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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女的騎士(中) 第5章(2)
作者:黑潔明
  夏夜,很溫暖。

  他貼著她,皮膚溫暖,心跳沉穩而規律。

  她不想動,被他這樣抱著很舒服,和他這樣赤身裸體的貼在一起,感覺莫名自然,像是兩人生來就應該是這樣。

  夜,是那么靜,她幾乎能聽見他心跳的聲音。

  男人起身,離開了她。

  凱回頭,只見他倒了杯水,也替她倒了一杯。

  她接過那水杯喝了一口,看著他回身把水壺放下。

  屋子里還是很黑,只有墻上的斧頭反射著窗外透進的月光。

  那淡淡的月華,也映在他背上。

  即便在光線不清的黑夜中,她仍能看見他背上那些疤。

  不是皮鞭,是皮帶。

  情不自禁的,小手撫上了他的背。

  他背上的疤,很多條。

  之前,她就摸過、看過,還以為是他被送去當侍從時受的傷,但那不是。

  她看到一個男人,一名農奴,拿皮帶抽打他。

  他微微一僵,肌肉在她手下編緊。

  “是誰……打了你?”

  緩緩的,他轉過身來,垂眼看著她,黑眼深深,久久不語。

  以為他不會回答,她不想強迫他,可他在這時抬起手,握住了她垂落的手,啞聲吐出答案。

  “我母親的丈夫。”

  這是個很詭異的答案,他是個男爵,他的爵銜是繼承來的,那表示他母親的丈夫,也是男爵。

  那個拿皮帶抽他的男人,是農奴,不是貴族。

  可她知道,他沒有說謊。

  他不是說他父親,而是他母親的丈夫,那表示他不是那男人的孩子,就像她拼湊出來的結果。

  她仰望著他,悄聲再問。

  “他把你丟棄在森林?”

  他抿著唇,沒有回答。

  可這沉默,和他眼里的黑暗,就已經是答案。

  就算蒙著我的眼,把我丟到森林里,我也能輕易走出去。

  他如此說過,她知道,他當時還很小,他不是那男人的孩子,那農奴養不起,也不想養,所以把他蒙上眼,一而再、再而三的帶到森林里丟棄。

  一顆心,為他而抽緊,隱隱作痛。

  她壓著痛,凝望著他,輕輕再問。

  “你的父親,是史瓦茲男爵?”

  “是!

  “你是私生子?”

  他不該告訴她,他不該證實她的猜測,從一開始就不該回答。她很聰明,太聰明了,他早就料到,他那番脫口而出的話,會讓她起疑。

  他不想面對她,不想接受她的質問,不想再對她說謊。

  她以為自己嫁的是史瓦茲男爵,是西蒙。

  可是,他想要她知道,他不是西蒙,他是波恩。

  這很愚蠢,在這世界上,沒有誰真的可以信任,他是私生子,他取代了西蒙,這事若讓人知道,這座城堡,這塊領地,這頭銜都會被奪走。

  他不在乎那些東西,但他在乎人。

  而他比誰都還要清楚,那些貴族有多么自私,饑荒和瘟疫一爆發,他們一個個關起門來,藏起糧食,躲在城堡里,任領地上的人病死、餓死,就算城堡里爆發了瘟疫,他們寧愿病死,也不愿意開門。

  位在史瓦茲領地東南邊的卡爾兄弟為了防止瘟疫擴散,只要在城堡里染上瘟疫的人,就干脆全殺了。

  他不能讓這件事情發生。

  若非命運的作弄,他也會是一名農奴。

  在內心深處,他清楚曉得,他和這塊土地上的其他人沒有任何不同。

  但是,即便如此,他還是想讓她知道真相。

  眼前的女人不一樣,她留了下來,嫁給了他,把一切都給了他。

  他知道,若他不承認,她不會逼他。

  可看著她溫柔的眼,他抓握著她的手,心跳飛快,在來得及后悔之前,干啞粗嗄的坦承。

  “對。”

  然后,他繃緊了肌肉,屏息等著她的反應。

  她沒有露出任何驚慌、錯愕的模樣,沒有大驚失色的指責他,眼前的女人只是從床上跪坐起來,抬起另一只小手,撫上了他的臉。

  “我很抱歉。”

  她看著他,輕輕的悄聲說。

  他能從她美麗的綠眸里,看見一抹水光,和揪抓住他心頭的情意。

  然后,她在他唇上印下好輕好輕的一吻。

  一時間,心緊喉縮,無法動。

  她再吻他,無比溫柔愛憐的一吻,讓心更緊,教他抓著她的手更緊。

  “我不是男爵!焙陉嚫,恐懼又期待的,他無法自已的開口提醒她,告訴她:“西蒙才是!

  “我知道!彼,柔聲悄悄說:“我在倉庫里看到一幅畫,安娜說那是你,但我知道,那不是你!

  他眼更黑,嗄聲坦承。

  “那不是我!

  她的手指溜到他嘴上,撫著他的唇:“你是波恩。”

  看著眼前這聰明又溫柔的女人,他喉干聲啞的聽見自己說。

  “是的,我是波恩!

  波恩,是熊的意思。

  但是,官方使用的拉丁文之中,熊不是這樣說的。

  這里有些人,仍說著古老的方言,那些方言存在的時間,甚至比拉丁文更早、更久。

  之前她沒有多想,以為只是因為史瓦茲這個爵銜在這兒很久,以為他某個祖先,也叫波恩。

  但她的以為,都不是答案。

  他的名字以那古老的語言取名,是因為他根本不是史瓦茲男爵的繼承人。

  “波恩!彼浦矍暗哪腥耍∈謮荷狭怂男目,“我很高興,我嫁的男人是你!

  心頭,莫名一陣激越。

  他不敢相信,眼前的女人竟不介意這一切。

  她不介意他說的謊,不介意他篡奪的身分,不介意他把她一起拖下了水。

  “若被人發現,是要被砍頭的!彼致曁嵝阉

  凱揚起嘴角,摸著他的心,看著他的眼,啞聲道:“如果不是你,我早就被燒死了!

  看著裸身坐在床上,在月光下,美得不可思議的女人,他再說不出話來。她溫柔的綠眸,驚人的美,像森林之海,情不自禁的他再次跪上了床,伸手將她擁在懷中,低下頭來,親吻她,再次和她做愛,需索要求更多更多。

  夏夜,更靜,更深。

  月光早已離開高窗,爬上了更高的夜幕。

  歡愉過后,他抱著她翻身,讓她躺到他身上,她能感覺兩人的心,一起跳著。

  “你怎么會變成領主?”

  他沉默著,過往的黑暗涌現。

  你這個該死的雜種!

  滾!給我滾出去!老子養不起你——

  滿臉胡子的農奴恨恨的說。

  兒子?

  我只有一個兒子,他叫西蒙。

  高傲的男人睨著他,冷酷的說。

  他幾乎記不起他們的臉了,他以為他早將一切拋在腦后,原來還記得,如此清楚,一如昨日。

  “母親死了!

  恍惚中,眼前好似又看到那個穿著粗布衣裙的女人,動也不動的垂掛在陰暗的屋子里,腳尖離開了地面一點,就那么一點而已,如此微小的距離,只差不到他拇指的寬度,她只要用力踮著腳,或許還能反悔,還能站穩。

  那女人沒有。

  他懷疑她根本沒有掙扎過。

  “她拿了一條麻繩,上吊自殺!

  雖然早已從他先前的話語中預知了這樣的結果,她仍在聽到時,感覺一顆心被緊緊揪抓著。

  她枕在他胸膛上,沒有動,只再問。

  “你幾歲?”

  “十歲吧,大概!

  他說著,感覺她的小手,再次撫上了他的心口。

  那小手,很溫暖,熨燙著心,淡化了那在谷倉中靜默的黑暗身影。

  不自禁的,他伸手撫著她柔軟的曲線,感覺她的溫暖。

  在這漆黑的夜里,一切都晦暗不清,但他能聞到她身上的香味,能感覺她如絲一般柔滑的發,她溫暖的體溫,她如蘭的吐息,和那貼著他的心跳,還有那只安撫他的小手。

  波恩深吸了口氣,將她的味道深深吸入心肺中,取而代之的,把那壓抑多年的過往,吐了出來。

  “她的丈夫將我趕出去,我餓了,無處可去,所以到村子里找工作,男爵夫人看到了我,我和她兒子長得一模一樣,她知道我是那老怪物的私生子,將我帶回城堡里。史瓦茲深信恐懼才是統治的真理,疼痛能夠讓男孩變成男人,每當西蒙犯錯,夫人就讓我穿著西蒙的衣服,代替他去接受懲罰。后來史瓦茲發現了,把我送去西方的修道院。”

  說著,他扯著嘴角,道:“可惜,我不是當修士的料。”

  凱聽得心口緊縮,他說得輕描淡寫,可她曉得修道院里的修士,也不是什么善良的人,她看見他們毆打他。

  “你離開了!

  “嗯。”他深吸口氣,撫摸著她溫暖的身體,道:“我離開了,加入了軍隊,打了幾年仗。有一天,我上面的人惹了麻煩,把事情栽贓到我身上,我逃了出來,但他派人追殺我,等我發現時,我已經回到了這里。”

  說著,他頓了一頓,再吸口氣,才啞聲開口。

  “我受了傷,西蒙救了我,結果他卻死了!

  “發生了什么事?”

  “瘟疫!

  她聽著他的心跳在耳邊跳動,感覺他的大手撫摸著她赤裸的背。

  “瘟疫是不會挑人的,不管你是貴族,還是農奴,瘟疫一視同仁。我們染上了瘟疫,我活了下來,他沒有!

  波恩聽著自己沙啞的聲音,回蕩在室內。

  “臨死前,他要我取代他。他還沒有結婚,沒有繼承人,如果他死了,這塊土地會被附近的家族占據瓜分,而那些貴族,你知道他們是什么樣子的!

  是的,她知道。

  他們把門關起來,不在乎生活在其上的人,他們只會強取豪奪,讓人們活活餓死。

  凱瞧著撫著他的胸膛,剎那間只覺心好疼、眼好熱。

  為那個一再被惡意遺棄在森林里的男孩,為那個不斷被毆打鄙視的少年,為那一個為了養活自己不得不選擇走上戰場的男人。

  可即便在經歷過那么多的事,如此殘酷的對待之后,他依然選擇承擔了這個責任。

  “這是個爛攤子。”她說:“你是個傻蛋!

  “你也是!彼f:“你留了下來!

  凱一怔,心微緊,臉微紅。

  “我是不得已的,我怕你回過神之后,又來搶劫我。”

  他笑了,那低啞的笑聲輕輕,回蕩著,讓他的胸腔顫動,不知為何,卻讓她的眼熱了起來。

  他能感覺到,溫熱的水,滑落,在他胸口。

  波恩沒有低頭查看,他知道,那是她的淚.,他可以聽到她小聲的吸著鼻子的聲音,還有那幾不可聞的哽咽。

  這一生,不曾和人提起過這些事,他將它們壓著'藏著,以為這樣就可以遺忘,但它們一直都在。

  那個拋棄他的男人,那個拋棄他的女人,那個離地不到一個拇指高的腳尖,在心底深處積壓成又黑又硬的石頭,不曾消失過。

  可她滾燙的淚,熱了心,暖了胸口,融化了那冰冷的黑暗,將那暗影變得更淺、更淡。

  波恩撫摸著她,親吻她的發,在黑夜中,將這溫暖的小女人摟得更緊。

  烏鴉。

  有人在看他。

  他懷抱著懷中的小女人,緩緩睜開眼,看見晨光中,有一只烏鴉停在大床這頭的窗臺上。

  那只烏鴉體型很大,比平常的還要大很多,幾乎就像一只老魔,它用那雙黑亮的小眼,看著他。

  它在打量他,審視他。

  他很熟悉那種感覺,那種被檢視、估量的感覺。

  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它只是只鳥,可他卻覺得像是在被人看著。

  有那么一瞬間,那只黑色的大鳥,就這樣和他大眼瞪小眼,然后下一剎,它張開了翅膀,飛走了。

  一顆黑色的石頭,孤單的被留在窗臺上。

  他擰眉,小心的放開了依然熟睡中的她,下床走到窗邊,將那顆石頭拿起來,握在手里。黑色的石頭,十分冰涼,不規則的形狀,有些地方很粗糙,有些地方卻光滑如鏡。

  這是她的石頭。

  他見過她之前在塔樓那邊的窗臺上排放它們,平常她總是將那些石頭收在小盒子里,他知道她很珍惜這些石頭,雖然他不曉得這些石頭有什么好,但他上次去塔樓幫她拿私人物品時,發現那盒子里的石頭不全都是黑色的。

  有一些是白色透明的,有一些微微帶綠,有一些透著暗紅,還有一些是紫色的,他認得那紫色與白色的柱狀物,那是水晶。

  當時,他愣了一會兒,才領悟那一盒子里全都是未曾打磨過的寶石。

  她忘記收起來了,他替她拿了過來,后來他強迫她住到這里,她反而沒再放過,直到前些日子,她才又把石頭開始這樣放著,但她總會記得將它們收起來。

  他不知她為何要這樣在窗臺上擺放那些沒打磨過的寶石,或許是因為它們有些會透光,在陽光下看來很漂亮吧。

  這顆石頭,和她的石頭一樣。

  窗外,藍天一望無際,是這幾年來難得的好天氣。

  他看著眼前那片延伸出去的藍天,不見那只黑色大鳥的蹤影。

  也許是她拿出來擺放,忘了收起來。

  沒有多想,他轉身想替她收好,床上的女人卻在這時清醒過來,她迷迷糊糊的坐了起來,潔白的被單滑落,露出她雪白的酥胸和其上的粉嫩,她先是轉頭查看他睡覺的位置,跟著抬頭,才看見了他。

  一抹紅霞,緩緩上了那張小臉。

  晨光映照著她雪白又性感的嬌軀,與微啟柔嫩的唇,還有那綠得不可思議的迷人雙眸,她小小的臉透著光,額前的白發被晨光染成金黃。

  她看起來如此美麗又性感,讓他的男性再次硬挺起來。

  她看見了,他知道,她的瞳眸收縮著,粉臉更紅。

  他放下了那顆黑色的石頭,走上前,低頭親吻她。

  也許他不該這么放縱自己,不該次數這么頻繁的和她在一起,他不想那么早讓她懷孕,這不是個適合生養小孩的時機。

  城堡里的食物不夠充足,他領地周圍還有一堆惡鄰虎視眈眈,瘟疫可能一入秋冬又會再次爆發,老天爺更可能突然變臉,來場大豪雨毀了一切。

  所以,即便結了婚,他仍小心的控制著自己,盡量不碰她。

  起初,事情都還在控制范圍,那時她身上還有傷,總讓他能及時清醒,可最近,要忍住越來越難,她是如此的甜美、熱情,他總是一開始就停不下來。昨夜的一切,只讓事情變得更加困難。

  他應該要控制自己,但他做不到。

  這該死的世界那么糟,只讓她的存在更加美好。

  他需要她,需要她擁抱他、溫暖他,讓他知道,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波恩看著身下的小女人在金黃的晨光中,攀抓著他的手臂,迷蒙的抵著他顫抖的達到高/潮,他每次都想著應該要及早撤出來,卻每一次都無法忍住,他喜歡在她身體里,熱愛她緊緊裹著他,如此需要、那么毫無保留。

  他忍不住,而他知道,她會懷上他的孩子,她會愛那個孩子,她會因此留在他身邊,不再去想還有威尼斯那富有的親戚可以投靠。

  這個念頭,讓他無法克制的抓握著她的腰臀,將她抬得更高,讓他能進得更深,能更加徹底的和她結合在一起,把自己的種子播灑在她熱燙的身體深處。

  她會懷孕的,他知道。

  看著那躺在床上嬌顫,全身布滿紅潮的小女人,波恩汗水淋漓的俯身在她身上,伸手撐著自己,一手更加抬高她的臀,感覺她甜美的悸動緊裹著他。他會讓她懷孕的。

  他需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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