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赫月夜不停的在陌生的亭臺樓閣間跑著。
她要找到御承,要知道他的安危。這個念頭強烈涌出,讓她辦法去思考別的事物。
沿途經(jīng)過的走廊上,到處貼著紅色的“喜”字,紅燈籠也高高的掛著,但是那些仆人卻昏倒在走廊的兩側(cè),以至于一路跑來都沒有人阻攔她。
昏倒的那些人,模樣和房間中的李浩威以及老嬤嬤一樣。怎么回事?是泰清干的嗎?
那么御承呢?御承又在哪里?
撩著裙擺,她氣喘吁吁的跑著,披散的發(fā)絲,以及沾滿泥土的裸露雙腳,讓她看起來狼狽萬分。
“快,快去前廳!出大事了!”一道聲音突然揚起,引起了赫月夜的注意。
只見一個手中握著劍的年輕人,領(lǐng)著一大幫手持著各種武器的漢子,朝著前廳的方向奔去。那些人各個面色凝重,和這布置得一片喜氣洋洋的地方是如此的不搭。
“鏘!”讓人產(chǎn)生耳鳴的清脆金屬斷裂聲從前廳傳來。
她隨即聽到有人喊,“天哪,他居然把雷霆劍折斷了,這劍可是天下排名第七的寶劍啊!”
“啊,海潮派的掌門被打得吐血了!”
“老天,他又出掌了!為什么這么多人還是拿不下他一個?”
“他到底是誰?!”李頭目忍不住怒吼。
是的,這男人到底是誰?這是現(xiàn)場還活著的人都想要知道的答案。若不是親眼所見,他們絕不會相信對方僅僅只有一個人,就可以把云集在此的江湖人士打得狼狽不堪。
放眼望去,盡是一片倒在地上的人,而其中以尸體殘缺不全的死人居多。
他極其殘忍的殺人手法令人作嘔,用的不是武器,而是他的雙手,好似他的手就是最佳的武器。
“這人來我們李家寨究竟是為了什么?”趁著眾人圍攻御承的時候,李頭目一把抓著管事,惡狠狠的問。
“小……小人不知!”管事哆哆嗦嗦的回答。眼前的情景,早已嚇得他幾乎沒辦法思考。
“不知?沒用的廢物!”李頭目一腳踹開了管事,目光緊緊的盯著那被眾人圍在中心點的男人。
再多的人撲上去都徒勞無功,還有什么方法可以阻止這個人?
這時,一道顯眼的紅色身影躍入他的視線,引起他的注意。這大紅的喜服,今天全李家寨只有一個女人會穿,就是他今天剛進門的媳婦,她怎么會在這里?
這是怎么回事?!赫月夜無法置信的遠遠看著眼前的一幕。那個被圍在人群中的是御承嗎?像……卻又不像?
他臉上的殺戮之色,是她從來不曾見過的,他那冷絕的氣勢,仿彿是要毀滅周遭的任何東西。他頎長的身影在人群中移動著,所到之處倒下一個又一個人。
他的手狠狠的插入那些人的胸口,再面無表情的抽回手。
他的身上、臉上、發(fā)上全是血,是他的血?抑或是別人的血?
那些武器在他面前就好似脆弱的樹枝,一折就斷,然后她清楚的看見,周圍的武器如雨般密密麻麻的朝他招呼而去,她屏住了氣息,就想沖上前去救他,但接下來的畫面令她止住了步伐,他在殺人,真的在殺人!
赫月夜情不自禁的捂住了口。她一直知道他會殺人,他說過,泰清也說過,但是當(dāng)她真正看到的時候,卻又是另外一種感受。
人命,在他的眼中就如同畜生的命一樣,他的眼神是一種完全漠然的冷視,那不停飛濺的鮮紅色血液,像是要襯托著他的冰冷一般。
她不喜歡……不喜歡他殺人的樣子,這讓她覺得他是那么的遙不可及,仿彿兩個人生存在完全不一樣的世界中。
“御……御承!”她叫道,想要阻止他繼續(xù)殺人,想要他變成自己所熟悉的那個御承,想要他回到?jīng)]有沾上鮮血的時候。
明明不算是太響亮的聲音,明明這聲叫喚被周圍的廝殺聲所淹沒,但是那被眾人圍住的男人卻突然停下了手。
御承抬頭,找尋著那個唯一可以牽動他的聲音,然后,他看到了那道紅色的身影,雖然穿著精致的喜服,卻狼狽得像是一路滾過來似的。
“月夜。”所有的煩躁,所有游離的思緒,似乎都在看到她的一瞬間歸位了。
他找到她了,找到他唯一想要的人了!
在這電光石火間,兩人都旁若無人的向前踏了一步,但一把亮晃晃的劍突然架在赫月夜的脖子上,驚醒了這對眼中只有彼此的情人。
赫月夜整個人呆住了,劍就抵在她的脖子上,冰涼的金屬散發(fā)著陣陣寒意,只要這劍再遞進幾分,她恐怕就會沒命。
李頭目握著劍,手心冒汗,他在賭,賭自己劍下的這個女人的性命究竟能不能影響眼前猶如魔鬼一樣的男人。
然后,他看到對方蹙起了眉,一步一步的朝著這邊走來。
“放開她!
看來他賭贏了一半。李頭目繼續(xù)喝道:“你停下,要是再往前走一步的話,這女人就會沒命!”即使她是自己的媳婦,眼下為了保命,他也只能這么做。
御承果然如李頭目所預(yù)料的停下了步伐,原本冷然的眸子開始變得灼熱起來。
李頭目暫時松了一口氣!澳憔烤故呛稳,為何要與我李家寨為敵?”
“找人!彼囊暰只盯著赫月夜。第一次,心中突然有了一種不確定的感覺,不能確定她能不能活下來,不能確定她會不會受傷,不能確定她是不是真的安然無恙。
而這所有的不確定,都化成了不安,在他的心中來回猛烈沖擊著。
這種前所未有的感覺令他難受得要命!是因為自己在乎她,所以才會不安嗎?因為她是他活了二十三年中,唯一想要得到的人?
“找誰?”李頭目問道。
“她!辈话驳母杏X越來越強烈,像是要貫穿他全身。
“什么?!你來這里,殺了我李家寨這么多人,就只是為了找這個女人?”李頭目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不光是他,周圍那些尚活著的江湖人士也十分震驚。
御承不語,不過他的眼神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
“你知不知道,她已經(jīng)是我李家的媳婦了!”
“她不是!彼蛔忠痪涞牡溃骸八俏业呐,自始至終,她會嫁的人只能是我。”
那種目空一切的氣勢,竟讓李頭目一時被震懾住了。
“那……那你傷了我李家寨那么多人,打算如何了結(jié)?”
“你想怎么樣?”
李頭目向身旁的手下使了個眼色,那人立刻掏出一枚藥丸丟到御承的腳邊。
“這是天下至毒——藍絲,只要你吃了它,我自然會放了這女人!
“天下至毒嗎?”他面無表情的低頭看著那顆藥丸。
“御承,不許吃!”赫月夜心急叫道。
“若是你不吃的話,這女人可就……”李頭目說著,把劍往前遞了些許,霎時之間,她白皙的脖子上出現(xiàn)一道血痕,幾縷血絲順著劍滴落下來。
疼痛的感覺讓赫月夜的眉頭開始打結(jié),不過她卻顧不上這疼痛,只是一個勁兒的對著御承喊著,“喂,你聽到?jīng)]有,不許吃那個毒藥!我不許你死,要是你死了的話,我就算得救了也不會開心的!”
“閉嘴!”李頭目惱怒的大喝,手上的勁道又加大了幾分,霎時,赫月夜脖子上的血流得更多了。
血,猩紅的血,流淌在那白皙的頸子上益發(fā)明顯,為什么他從前都不曾注意到血的顏色是這樣的刺目呢?
御承的眼眸只是直直的盯著那片紅色,無法移開自己的視線。流血了,她流血了!即使自己身上沾滿所有人的血,都不會讓他心痛,但是她那幾縷鮮血卻讓他的心痛得要命。
痛不欲生就是這種感覺嗎?他甚至愿意拿自己所有的東西去交換她完好如初。
身子不由自主的微微顫抖著,他那雙沾滿了鮮血的手也連帶的顫抖著,失落、難受、痛楚以及無法掌握的不安,所有的情緒交織在一起,讓他胸口的窒悶感越來越強烈。
“哈哈哈,這小子在害怕呢!”
“和剛才簡直判若兩人!”
“殺了那么多人的人,原來也怕死!”
周圍奚落的聲音不斷的響起,但是御承什么都聽不見,他依舊不停的顫抖著。
這種感覺究竟是什么呢?怎會讓他這么的……無助?!難道這便是——害怕?!
他定定的望著嘴巴仍在一張一闔說著話的赫月夜。因為無法掌握她的安全,所以他害怕了?
御承突然笑了,盡管身子依舊在顫抖,但是嘴角卻勾起了一絲笑意!拔覀兊馁約結(jié)束了,所以我的命,是你的了!”
“你在說什么?御承,你聽清楚了,我不許你吃那毒藥!”赫月夜吼道。
“也只有你會對我用不許這個詞。”他彎下腰,撿起了地上的藥丸,“雖然有些臟,不過也沒其他方法了!闭f罷,他一張口,吞下了藥丸。
“你怎么可以吃呢?!你怎么可以!”赫月夜瘋狂的呼喊著,眼眶涌出一陣陣熱流。什么賭約結(jié)束了,什么他的命是她的了,她不要聽這些,她只要他活著!
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會成為令他死亡的原因。
“不要流淚,你的眼淚會讓我心痛,所以我不喜歡看你哭。”他說著,一步一步的朝著她走來。
“你、你怎么沒死?”李頭目詫異的看著還活得好好的男人。
“藍絲殺不了我的,因為我……”御承語音一頓,趁著李頭目分散注意力的一瞬間,一躍而至他的面前,右手猛地抓住了那抵著赫月夜脖子的劍,用力一折。
“鏘!”
劍斷了,他的右手也被斷劍劃出兩道傷口,血汩汩的流了出來。
“怎……怎么會?”李頭目只感覺到胸口一痛,低頭一看,一只修長的左手不知何時已經(jīng)插進了他的身體。
“因為藍絲,早在我八歲的時候就吃過了!庇谐榛厥,冷冷的看著對方在自己的面前倒下。
周圍一片嘩然,御承用力的把赫月夜摟進自己的懷里,低著頭,舔舐她脖子上的血!霸乱埂乱埂
她的眼淚,讓他心痛;她的血,讓他生平第一次感到害怕。
她的耳邊,聽到的是他的聲音,她的身體,正被摟進一個寬大的懷抱中,而她脖子上的疼痛正在一點一點的減輕。是誰?是誰在做著這些事?
她猛然回過神來,看見御承好端端的站在面前,驚喜的問:“你沒死?你真的沒死?!”她甚至忘了去害怕腳邊正躺著李頭目的尸體。
“嗯,我沒死!彼^也不抬的道,只想汲取她的溫度。
“那……”
“你受傷了,所以這里所有的人都該死!
“什么?!”
不光赫月夜驚呆,周圍的人也都驚呆了,其中一人壯著膽子上前道:“這位少俠,你既然是與李家有恩怨,如今李頭目已死,你何苦要再多殺人?”
“殺人也需要理由嗎?”他冷冷反問。
“你——”
“我就不信他可以殺得了我們?nèi)康娜耍 ?br />
“大不了同歸于盡!”
一時之間,群情激昂,眼看著又要動起手來。
“反正無論如何都要打一場,不如跟他拚了!”
“閉上眼,跟著我。”御承一手摟住赫月夜的腰,把她護在身邊,另一只手或成掌、或握拳、或伸指,不斷的擊倒著一個又一個的敵人。
她想閉上眼睛,不想看到殺人的御承,但是雙眸卻怎么都閉不上。
挪了挪唇,她喊道:“不要……”
“什么?”
“不要殺人,御承,不要殺人了!”
“為什么?你也會為這些人而傷心嗎?”他問,臉上的表情隱隱有些生氣。
“我……”
“難道,你就不可以只為我而傷心嗎?”他的眸中閃過了一絲痛楚。
不是,不是這樣的!她使勁的搖了搖頭!拔沂菗(dān)心你,我怕你會受傷,我怕你手上的血流得更多,我更怕你殺人時候的表情,完全不像是我所認識的御承,變得好陌生!”就像是一道橫溝隔在他們之間,讓她無法靠近。
御承猛地收住了腳步,低頭望她!澳闶窃趽(dān)心我?”
“對啦,我是在擔(dān)心你,擔(dān)心得要命,不可以嗎?!”赫月夜眼中含著淚珠,狼狽的朝著他回吼。
聽見她親口說出對自己的憂心,他覺得胸口微微發(fā)熱!拔蚁矚g你擔(dān)心我,若是你不喜歡我殺人,我以后不殺人便是了!
只要是她的期望,他都會為她做到。
猛地抱起了懷中的人,御承晃眼間奔出了李家寨,徒留下一幫面面相覷的江湖人士。
誰能想到,他們之所以能夠保住性命,只因為一個女人的一句話?
不遠處的屋檐上,看了一場熱鬧的虹泰清單手撐著下顎,喃喃自語,“七叔以后不殺人了嗎?那老爹可要氣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