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以后,玉玄戴上了面具,在宮里自如行走。
人們果然害怕這份古怪,登門求見的漸漸少了,求她辦事的人也沒這個膽,轉而在背后議論她,稱她為“鬼臉娘娘”。
然而,送她的禮物卻沒減少半分,仍舊可以從朝陽宮排到皇宮外,因為大家都知道,她是霽皇心中最鐘愛的女子,否則不可能讓她肆意戴著形如厲鬼的面具在宮里行走。
生活逐步變得寧靜,玉玄從起先的彷徨不安,變得稍微鎮定,甚至偶爾會有一些閑情逸致到園中賞花。
這天下午,她像往常一樣,午睡后懶懶起身,帶著翠萍到園中漫步。
午后涼風吹拂在臉上,縱使戴著不透氣的面具,也不覺得窒息,她喜歡這樣愜意的時光。
可這時候,她卻遇到一個人。
這個人,把他所有的好心情全都一掃而光。
慶安王爺魏明倫。
自從入宮以后,玉玄便強迫自己把他徹底忘記,塵封那份心動,沒想到他竟不期然的出現在她的面前,讓她如遭雷擊。
“給娘娘請安! 魏明倫優雅依舊,見到她微微一笑,上前行禮。
“大哥不可如此!庇裥B忙道,“皇上對大哥禮遇有加,何況是我?就叫我玉玄吧!
“叫玉玄妹妹好了!蔽好鱾愐膊豢蜌猓⑿Φ厍浦
強烈的日光下,他的俊顏益發清逸瀟灑,衣袖在風間飛揚,讓她憶起當年揚州那次難忘的邂逅。
“大哥覺得我這樣子奇怪吧?”她看到對方不避嫌地直視自己,不由得低下頭。
“二弟讓你戴這面具,肯定是為了你好,沒什么好奇怪的,只是……”
“只是什么?”她心間一緊。
“真沒想到……”魏明倫忽然一嘆,俊顏笑意微斂,“當年揚州的小姑娘,居然成為當今的玄妃!
什么?玉玄頓時僵住。
他說的……是她理解的那個意思嗎?她沒聽錯嗎?
“玉玄妹妹想必不記得我了!彼圃跐Γ耙搽y怪,當日你為了母親的病著急煩憂,自然不會記得——”
“不,王爺!”她忍不住脫口而出,“我以為你忘了!”
原來,他仍記得,原來,他留意過她的相貌;原來,她的思念沒有完全白費……這瞬間,她感到他們不再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只是,真相來得太遲,就算真有前緣,也不能再續了……心間涌出一股巨大的苦澀,她的淚水涓涓流出,淌下面頰。
幸好,有面具遮掩,掩飾了她的激動。
“王爺,玉玄一直想著要還王爺那一百兩銀子呢。”不知為何,她不喜歡跟著魏明揚叫他大哥,只想稱王爺。
若叫大哥,表示她已經成為他的弟妹,稱呼雖親,卻益發疏遠。
“那一百兩算什么?”這話似乎暗喻著什么。“說不定將來我還有別的事要求妹妹,比這一百兩貴得多了!
“無論何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庇裥犚娮约何⑦斓穆曇,極力抑制自己別哭。
“你們在聊什么?”正沉默無語,忽然有道聲音自背后傳來。
她一怔,與魏明倫同時回眸,卻見魏明揚就站在不遠處的一株樹下。
“大哥,朕在御書房等了你好久,原來你在跟玄妃說話啊!
他笑說,然而笑中卻隱藏著一絲不悅。
“正要去,途中巧遇弟妹,就多說了兩句。二弟找我有事商議?”魏明倫像沒事人一般,自然道。
“沒什么大不了,我叫那些老臣處理了!
“那么我去找他們,不打擾你們新婚燕爾了!蔽好鱾惔蛉さ,隨即轉身離開。
玉玄怔在原地,可還沒開口,魏明揚便一把攫住她的胳膊,不顧她是否疼痛,便連拖帶拉,一路無言地將她拉回朝陽宮。
進了屋,關上門,他手一甩,險些摔倒她。
“皇上為什么事不高興,竟拿臣妾出氣?”揉揉胳膊,玉玄不滿地道。
他回眸冷笑,挑眉問:“你說呢?”
“臣妾愚笨,不知!
“不知?”他抬高聲音,“你對大哥念念不忘,真當朕是瞎子嗎?”
“說兩句話而已,皇上想太多了。”
“只是說兩句話嗎?那你為何流淚?”他一語道破。
“臣妾哪有流淚?”她一驚,連忙敷衍帶過。
“這不是嗎?”他上前,一把打落她的面具,使她原形畢露。
沒錯,她的淚水猶掛在頰邊未干,成為明確罪證,讓她無從辯駁。
可他如何知曉她在落淚?難道他有火眼金睛,能看穿她的面具?
“方才朕站在樹下看你們說話,見你十指交扣,胸前起伏,便知道你哭了!彼平,“還不承認嗎?”
是嗎?他看得這樣仔細?從細微舉動就能推曉人的心思?
呵,他別做皇上,干脆去當算命仙算了。
“要怎樣才能讓你忘記他?”劍眉微凝,一個陰謀正在魏明揚心中醞釀,“告訴朕,要怎樣?”
在問她嗎?
其實擄獲一個女子的心并不難,端看有無耐心,是否傾注真情。
比如前兩次,她就曾對他微微心動,在他處處替她著想的時候。
可眼前他兇神惡煞、百般猜疑的模樣,卻讓她厭惡至極,原本積累起來的一點好感也霎時蕩然無存。
“我不可能忘記他!辟氣一般,她冷冷地回答,“這輩子,都不能!”
“這輩子?”這個詞激怒了他,“已經是朕的妃子了,還能跟他怎樣?”
“不求跟他怎樣,只要遠遠地看著他,偶爾跟他說幾句,我便知足!彼孟肽芎投魅嗽谝黄,是他毀了這一切。
“呵,真是癡情啊——”魏明揚心中怒火此刻再也按捺不住,一把將她攬入懷中,“好,那我就看看,今天以后,你還有什么顏面想念他!”
說著,他五指一扯,硬生生剝下她外衣。
“你……你要干什么?”玉玄大吃一驚。
“夫妻之間,還能干什么?”他狠笑,“朕要你侍寢!”
“你……你說過不勉強我的。”
新婚之夜,他陪她回家時曾許諾過,要等她心甘情愿之后才圓房,現在他要說話不算數嗎?
“君無戲言!”她趕緊搬出擋箭牌。
“對,那就戲言!”他低吼,“因為朕發現,這樣比較快活!”
說話之間,他的薄唇也朝她的唇邊、脖間狂亂吻去,印出一串紅。
“不!不要……”
玉玄奮力掙扎,可手無縛雞之力的她哪里是他的對手,只見強勢臂膀緊緊地將她包覆在堅實的肌魄中,衣衫被一陣狂虐地撕裂后,露出雪色裸膚。
屈辱的淚水順著她的臉頰滴落,她拼盡全身力氣卻仍不敵他,漸漸的,她冒出冷汗,雙腿軟了下去。
他摟著她的腰,依舊吸吮著她的纖頸,完全不顧她的不適。
“魏明揚,我恨你——”
她聽見自己最后的話語,巨大的恐懼在瞬間把她吞沒,一陣令人窒息的黑暗壓頂,之后,她便什么也不知道了……從昏厥中緩緩轉醒,玉玄看到傍晚的陽光傾灑入窗,一抹白影立在窗口,,背對著她。
是夢嗎?為何這身影如此像她記憶中的恩人?同樣的英挺出塵,飄逸如仙。
“王爺……”
人影察覺她的清醒,驚喜地轉過臉來。
她瞪著那張臉,頃刻間,覺得從仙境墜入人間。
那不是魏明倫,而是她最最憎恨的人。
“你醒了?”魏明揚緩緩踱到床前。
此刻,他已褪去皇袍,只有一件白色底衫,在微風里搖曳,松垮的衣襟露出赤裸胸肌,有種屬于男人的魅惑。
“走開!”她厭惡蹙眉,拼盡全力嚷道,想將討厭之人趕離身邊。
“如今你我已經有了夫妻之實,一切由不得你了。”他輕笑,坐到床邊,掀起被褥一角。
玉玄愕然,這才發現,原來覆蓋在絲被底下的自己居然一絲不掛。
他要了她?
在她昏迷的時候要了她?
她的貞操,就在這樣的屈辱凌虐中沒了……她整個人像被厲斧劈成兩半,沒了知覺,只有仇恨,淹沒她的身和心。
“女施主,是你?”
玉玄再次來到這無名庵,看到那位法號慧益的老尼。
每次悲傷的時候,她都不知不覺向往青山綠水,這里,正是她紓解情懷的好去處。
“師太,近日可好?”她微微頷首。
“女施主那日滿腹悲傷,今日眉間深蹙,可見煩心事沒有解決啊!被垡娌煅杂^色道。
“師太好眼力!庇裥䶮o聲嘆息,“只怕更糟了……”
“然而這次為何不提出家之事了?”似洞悉一切,慧益笑回。
“就是想也出不了家了!鄙砣雽m門,一家子性命全系在她身上,怎能說撒手就撒手離去?
“女施主心中恨意不除,此生很難快樂!
“還奢望什么快樂?行尸走肉罷了。”絕望的情緒像一根針,不時扎著她的心間。
“女施主想聽聽貧尼的故事嗎?”慧益忽然道。
“師太請講。”她不由得好奇。
按說,出家之人,塵緣已了,很少會對外人說自己的故事,這個老尼甚是奇怪,一見她就滔滔不絕,實在不像清心寡欲的出家人。
“貧尼曾有一女,不是親生,可視若親生!被垡骈_始絮絮叨叨道:“女兒十八歲那年,因緣巧合,嫁給了一個比她年長二十多歲的男人。男人喜歡她,卻礙于距離懸殊,并不能給小女幸福和快樂。小女后來遇到了另一個與她年紀相仿的男子,兩人很快相愛,約定一起遠走天涯,孰料被人撞見他們的私情,偷偷告訴了年長的男人,于是……”
老尼的眼中忽然泛起淚光,雖然事隔久遠,可一旦提及,卻依舊傷心不已。
“于是怎樣?”玉玄聽得一顆心霎時懸了起來。
“他……殺了小女!
“什么?”她驚呼,沉沒在駭然中,半晌回不過神。
“自此以后,貧尼就發誓報仇,不只那個年老的男人老身要殺,就連那個告密者,也要讓他不得好死!”
“師太……”玉玄注意到對方臉上憤怒扭曲的表情。
“我找到了那個告密者,親手把匕首刺入他的咽喉,看著他的鮮血,滴在我手上,直到現在,我還記得那血的溫度,還有血腥的氣味,在曠野的風中彌漫著——”
慧益仿佛陷入魔障般低語呢喃,讓玉玄有些害怕。
“那以后,我的心就舒坦了,也可以了無牽掛地遁入空門。”
她釋然的微笑,“看,有仇,就得報,種下惡因的人,就得有惡果!
佛家勸人向善,可眼前的老尼,卻字字句句在煽動她的仇恨,這到底是為什么?
玉玄深深疑惑,可是又不得不承認,這一番話的確有誘惑力,讓她對報仇泄恨的結果很向往。
“我與師太的情況不同……”可她終究還有一絲理智!拔液薜娜恕荒軞!
魏明揚是可惡,可沒到該殺的地步。再說,夫妻之間的親熱本是天經地義,是她不肯履行嬪妃義務在先,總不能因為他一時沖動就……殺了他吧?
“你可想離開他?”慧益挑眉問。
“……想!钡庀胗惺裁从?
“貧尼倒有一個法子可幫助施主!
“什么法子?”玉玄迫切地瞪大雙眸。
“現在還不能說,時候未到。”
“師太何時才能賜教?”雖然她不太相信真有法子能救自己脫離苦海,但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慧益盯著她的眼睛!笆┲骺尚盼?”
“我……信!彼哪肯鄬χ,似有魅惑,讓她情不自禁地點頭。
“好,你先回家,好好侍奉你的丈夫,時候到了,貧尼自會出現,告之方法!彼f得篤定,讓玉玄無法不信。
“好好侍奉他?”玉玄猶豫了,“如何侍奉?”
“就是讓他再多愛你一點,最好愛到無法自拔。”慧益露出詭笑,“這對一個漂亮女子來說,應該不難!
要她回去對魏明揚假意奉迎嗎?玉玄不確定自己是否真能做到,畢竟,她現在恨他入骨,想掩飾也掩飾不了。
回到宮中,已是日暮,聽管事太監說,皇上正在沐浴,朝陽宮中設有溫泉浴池,從西山引入的暖流緩緩注入特建的青石池子中,就在偏殿之內,琉璃華屋之中。
據說,就連太后也沒這現成的浴池,這是婚后魏明揚命人特意為她建的——因此,更招人嫉妒。
默默走進琉璃瓦房,玉玄掀開層層紗簾,果然看到他正閉眼坐在池中。
他的神情疲憊,眉心微蹙,不知正為何事煩心,蒸氣化為水珠,一顆顆散落在他結實的肌體上,有種魔魅的氣息。
她微微紅了臉。這并非第一次看到他的裸膚,然而此刻氤氳縈繞的氛圍,卻讓她不知不覺臉紅。
真是奇怪的反應,恨意與羞怯交織,化成矛盾的心理,令她在旁徨中受盡煎熬。
“去哪了?”聽到她的腳步聲,魏明揚猛地睜開雙眸,臉上流露出一絲驚喜,又硬生生地壓抑下去,努力保持鎮定。
“去庵里進香!庇裥牭阶约夯卮稹
“朕還以為……”他一頓,終于忍不住說:“你走了!
“走?”她一怔。
“以為永遠再也見不到你了!
呵,他以為她逃了嗎?
看他的神情,有一絲恐懼,害怕失去她的恐懼?砂此陌缘榔,若知道她逃跑,一定會通緝她到天涯海角,為何此刻卻鎮定地坐在這里?
“皇上如果責怪,可以懲罰臣妾!庇裥。
“懲罰?”他苦澀一笑,“若你真走了,我會放手!
放手?他在說笑嗎?玉玄詫異,臉上浮出不解。
“奇怪嗎?”她的表情,他自然領會!耙詾槲視扇俗窔⒛悖俊
她抿唇不語,算是默認。
“我不會不知道你恨我……”他卻答,“假如你心意已決,我絕不會強留。”這是真心話嗎?抑或玷污了她的清白之身,覺得膩了,所以愿意放她走?
玉玄忽然感到一陣心酸。
“不——”半晌之后,她咬唇說:“我不走!
“你……”魏明揚一臉驚愕,“你說什么?”
“難道你想趕我走嗎?”她反問。
他瞪大雙眸,仿佛作夢一般,好久好久才恢復語言的能力。
“不,怎么會呢?我高興都來不及!庇裥瑹o言,忽然將外衣一褪,只著一身透明的紗裙,緩緩步入池中。
池水很快將她的薄紗打濕,貼和雪色肌膚,勾勒出誘人曲線。
“玉兒……”魏明揚心間一緊,“你……”
“奇怪嗎?”玉玄依舊冷若冰霜,“皇帝與妃嬪之間,這很尋常吧?”
“朕只是……”他激動得輕顫,“只是不知你何時改變心意。”
“人已經是你的了,我還能怎樣?”來到他身邊,她任池水漫過自己的前胸,整個人像水中綻放的花朵般迷人,“我想通了!
說著,她跨坐到他腰間,主動獻上自己的吻。
呵,真像個魅惑昏君的奸妃。玉玄腦海中閃現一連串的名字,比如妲己、妹喜?杉热粵Q定報復,就該豁出去。
“玉兒,不要這樣!蔽好鲹P深深喘息,“朕會控制不住……”
“皇上隨心所欲便是!庇癖劾@上他的肩,依舊吻著他,引誘著他。他終于發出一聲低吟,轉為主動,一把擒住她的腰,胡亂撕扯著她的衣衫,薄紗脆弱,三兩下便被剝離干凈。
“坐下來。”他強而有力地握住她的纖腰,直接下按。
她感受到他的硬挺,此刻正昂揚著。
“呵——”坐下的霎時,玉玄疼痛的呻吟出聲。
明明已非處子之身,為何身子卻像被劈裂一般劇痛?為何一注溫暖的鮮血,會沿著她的大腿染紅這方池水?
她瞪著眼前不可思議的情景,腦中一片空白。
“記得嗎?”魏明揚忽然微笑,“我說過,不會勉強你的!
什么?他在說什么?難道他之前沒有取走她的清白?這怎么可能?明明那天他……玉玄滿臉錯愕。
“那天——”他咬著她的耳垂低語,“朕騙你的!
天啊,他果然……她只感到無地自容,想后悔,卻已來不及了。
這一次怪不得他,因為是自己主動勾引,還說什么“想通了”,真可謂自作聰明,賠了夫人又折兵。
魏明揚果然是天底下最陰險的人,撒了網讓她主動上勾,她卻傻乎乎掉進去,而且輸得無話可說。
“不……”她想退卻,然而兩人此刻已融為一體,無處可退。
“這回由不得你了。”他狠狠地吻住她,“這輩子,我都不會再放手!”
她感到一陣眩暈,忘了反抗,只牢牢地握住他的肩頭,身體在痛苦中卻呈現前所未有的興奮,漸漸跟上他的節奏,蕩漾一方池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