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安娜把之前從倉庫里找到的石蠟做成了蠟燭,凱和麗莎將大廳上方的鐵制吊燈放了下來擦洗。
那燈架十分沉重,平常用麻繩和鐵鏈穿過釘在天花板上的鐵鉤吊起來,再將繩鏈綁在一旁墻上的鐵環里,好防止它掉落,若要更換蠟燭或點燈,只需要解開繩子和鐵鏈,就能輕松的將它垂放下來清理更換。
只是之前城堡里的總管、女仆相繼病死,所以漸漸也沒人在意應該要打掃清理它,上面真的積了些陳年蠟垢在上頭。
凱一邊把吊燈鐵架燭臺上頭融化的石蠟清掉;一邊和麗莎閑聊。
這幾天,她發現麗莎其實是識字的,好奇之下開口詢問,才發現賽巴斯汀和麗莎的父親也是個騎士,只是沒有自己的領地。
“你是個小姐?”她有些驚訝,這女孩雖然膽小了些,但她和蘇菲亞一樣勤勞,不曾少做多少事。
麗莎害羞的說:“父親只是個普通的下級騎士,因為在戰爭中,為了救老男爵斷了腿,老男爵便破例讓哥哥當侍從,哥哥后來成為騎士,就留在這兒效忠,但我和母親一直是住在村子里!
麗莎拿布擦拭鐵架,邊說:“我會識字,是父親教的,他腿斷之后,大部分的時間都待在家里,就教我認字。”
“你就是個小姐。”蘇菲亞抱著一桶做好的蠟躅走進來,說:“一般人才不識字,我就不識字!
凱看了蘇菲亞一眼,那女孩看來沒有心機,可她仍能嘗到其中的酸意。
麗莎抓緊了手中的抹布,有些尷尬。
凱能看見,兩個女孩之間的氣氛有點怪,顯然麗莎也知道蘇菲亞和賽巴斯汀在一起。
麗莎看起來有些內疚,凱沒有多說什么,只支開了麗莎,請她把清下來的石蠟拿去給安娜,等她離開了,凱和蘇菲亞一起把蠟燭一根一根插到吊燈的鐵架上,裝做不經意的說。
“蘇菲亞,我前幾天看見隊長跟著你!
蘇菲亞聞言,僵住,臉色刷白。
凱裝沒注意,只是繼續把蠘燭一一安置好,問。
“他在騷擾你嗎?”
蘇菲亞緊抓著手中的蠟燭,垂下了眼,小臉由白轉紅,“沒有!
凱直起身子,問:“他強迫了你嗎?”
蘇菲亞面紅耳赤的沉默著,不敢抬頭。
“你不需要害怕。”凱走到那女孩面前,輕觸她的手臂,“你沒有做錯任何事!
一開始,蘇菲亞什么都沒說,只咬著唇,低著頭。
過了半晌,她才吸了口氣,用幾不可聞、有些結巴的聲音,說:“他……沒有……沒強迫我……一開始……也許……但……后來……他……很好……對我很好……”
她看著眼前滿臉通紅,低垂著腦袋的女孩,忽然領悟,這女孩真的喜歡上了那隊長。
有那么一瞬間,凱很想警告她。
雖然這幾天,她偷偷觀察過,那隊長對蘇菲亞確實比較特別,他的視線總跟著蘇菲亞打轉,也總會在這女孩需要時,上前幫忙。不過他也幾乎將這女孩當成了禁胬,他無時無刻不散發著她是他的女人的態度,斷絕了其他男人想靠近她的念頭。
但她看過太多了,貴族騎士把女孩玩弄之后,轉身就去過自己的日子,被拋棄的女孩卻過得無比悲慘,如果沒有懷孕也許還好,但若懷了孩子,就和在額頭上被烙了印記一樣,就像波恩的母親那般。
很少有男人可以容忍拖油瓶,一般人有時根本也養不起自己的孩子,更遑論是別人的。
她想警告她,然后凱想起來,方才蘇菲亞對麗莎說的話。
你就是個小蛆。
麗莎是貴族,賽巴斯汀也是,而且恐怕再沒人表現得比他更明顯了。
賽巴斯汀對身為騎士這件事感到驕傲。
對身分與階級,他也看得比誰都還要重。
就像波恩說的,蘇菲亞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蘇菲亞知道賽巴斯汀不會娶一個階級比他低的女人,所以才羨慕麗莎是小姐,但無論如何,那都不是她的事。
這女孩已經泥足深陷了。
她猜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只能看著事情發生,然后等著收拾善后。
深沉的無力感,揪抓著她,然后一個念頭,突然冒了出來。
“蘇菲亞,你想學識字嗎?”
那女孩一愣,抬起了頭。
“如果這次收成很好,大人會需要更多人識字和懂得算數,如果你想,我可以教你!
“教我?”蘇菲亞驚訝的看著她:“我嗎?”
“嗯!眲P瞧著她,說:“你想學嗎?”
蘇菲亞張了張嘴,遲疑著,然后她握緊雙手,鼓起勇氣,紅著小臉,點了點頭:“我想。”
教蘇菲亞識字與算數,不能改變什么,那不會讓賽巴斯汀因為如此就改變他的想法,也不能讓蘇菲亞變成貴族,但她忍不住,她比誰都還要清楚知識就是力量,就算不能改變那個有階級意識的男人,至少她能讓蘇菲亞之后能有更多選擇,養活她自己,或之后那可能出現的孩子。
村子里的屋子,在幾天之內就被打掃干凈。
人們陸續開始搬到村子里,夏季的最后那幾天,幾乎所有的人都來領了麥種,下田播種;氖徱丫玫奶锏兀匦卤徽砝邕^.,田邊歪倒的圍欄,也一一被立起。男人們齊心協力的將田地復耕,也一起鋸木頭,整修那些荒廢的屋子。
為了能有最好的效益,波恩依然天天帶著人手到田里幫忙整田播種,看著那一畝又一畝的麥田被犁好,看著一切開始欣欣向榮,看著那些芽苗整齊的在田間生長,真的讓人十分振奮。
天氣依然時陰時晴,可那不影響人們發憤積極的心。
麥田里,總能看到有人忙碌的彎腰除草,耕田抓蟲。
波恩甚至能看到人們臉上的笑容,每當他經過,那些人都會對著他點頭,不自覺露出笑容。
這一日,他巡完麥田騎馬回到城堡時,看見孩子們在廣場排隊,等他靠近,才發現他們在排隊,是因為凱在幫人剪頭發。
“這里是怎么回事?”他下了馬,問安東尼。
“夫人說,把頭發剪了,比較不容易長虱子。”安東尼告訴他。
他看見那男孩頭上的金發被剪得像春天的小草一樣平。路易是第一批領麥種去種田的人,他猜那孩子從來也不喜歡照管馬匹,反倒是安東尼留了下來,接手了馬廄的工作。
那些年紀還小的孩子們開心的圍在她身邊,吱吱喳喳的,互相摸著對方短短的頭發,笑聲不時響起。
男孩們被剪了過長的頭發,女孩們倒是逃過一劫,只是都把長發綁成了辮子,不再隨意披散著。
“為何女孩可以不用剪?”他好奇再問。
安東尼牽著韁繩,咕噥道:“夫人說,她們比較知道要保持干凈!
這話,讓他不自覺揚起嘴角。
那些男孩剪短頭發之后,看來真的干凈清爽許多,她動作又快又熟練,他看見有不少士兵,遠遠的看著。
沒有多想,他走上前,站在那些孩子身后。
一開始她沒有注意,只是專心處理那些小鬼,然后她看見了他,愣了一愣,對他挑起了眉。
他跟著挑起右眉,站著排隊。
笑意,在她綠眸中漾了開來。
她將視線從他身上拉回,繼續處理身前那坐在椅子上讓她剪頭發的小鬼,一個男孩又一個男孩,他等了一會兒,才輪到了他。
她仰頭看著他,笑問。
“我的大人,有什么需要我為您服務的嗎?”
他低頭俯視她,開口。
“我想,我也需要修剪一下頭發!
凱瞧著他,噙著笑,說:“那么我得請你在這里坐下!
他乖乖坐下,她抖了抖手中的布巾,把上一個孩子留在上頭的毛發抖掉,圍在他脖頸上。
“大人想要剪多短?”她拿梳子梳著他凌亂蓬松的黑發,在他耳邊問。
“你喜歡剪多短就多短!彼f。
她頓了一頓,再問:“你確定?”
他瞧著前方那些頂著短毛的男孩,還有站在遠處偷看的士兵,開口。
“我確定。”
她聞言,沒再多問,只是繼續梳著他的發,然后開始剪了起來。
除了那把梳子和剪刀,她沒有碰到他,但他能感覺到她的呼吸,她的體溫,和她身上散發著的香氣。
城墻上的藍天有白云緩緩飄過,鐵剪刀的聲音在他腦袋周圍卡嚓卡嚓的響著,他偶爾能看見自己的黑發掉落,她一直沒有停下來,說不定她會將他剪成光頭,他卻發現自己一點也不緊張,反而莫名的放松。
幾個月前,這個廣場,充滿雞屎馬糞,還有人會在墻邊如廁,跳蚤與蚊蟲到處都是,可怕的臭味像是永遠都不會消失。
但如今,眼前曾經骯臟不已的廣場干凈得能看見石磚間的縫隙,他可以感覺到微風拂過,可以聽見人們活動說話的聲音,可以聞到廚房那兒傳來廚娘烹煮食物的香味。
一切都如此井然有序,即便在當年那老怪物統治這里的期間,這地方都不曾如此干凈明亮。
人們在廣場里來來去去的,在看到他坐在這里時,都愣了一下。
他沒有理會他們,只是安靜的坐著,任她隨意處置他的黑發。
然后,那卡嚓卡嚓的聲音停了下來。
她伸手撥去他脖頸上的毛發,解開圍在其上的布巾,來到他身前,看著他,伸手撥著他垂落額前的發,讓他知道,她沒將他剪得太短,沒像那些孩子那么短。
“好了!彼崧曊f著,唇邊仍噙著笑。
他慢慢站了起來,讓她只能抬頭仰望著他。
然后,他當著所有人的面,低頭親吻她。
她吃了一驚,但沒有退開。
他撫著她羞紅的小臉,啞聲開口。
“謝謝你,我的夫人!
“這是我的榮幸。”
她紅著臉說,沙啞的聲音像絲絨一般。
他的拇指撫過她濕潤的紅唇,感覺到她悄悄的抽了口氣,看見她綠眸加深。
她看起來如此誘人,波恩差點忍不住將她扛上肩頭,帶到最近可以要她的地方,但他猜她不會喜歡那樣。
他還沒有洗澡,全身又臭又臟。
而天快黑了,就要黑了,到時她就是他的了。
波恩強迫自己收回手,在胯下的yu/望變得更加堅硬之前,轉身離開。
入秋之后,白日漸短,夜幕一天比一天更快降臨。
凱每天晚上吃完飯后,都會利用廚房的灰燼與殘煤,在地上教蘇菲亞寫字,那女孩非常認真,后來不知怎地,連漢娜和小安妮也一起加入跟著學習認字,有一天,麗莎也留了下來,幫忙教孩子們寫字,凱注意到,她和蘇菲亞之間的氣氛雖然仍有些尷尬,但不再那么緊張。
麗莎溫柔秀麗,蘇菲亞堅強勇敢,兩人雖然階級不一樣,但因為年齡相近,從小在村子里一起長大,后來又在城堡里互相照顧,共同經歷了饑荒與瘟疫,早已成為好朋友,若非賽巴斯汀無故看上了蘇菲亞,讓階級問題浮現出來,兩人情誼也不致生變。
看著兩人在這幾天又靠坐在一起說笑,凱心下松了口氣。
不是每個女孩都對學寫字有興趣,夏綠蒂就比較喜歡縫紉,她是紡紗和織布的好手,也教其他年紀更小的女孩如何操作紡車和織布機。也不是每個女人都留在城堡里,好幾個女人都跟了男人,住到了村子里,約翰娜就是如此。
但未婚的少女幾乎都還是選擇留在城堡里當女仆,她們清楚知道在這里能得到領主的保護。
雖然天氣開始冷了起來,但人們依然因為波恩剪短了發,開始打理自己的臉面,并且和他一樣,盡力維持自身的干凈與整潔。
主城樓大廳里,不再總是有擦不完的泥巴與草屑,男人們吃飯也不再吃得滿桌都是,她沒有如此要求,可他有,而且因為她總是和女仆一起將木頭地板
和長桌擦得閃閃發亮,他們開始知道要在進主城樓之前,把靴子底的臟泥巴清掉。
雖然他們仍在吃飯時大聲喧嘩,但每一個人都知道要洗手,身上也不再老是散發著可怕的汗臭味。
賽巴斯汀將他們操練得很兇,還要士兵們將二樓器械庫里的刀劍、斧頭、長槍一個個拿出來磨得閃閃發亮,讓男人們總是一到晚上就累得呼呼大睡,但他們確實很勤快的在清洗自己。
原本她還不曉得是為什么,后來才發現,是因為波恩總是保持干凈,賽巴斯汀不知何時也變得如此,邁克爾更因為曾病倒過,所以特別重視自身的整潔,這三個男人吸引了所有女人的注意。
在他們以身作則的引領下,男人們為了得到芳心,不知不覺也改了自己的習慣,只求能得到女孩們的注意。
日子一天天過去,陸陸續續仍有農民來登記領地,邁克爾每天都會帶著士兵和那些農民到最新規劃出來的田地,幫忙整修屋舍、耕耘田地。
波恩和她一起將糧食當做酬俸配發給所有的人,雖然那些燕麥、豆子、包心菜不多,但勉強仍讓人們有所溫飽。
人多了,爭執難免會多,越來越多,他每天都得裁決人們之間的紛爭。
那不是簡單的工作,但那是領主本來就該做的工作。
他盡量用公平的方式解決那些爭執,在修道院的那段日子,雖然并不快樂,但那讓他因此識字,也念過一些書,在軍隊的期間,顯然也讓他學會如何做出明快的裁判。
那些判決,有時并不討人歡喜,但人們總是愿意聽從。
或許,是因為他是領主,是因為他擁有糧食,是因為他手上有兵,無論是為什么,至少他總是排解了紛爭。
白天他總是很忙,她也不遑多讓,常常兩人白天各忙各的,整天都見不到對方一面,就算看見了,也只是匆匆一瞥,可那只讓她更加期待夜晚的來臨。凱知道自己不該如此期待,卻總忍不住在夜幕低垂,上樓回房時,心跳加快。
和新婚時不同,那個和她同床共枕的男人,如今每天晚上都會要她。她會為他脫衣,他會替她洗澡,她幫他擦干身體,他則拿香油用那雙彷佛帶著魔力的大手,按摩她的身體,將整日累積下來的疲勞都推開、抹去。
然后,他會要她,用他的唇舌,用他的雙手,用他的男性,用各種她以往難以想像的方式。
他帶給她的感覺強烈得讓她無法抗拒。
她喜歡他和她在一起,喜歡他如此專注而熱烈的看著她,喜歡感覺他深深的、汗水淋漓的和她緊緊糾纏。
白天,他總有許多做不完的事。
但夜晚,他是她的。
她不該如此迷戀他,這個男人并不真的屬于她,他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她若沉迷在他懷中,若對他動了真情,總有一天,會嘗到苦果。
可她不可能在這時離開這里,在這城堡之外,依然有著饑荒與戰亂,有著強盜與野獸,她不可能自己穿越重重森林,到達遠在千山萬水之外的威尼斯。
更何況,澪并不歡迎她,也不需要她,這個世界,沒有人需要她,歡迎她。但此時此刻,他是要她的,歡迎她的。
他喜歡她,渴望她。
所以,她為何不能及時行樂?不能從他懷里偷得一點歡愉?
日復一日,夜復一夜,她害怕他發現真相,卻無法抗拒他的需要、他的呵護與憐愛。
然后,她忍不住開始渴望,無法控制的妄想……
或許,她真能就這樣成為他的夫人、他的女人,為他生兒育女,只要她夠小心,只要她不使用自己的能力,就不會有人知道。
她可以當一個普通人,沒有人會知道她的秘密,而他會是她的,她的大人,她的丈夫,她的男人——
她看著懸宕在身上的男人,看著他灼熱的眼,緊繃的臉龐,情不自禁的抓握著他結實的臀,在他沖刺時,呻吟著迎向他,舔吻著他的汗水和心,更加貼近他,然后在他懷中顫抖著達到高潮。
他親吻著她,捧抱著她的臀,緊繃著肌肉,將熱燙的種子,交付給她。她夾緊雙腿,將他勾得更近,和他唇舌交纏。
她不該這么喜歡他,不該這么熱愛和他在一起,不該如此、那么的、無法自已的迷戀他。
可這個男人,如此教人難以抗拒。
她從未見過像他這樣的男人,她希望撫平他的傷痛,希望成全他的愿望,希望能夠滿足他的一切需要。
歡愉過后,他抱著她翻身側躺,卻仍留在她身體里,凱能感覺他捧握著她的臀,將她拉近,熱燙的唇舌緩緩的舔吻著她額際的汗水。
情不自禁的,她抬手環抱著他,讓兩人從頭到腳都緊貼在一起。
他激烈的心跳漸緩,卻依舊沒有退開,她也不想他退開,她喜歡他在她身體里,她希望能留住他的種子。
明知不該,她仍渴望能夠懷孕,渴望能和他有更深的連結。
于是,繼續貼著、抱著,感覺他溫柔的吻,他沉穩的心跳,就這樣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