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女失禮了,竟然讓夫人替我打理瑣事!彼恢毕氩黄饋碜约旱降字案f過什么,太糟糕了。
都是自己粗心,高添家的并不是每一次都說“婢子”,偶爾會說“我”,當時只以為她心煩所以說話上比較不注意,也沒去苛責,沒想到……
“我很久沒這樣操持了,倒也挺有意思的。”她對田青梅本沒什么好感,鄉下女子又是下堂妻,怎配得上自己兒子,只是婆婆讓她去認識認識,加上兒子提起婚事就說人不舒服要去躺躺,這才想著去知道是怎么樣的人。她原以為自己會看到一個狐貍精,沒想到卻是一個俊朗女子,不是很漂亮,但就是神采奕奕的,博人好感。那次替她梳頭,聽她說的那番話,她更是極有感觸——高大娘,一個家不是非得男人在外,女人在內,而是兩人一心,共同撐起,不論貧病,年老,兩人都牽著手不離不棄,這就是家,你在外面為了一家溫飽辛苦,那不丟人。
多好的一段話啊,當時她心想,原來惠兒喜歡的是這樣外剛內柔的女子。
當年丈夫在戰場上受了傷,養了好幾年,那些年她真的特別辛苦,就怕給人抓到小辮子,什么場合都要去,可是丈夫也沒感謝她,反而覺得她出門太多了,丟人。
“見過大夫人!毕榇仍旱膵邒咭姷疆敿抑髂,自然立刻行禮。祥慈院種有桂花,一進來便聞得桂花清香,十分舒服。
田青梅見這院子比剛剛那座更大,色調也更沉穩,雕刻的都是松樹,柏樹之類,象征長壽的植物,知道這一定是家中長者,項老夫人的院子。
“老夫人,大夫人帶著田姑娘來了!
欸?老夫人知道她要來?
項大夫人對她說:“我婆婆不喜歡人家下跪,你行個一般見禮就好了!
田青梅緊張得不行,等項大夫人跟婆婆問完安后,便彎下腰,“民女見過老夫人!
“都坐,都坐。”項老夫人的聲音十分和藹,“抬起頭來我瞧瞧!
田青梅抬起頭,看到一個穿著靛色衣裳的老太太居中而坐,老人家大概怕冷,已經穿了披風,讓她驚訝的是項惠居然也在。
自己的表情大概跟他差不多,一樣錯愕。
“母親,田,田姑娘怎么會跟你一道?”
項大夫人打趣道:“怎么,看到人就結巴啦?”她睜大眼睛:你怎么在這?
項惠揚眉:我才要問你呢。田青梅抿抿嘴:說來話長。
項惠用下巴努了努自己祖母的方向:我祖母雖老,但是個人精,什么事情都瞞不住,打起精神。田青梅點點頭:知道了!
“好了好了,你們都停住!表椑戏蛉诵θ菘赊涞拈_口,“老太婆想說話了!
她一驚,果然是人精!
“田姑娘今日為什么來到我們項家?”
呃,其實她是來說親的,但項惠在這里,突然不好意思起來,瞬間耳朵就紅了,忍著臉熱回答,“回稟老夫人,民女跟七爺情投意合,想請項家同意我們的婚事!
項惠一怔,繼而笑了出來,雖然沒出聲,卻感覺得到他十分高興。
“我們項家是大門大戶,現在共有三個老爺,十八個爺,九個少爺,短時間內不會分家,爺的妻子個個是名門貴女,你可有把握跟她們相處?”
田青梅據實以答,“沒有!表椈萼鄣囊宦曅Τ鰜。
“我不用跟她們相處,七爺無心官場,我又愛財,若是我們成親,將來就做生意營生,不是民女自夸,民女做生意的手段只怕沒幾個人比得上,只要七爺對民女好,民女手上又有銀子,就能過得很開心,不必在意幾位奶奶怎么看,日子是自己在過,民女不需要面子,只需要里子!
“你膽子倒挺大!
“民女膽子是比較肥!
項老夫人把身子往前探,“若我不同意呢?”
“不同意也請老夫人別急著給他成親,項家已經如此興盛,他不需要急著成親籠絡貴人,既然哥哥們都出息,就讓他過自己想要的日子吧。”
這話讓項老夫人想起嫁入商戶的姊姊還是一頭烏絲,說起丈夫時滿臉笑意,又想想自己滿頭花白,丈夫死了她只覺得清靜,把姨娘庶子們都轟出去的那刻覺得很暢快,大門大戶有什么了不起,說穿了不過欺負女人老實而已。
“惠兒,我們項家不能讓人笑話,你要娶個下堂妻,捐官之事就再也不用提了!
項惠大喜,“是,謝謝祖母!
項大夫人雖然有點可惜,但看兒子這么高興,也就釋然了——她記得田竹生的妻子也是丫頭出身,當時她問
過茜草,田太太怎么肯?
茜草回答,“太太很疼三爺,說只要三爺開心她就開心。”
是啊,身為一個母親,如果孩子不高興,她有什么好高興的,與其娶個她滿意的妻子,但夫妻不睦,不如娶個兒子喜歡的,夫妻和美,況且她也查過了,這田青梅是因為丈夫高中后嫌棄她才被休,并不是她本身品行不端,況且經過這幾個月的相處,不得不說,她比項家那些奶奶輩的還能端得上臺面,不管是庶子媳婦還是二房三房那幾個侄媳婦,為了誰能點菜都能吵起來,太難看了。
“既然是娶商戶女子,就一切從簡吧,六聘就好,祖母希望你高興,可是項家的面子還是要顧的!
項惠笑說:“孫兒懂,六聘六擔挺好的!
“你這兔崽子,現在高興了?”
“謝謝祖母,謝謝母親!
田青梅只覺得意外又驚喜,原以為是一場硬仗,連被罵不要臉都有心理準備了,沒想到就這樣輕松過關,簡直是作夢一樣。
“老太婆還有件事情想問問田姑娘!表椑戏蛉诵溥,“記不記得我?”
田青梅心想不會吧,她才經歷過項大夫人假裝下人的驚嚇,又來一次?不過,這回肯定沒有,她身邊幾個粗使婆子沒人長這樣。
項老夫人哎的一聲,“給你點提示,檀江口邊。”
田青梅腦中閃過一個人——那個為了省三百文的老婦人!是她嗎?但除了她,在檀江口邊自己也沒跟別人有接觸了……
“想起來啦?”項老夫人笑得很開心,“我見惠兒喜歡,這才想去看看你的人品怎么樣,不欺窮,不欺老,很好,若是你當時趕我走,我就不會讓惠兒他娘去看看你的為人處事了。”
田青梅快崩潰了,項家的女主人怎么都來這套啊,一個裝窮人要搭便車,一個裝下人來接近她,我的老天鵝啊——
一年后。
京城的雪婚一年比一年多,每逢好日子大街上來來回回都是迎親隊伍,一般來說不是六擔嫁妝就是十二擔,都是規規矩矩,故也沒人會注意,直到有支隊伍拐入春北街,終于引起旁人側目——春北街只有一戶人家,就是將軍府。
將軍府,六擔嫁妝,有沒有搞錯啊,而且還開了大門?
一個大娘忍不住在街角碎念起來,“開了大門就是正妻,但哪一位爺兒娶正妻這樣寒酸?”
“這位大娘,你不知道。渴谴蠓康钠郀,就是那位當年給國師算命,說年過二十才能娶妻的項七爺!币粋好事者見大娘不清楚,便說了起來,“聽說還是命盤的關系,不能娶貴女,所以娶了一個商戶女子當正妻!
“唉唷,這才六擔算什么商戶,是貧戶吧,我家丫頭出門都有十二擔呢,連棉被都是秦家絲,可貴著呢!
另外一個路人笑了出來,“大娘,你這可沒見識了,前幾個月在城郊不是開了一間‘吳家游苑’,這你總聽說過吧?”
“這我知道,我做事的那戶人家的少爺還去過一次呢,回來講得眉飛色舞,不知道有多好玩,吃的喝的玩的,都十分別致,院子的雕花梁柱都不曾見過,總之各種新鮮,結果一問,原來去一趟得花三十兩銀子,他跟幾個朋友湊湊,一人也花了五兩,氣得老爺打了他兩板子,可即便要價不菲,聽說生意還是好得很!
“是啊,這我也在酒樓聽人說過,里面的琴娘跟舞娘和外頭都不同,曲子都是新譜,舞蹈也是新編,最主要的還是菜色新穎,在京城其他地方吃不到,雖然也有飯館師傅去那里想順便偷師,但做菜哪這么簡單,回來雖然號稱不輸給吳家游苑,但就是輸了啊,何況聽說每個院子的菜色都不同,這可就很厲害了,我原本想讓丫頭去那里應聘,結果人家說不識字的不要,你們評評理,下人還需要識字,那我直接去當秀才不就得了。”
“話可不能這么講,接待的都是達官貴人,識字自然好一點!
“就是!绷硪粋人插嘴,“我一個堂弟就在里面干活,月銀一兩是很普通了,不過有花紅,生意越好,花紅越多,老板把凈利的十分之一都分出來,他一個月可拿一兩多的花紅,那里頭有三百多個丫頭小子,十分之一的花紅是三百多兩,那凈利就是三千多兩,大娘,三千多兩的凈利啊!”
那大娘一聽,都呆了,“這么多?”
“可不是,吳家游苑雖然是吳狀元開的,但其實有一半屬于一個田姓大爺,嫁給項七爺的姑娘就是田家長女,弟弟怕她嫁入大戶會被欺負,把吳家游苑的契約全給了這姊姊,有銀子在哪里都不會難過!
大娘深吸一口氣,算數再不好她也明白了,剛剛那個進門的姑娘,每個月有一千五百兩銀子的凈銀可拿。想到自己剛剛還炫耀給女兒買秦家絲的棉被,突然覺得有點沒臉,忍不住抱怨,“既然如此富有,又何必裝成窮人入府呢。”
“這我倒是聽說過,國師說項七爺命中帶煞,妻子命格越差越好,于是項家費盡千辛萬苦給他找了這個,不但是個商戶女子,還是下堂妻,丈夫一高中就被休,命格低下,說這樣能給項七爺化煞,至于婚禮會這樣低調,自然是有命盤上的考量,不宜鋪張。要我說這姑娘也委屈,又不缺銀子,誰不想十里紅妝讓人羨慕一番,但現
在因為將軍府上要求,得這樣安安靜靜過門,連宴席都不請呢,國師的意思是越安靜越好,婚禮越是沒動靜,項七爺將來就越平順,那姑娘不過是女人家,又能說什么話呢,自然得點頭同意了!
“不過這姑娘現在能進入一品府第,也不算低下了!
“可是項七爺沒有官位,幾個哥哥跟堂兄弟都是有官位的,這同一戶人家就他們這院子特別不同,丈夫是白身,妻子又是下堂妻,也不知道能不能過得下去!
幾個人吱吱喳喳的,看著將軍府迎入花轎后,大門緩緩合上,說了一會自覺無趣,便自行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