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香啊,都快中午了,一個女孩家怎么沒事睡那么晚呢?快起來了。”楊慈芳在于宛香房門外敲著門,對于女兒總是睡到中午才肯起床的習(xí)慣不認(rèn)同,年輕人怎么可以作息這么不正常呢?要改、要改……
“嗯……”于宛香趴在床上應(yīng)了聲,但身體仍是一動也不動,完全沒有起身的跡象。
“快起床。”楊慈芳又在門外叫了一回,這才踩著重重的腳步下樓去。
于宛香醒了,也聽見母親離去的腳步聲,但身體仍是一動也不想動。
今天是大年初三,她回到屏東老家陪母親過年已經(jīng)過了一個星期,這些日子里,她的生活跟一只豬沒兩樣,吃飽睡、睡飽吃……
但即便是喜氣洋洋的年節(jié),歡樂的氣息一點也感染不了她,她的心情一直受到尤駥迪的影響。
一個月前他們倆喝酒誤了事,雖然事后兩人異口同聲說是意外,自然不會影響到原本的友誼,但事實證明了,他說謊,而她自己也是。
他們試著假裝若無其事地繼續(xù)以往的相處模式,偶爾找對方吃飯或喝喝小酒,但他們都失敗了,雖然嘴上都對于那一晚意外的事件只字不提,但她看見了他眼底的情緒。
他眼底清楚寫著他忘不了那件事,他仍是尷尬、仍是在意,還有一些她分辨不了的復(fù)雜情緒在,而她自己也是。
她嘴上說要忘記兩人醉后干下的事,但別說是看見他的人了,光是聽見他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她便什么也忘不了。
那一晚,她明明是喝醉了,但為何在清醒之后所有的“事發(fā)過程”卻越發(fā)清晰?
她記得自己在他的挑弄下是多么地火熱,而他的熱情又是如何地教她燃燒,到了最后,她甚至懷疑在兩人最親密的當(dāng)下自己已是清醒的,要不怎么能將所有的過程記得清清楚楚?
甚至在一個月后的現(xiàn)在,她似乎仍然可以感受到當(dāng)時他身體傳遞的溫度,是那么地火熱,那么地教她深深感到悸動……這一切她都忘不了。
他呢?是否跟她一樣也忘不了,所以兩人越是假裝什么事也沒發(fā)生,就越是不能坦然地去面對彼此?這樣詭譎的情況還要持續(xù)多久呢?難不成真要連朋友也做不了?
光是想到會因此失去他這個好朋友,于宛香就感到一陣呼吸困難,她是真的很喜歡他這個朋友,而他也是她生活中唯一一個真心好友。
“唉……”真的好煩,心情好亂。
于宛香翻了個身仰躺著,她的房間在二樓,也剛好鄰近外頭的小馬路,隔音自然不太好,只要有人在她家大門前聊天又不壓低音量的話,那么所有談話的內(nèi)容不免要全入了她的耳。
現(xiàn)在,她神智清醒,而樓下的人說話又特別大嗓門。
“慈芳啊,你們家香香真是乖巧呢,雖然沒跟你住在一起,但我看她總是三不五時就回來陪你,你也真是好命呢!”
這聲音她認(rèn)得,是住隔壁的隔壁的隔壁那位王大媽的聲音。
“還說呢,她這哪是乖巧?她爸都走了兩年,這兩年來我都一個人住,老叫她回來跟我住,她又不肯……”說到這里,楊慈芳又是一陣長吁短嘆的!八,之前那工作很不錯的,收入又不低,至少作息很正常,結(jié)果沒事跟人學(xué)寫什么小說,整天都窩在家對著那臺計算機(jī)打字,也不好好吃飯。你沒見她這幾年越來越瘦了,現(xiàn)在年輕人啊,想什么都不懂……”
媽,就因為你看不慣我這寫作的工作,若是搬回來跟你住,我耳根肯定不能清凈,耳根不清凈我要如何把工作做好?交不出稿子,我家編輯大人可是會殺人的!
躺在床上,于宛香忍不住在心底響應(yīng)著樓下母親的一番抱怨。
“她這樣哪里不好了?大作家耶……慈芳,我說呀,你們家香香我也是打小看到大的,她越大越漂亮,也難得她是個乖孩子,我真是越看越喜歡,你也知道我那笨兒子,嘴巴笨,人也呆了點,所以我這做媽的能不急嗎?”
哦,老天啊,別又來了!
聽到王大媽留了話尾,于宛香已經(jīng)知道她打算做什么了,于是她將被子拉高,整個人埋入被子里,企圖將接下來所有的對話隔絕,但她顯然太天真了,她太小看樓下兩個女人的嗓門了。
接下來的對話仍是一字不漏地傳入她的耳里,她想不聽都不行。
“是啊,你家小明雖然嘴巴不甜,但也是個乖孩子啦!你別急,緣分這種東西急不得的,該來時自然就會到了,兒孫自有兒孫福!
楊慈芳都是個年過半百的歐巴桑了,又怎會聽不出老鄰居的話意呢?不過是想試探她,若一開始就暗示沒那可能,那么接下來的話就可以直接省略了。
王家那孩子她也是知道的,是個老實過頭的男孩子,長得不差,就是一張嘴不夠甜,自然是不懂得哄女孩子家,才會惹得他媽媽心急啊!不懂一點甜言蜜語的男孩子當(dāng)然得不到女孩子的青睞,不過呢,這種人當(dāng)老公倒是實在,也比較有安全感,挺適合家庭的。
見楊慈芳沒有立即表明什么,王大媽喜上眉梢地繼續(xù)接著問道:“慈芳,你家香香呢?現(xiàn)在有沒有對象了?”
這兩年總是看著那孩子單獨回家來,看來是跟她那笨兒子一個樣,還沒能有個對象呢!
“說到這我又要怨嘆了,她啊,連個男朋友都沒有,不知道是不是想給我搞單身那一套,我頭痛得要死。”她也不是老觀念的歐巴桑,只不過于家就她這么一個孩子,她這個當(dāng)媽的自然希望能有個男人來照顧她。
若說現(xiàn)在還年輕不想早早定下來也無所謂,現(xiàn)代社會嘛,可以多比較,男友多換幾個她也能接受的。
但她那孩子也真是不爭氣,居然從沒帶過任何男孩子回來給她看過,虧她還是自己一個女孩子家住在外頭,沒有她這老媽在一旁礙著,她更該好好地去找男人談戀愛才是,真是丟人,虧她還給她生了一副好皮相。
聽見這樣的回答,王大媽更是開心了,她猜得果然沒有錯,香香那孩子果然還是單身,這么一來她口袋里的東西就可以拿出來了,所有的準(zhǔn)備也算是沒有白費了。
“別頭痛了,我也是想著你家香香應(yīng)該是還沒有對象,就跟我家那小子一樣,所以……”王大媽拿出口袋里的小錦盒,放到楊慈芳手里!澳銕臀覇枂柲銈兗蚁阆,看她有沒有那意思做我王家未來的媳婦,這個小東西就當(dāng)是給她的小小見面禮吧!”
“哎呀,你這是做什么呢?還什么見面禮不見面禮的,都是老鄰居了……”
她就知道,王大媽果然是來為她兒子找未來媳婦的,老天……
于宛香用力將身上的被子掀開,快步?jīng)_入浴室里,外頭的對話她再也聽不下去了。
她用極快的速度刷牙洗臉,睡衣也沒換就奔下樓,打算親自拒絕王大媽。
當(dāng)她來到一樓時,王大媽早就已經(jīng)不見蹤影,只有她母親一人在大門口。
“哦,你下來的正好,過來這里坐下,我有話要跟你說!睏畲确枷蛴谕鹣阏辛苏惺郑孕性谏嘲l(fā)上先坐了下來。
看母親坐了下來,一副打算跟她長談的模樣,于宛香偷偷地在心底扮了個鬼臉,像是不經(jīng)意地挑了另一頭的單人沙發(fā)坐下,就是不愿坐到母親身旁的空位上,更無視一旁投射過來的白眼。
“你是不是在樓上聽見我跟王媽媽的對話?”閃那么遠(yuǎn)也太明顯了吧?她會吃人嗎?真是個不肖女。
“先說好啊,我對她那乖兒子王小明可是一點興趣也沒有,你別給我亂來!庇谕鹣阋膊桓赣H裝傻,更是干脆地先發(fā)制人,先說先贏啦!
“什么亂來?人家兒子乖得很,哪像你這么不聽話?更何況他長得也不差,也有一份高薪的鐵飯碗,他這樣有什么不好?”越說越火大,楊慈芳將手里的東西用力地放在桌上,還發(fā)出了好大的聲響。
“吶,這是你王媽媽說要給你的見面禮,是個戒指,你自己看著辦吧!”
于宛香看著桌上的錦盒,連動手打開看的意愿也沒有,眼神里裝載著不耐煩,更是不愿給予母親任何的回應(yīng)。戒指又不是她收下的,要她看著辦什么?要收下的人自己看著辦才是吧?
“你那是什么態(tài)度?都幾歲人了,居然連個男朋友也沒有?還敢給我那種態(tài)度,又不是叫你馬上嫁入王家!不過是要你試著交往看看,這有什么困難,反正你們年輕人都單身不是嗎?”每次問她有沒有男朋友這件事,那不肖女總是能閃則閃,能裝死便裝死,真是氣死她了!
這一回,楊慈芳越發(fā)激烈的態(tài)度終于教于宛香有了動作。
只見她打開錦盒,拿出戒指,但她沒有試著戴上,而是起身轉(zhuǎn)移位置,坐到楊慈芳身旁。
楊慈芳以為自己的話已成功打動女兒的心,正準(zhǔn)備露出滿意的笑容時,女兒下一秒的動作卻教她臉上大變,氣得直想打人。
這個不肖女居然把戒指戴到她手上,是怎樣?存心討打的嗎?
“哇,這戒指好適合你戴哦!”丟下令人火大的話后,于宛香飛快地回到單人沙發(fā)上,接著又丟出另一句更討打的話來。
“媽,你也單身耶!你忘啦?”什么跟什么啊?王家兒子沒女人緣是他自己的問題,而她沒男人也是她自己的問題,單身有罪嗎?這樣也能湊對?她們這些老人家真是吃飽太閑了!
“你少給我打哈哈,你到底什么時候才能如我愿?這家就剩你跟我了,再沒幾年我也要跟你爸去了,到時還有誰能照顧你?你就不能讓我放心一些嗎?”女兒長得漂亮不怕沒人要,只怕她真想單身一輩子,一個女人身旁怎能沒有男人呢?她不過是想看女兒過得幸福,這要求過分嗎?真是不肖女!
“我可以照顧我自己。”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老媽還有這種非要依靠男人照顧的老舊觀念?現(xiàn)在的社會是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還是靠自己最好啦!
吼!可惜人腦不是電腦,老了或當(dāng)了抓去重灌就好,不然她還真想為老媽重灌呢!這么一來她就有耳根清凈的好日子可過了。
“于宛香!”楊慈芳再也忍不住地大吼。
“好啦、好啦,我早有男朋友了啦!你別再碎碎念了!庇谕鹣憧鋸埖厣斐鲭p手捂住雙耳,在老媽發(fā)火的時刻下,她選擇了撒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