“小吉普賽,我希望你不要到處散播這個言論,那會在被迫留下來的人之中制造恐慌!
“被迫?”可楠一楞。
“我想你注意到了!彼麑⑹稚斐鲅澘诖钢腔页脸恋奶炜眨骸氨╋L雨即將來臨,貝魯斯剛剛宣布,因為天候不佳,機場那兒已經全面停飛,直升機得等到風云過去才能回來。”
噢,可惡!
她眨了眨眼,雖然極力維持鎮定,還是忍不住白了臉,試圖尋找別的出路:“車呢?也許可以坐車離開?”
“你看見了,直升機殘骸擋住了橋,這是個大案子,加拿大警方會派最好的鑒識人員來,不過那需要等上好幾天,直到他們搜證完畢前,我們都不能移動它!
可楠深吸口氣,要自己鎮定一點,才開口再問:“所以,我們還得在這里過一夜?”
“如果這場風雨明天就離開的話!
她無法控制的又看向那倒塌的塔樓,只覺得寒顫爬上了脊梁。
“我不喜歡這樣!彼袜。
“嘿!彼e起手,輕觸她小巧的下巴。
她嚇了一跳,拉回了視線看著他。
“有時候,有些事情得眼不見為凈!彼f。
可楠楞看著他,無法決定這一句究竟是威脅還是忠告,只感覺這男人的手指還在臉上,微微散發著灼人的熱度,教她屏住了氣息。
她忍不住悄聲說:“我覺得自己像待宰的羔羊,那不是眼不見為凈就能消除的恐懼!
“那也許你該試試轉移注意力!
他是聲音沙啞又性感,而她感覺他又靠近。
噢,該死。
看著他越來越近的英俊臉孔,她慌忙悄聲開口。
“別這么做!彼Z音不穩的低語要求:“別吻我!
“為什么?”他眼微瞇,藍眸透出謝維的不悅。
因為我該死的想,可你讓我腦袋不清楚。
他粗糙的拇指劃過她嬌嫩的唇瓣,讓她差點就這樣脫口,幸好她及時從腦袋里挖出另一句。
“你在睡覺!
“嗯?”他一愣,困惑的抬眉,停下了那像愛撫般的誘惑。
得到緩刑,她再喘口氣,道:“你和警方說你聽到尖叫時正在睡覺,剛剛在房間了,你不是這么說的!
“我說謊!彼垡膊徽5恼f。
她睜大了眼,不敢相信的瞪著他。
“怎么,你不知道人是會說謊的嗎?”他扯著嘴角,垂眼看著她,微笑:“況且,為了我的小命著想,我總得確定你不是那個瘋狂的兇手!
“我不是!笨砷厣。
他凝望著她,點頭承認,“是的,你不是!
然后,他直起了身子,幾乎是有些眷戀不舍的,收回了停留在她臉上的手。
不過,那當然應該只是她的錯覺,她偷偷再喘口氣,感覺在方才那瞬間,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似的。
“你相信我?”她看著他問,發現自己的聲音還是太過沙啞,而她的心跳也依然跳得飛快。
他將雙手插回口袋中,再次揚起嘴角,那笑容看起來有些嘲諷,然后答非所問的道:“小吉普賽,今天晚上,把你的房門鎖好,不要多管閑事,別和人談論你的不祥預感,那會對你比較好,然后或許我們都能看見明天的太陽!
說完,他主動轉身離開了她。
這男人最后說的話,確確實實是個警告。
忽然間,忐忑不安再次上了心頭。
寒風颯颯而過,教她打了一個冷顫,但她其實不是很確定那是因為風,還是因為眼前那個走入黑暗建筑中的男人。
夜。
沉悶不安的氣氛在晚餐中凝聚,人們在觥籌交錯中交談著,雖然偶有輕笑聲,但那笑聲聽起來也很勉強尷尬,像是硬擠出來的一樣。
她用餐時發現,城堡里的客人幾乎都走了,只剩寥寥數人,但馬可士.李維與瑪麗.泰勒導演和那位不叫杰西的男人還在,林姐和欣欣當然也是,她們倆是因為她昏倒了才沒走成,那讓她有些抱歉。
她看得出林姐很緊張不安,手中的紅酒一杯接著一杯,幾乎沒有空過。
空氣中,彌漫著沒人說出口的驚恐。
窗外已經開始下起了雨,雖然外面昏天暗地的,但她能感覺到明顯的濕氣,聽見按細微的雨聲,和呼嘯而過的風。
“好了,就這樣了,我受夠了在這里玩弄我盤子里的食物!爆旣.泰勒站了起來,將餐巾放到桌上,看著始終站在一旁的總管貝魯斯,擺了擺手道:“抱歉,不是食物的問題,但我想在經過這些事之后,我并沒有什么胃口!
然后她轉過頭,看著一干眾人,說:“既然我們的主人顯然還是不打算出現,我要回房去休息了。杰西,你吃飽了嗎?希望你不介意陪我走過那些陰森森的走廊?”
說著,她沒等他回答一句朝門外走去,顯然很清楚那個男人一定會跟上。
而那位不叫杰西的家伙,確實也起身跟了上去,伸出手挽住那高傲的女導演,但他臨出門前,她看見他瞧了她一眼。
泰勒導演一走,馬可士.李維也跟著咕噥了兩句他吃飽了之類的話,然后放下餐巾離開、
“抱歉,我也沒什么胃口!绷纸闱溉灰恍,她起身時,有點踉蹌,欣欣和可楠立刻站起來扶她。
“林姐,你還好吧?”欣欣關心的問。
“沒事,我只是被桌巾絆了一下!绷纸悴缓靡馑嫉牡。
“我陪你回房吧。”欣欣說:“反正我也吃飽了,可楠你——”
“我吃飽了!笨砷杆倩卮,“我們回房吧。”
眼見餐廳里的人陸續走空,她真的還挺不愿意留在這高大寬敞卻在暗夜中略顯陰森的房間。
于是,三個女人結伴上樓,她們沒多說一句,很有默契的一起在該轉彎的時候轉彎,特意繞過那個比較近但發生過命案的樓梯,走到更深處的那一頭才上樓,在經過二樓時,卻聽見琴聲,三人好奇在轉角停下腳步,只看見二樓不遠處一間敞開的公共小廳中,泰勒導演正倚靠在一架平臺鋼琴旁,彈琴的人被遮住了,但可楠可以看見那一雙將黑色襯衫衣袖挽起=到手臂上的結實有靈巧的大手。
瑪麗.泰勒握著香檳杯,半合著眼,一臉陶醉。
“所以說,大導演又怎樣?還不是喜歡小狼狗——”林姐看了,忍不住咯咯笑出聲來,然后猛的頓住,迅速拍拍臉,轉身上樓:“可惡,該死,我醉了,快回房,快回房。”
“小狼狗?”可楠楞了一下,強迫自己將視線從那雙大手拉回,轉身跟著上樓,傻傻的問:“泰勒導演又養狼狗嗎?”
雖然知道不該在公共空間說閑話,林姐聞言還是不禁翻著白眼、扯著嘴角,有些嘲諷的說:“當然,她養的可多著呢,不過他還挺喜新厭舊的,一年要換好幾只呢!
“這樣不好吧!笨砷勓,忍不住到:“我聽說狗狗很認主人的,它只把第一個主人當主人,被拋棄后都還會對舊主人心心念念,無法忘情呢!
“你放心,那些小狼狗和她都是一個愿打一個愿挨,況且他們也不是沒得到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