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不遠處傳來一陣混亂,只見一群惡霸,正囂張的向兩旁做生意的小販收取保護費。
在這個時代果然有這種人渣,那群身材壯碩的男子一個個臉露兇相,言語粗俗,蠻橫的用武力來壓榨那些小商小販。
這里的小商販大概一直被這群人欺壓,紛紛拿出自己襄中的銀兩交給對方。
那群人拿到銀子,臉上露出貪婪的邪笑,之后他們走到一個老奶奶的攤位前,將老奶奶團團圍住。
那老奶奶是賣柴的,瘦小又佝僂的身子,每天要扛著這些柴火來到市集變賣,以維持一家老小的生計,讓人看了都感到心疼。
面對幾個壯漢子無理的要求,老奶奶不禁渾身顫抖,含淚連聲哀求道:“幾位大爺,老身從清晨到現在連一捆柴也沒賣出去,實在拿不出銀兩給你們交差,還求幾位大爺放過老身!
“少他媽廢話!快點把你身上的銀錢都交出來,否則從明天開始,你就別想再在這里擺攤賣柴。兄弟們,去搜她的身!”
“不要……不要啊……”
趙星絨見到這一幕,氣不打一處來,剛要上前阻止,身子就被藺遠彥牢牢扯住,她不解的瞪他,他卻對她搖了搖頭。
就在那群惡人試圖欺負老奶奶時,那群惡人的頭目突然發出一聲慘叫,緊接著,那人痛苦的捂著雙眼,叫得十分凄慘。
“是哪個混蛋王八蛋居然敢用石頭打我?”
趙星絨不敢相信的張大嘴巴。那人剛剛還好好的,可此時此刻卻眼睛流血,分明是被什么重物狠狠擊中,慘不忍睹。
再看向身旁的藺遠彥依舊保持淡笑,但他的右手悄悄收回衣袖。難道剛剛的暗器,是他發的?
那幾個惡人見頭目的眼睛突然被不知從哪里飛來的暗器打傷,嚇得臉色慘白。
但他們畢竟在外面混,知道肯定有人在暗中搞鬼,這人既然能無聲無息的將老大的眼睛打傷,功夫肯定十分了得,于是一群人不敢久留,扶著受傷的老大沖破人群,逃命要緊。
趙星絨險些被他們撞到,幸好一雙有力的手臂將她扯到懷中,牢牢護住,才避免摔倒的惡運。
“你就不能安安分分的待在我身邊嗎?”
頭頂傳來藺遠彥無奈的低訓,但口吻中帶著幾分嬌寵呵護。
聞言,她心兒一跳,臉頰也染紅了幾分,抬起小臉,輕聲細語問:“剛剛是不是你出手偷偷幫了那位老奶奶?”
藺遠彥扶她站穩,回了她一個不著痕跡的笑!拔也恢滥阍谡f什么,咱們該回府了!
他的大手握著她的小手,趙星絨就這樣被他強行牽著走。
雖然他外表冰冷,可溫熱的掌心卻給人一種安全感。
輕咬著唇,回想他剛剛那不太明顯的笑。那笑容很淺,可卻如春風拂過她的心。藺遠彥,你到底是怎樣的一個男人?
轉眼間已經是一個多月,自從宰相與公主回宮探親之后,原本針鋒相對的情況似乎已經好轉。
雖然藺遠彥仍舊為了國事操勞,經常在書房偏廳入睡,但每天都會盡量與公主一同用膳。
飯桌上也不再像以往沉默,反而不時傳來公主的笑聲,肯定是宰相又說了什么,惹得新婚妻子肆無忌憚的哈哈大笑。
而宰相也一改往日的冷漠態度,時不時的與妻子探討天文地理,但偶爾又會因為一點小事而爭得臉紅脖子粗。
見主子笑了,下人也會笑;見主子皺眉,下人也偷偷跟著皺眉。
總之,自從宰相娶了公主之后,原本崇尚寧靜的相府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某天午后,藺遠彥乘著轎子從宮里回府,遠遠就聽到一群小蘿卜頭有說有笑的聲音從傭人房方向傳來。
府里的下人多半已經成親生子,他對待下人也不刻薄,只要他們夠忠誠老實,攜家帶眷的他也無所謂。
所以下人房那邊,平日里常有小鬼頭出沒,這其中也包括卓管家的兒子卓小福。
最近公務繁忙,他已經連著幾日留宿皇宮,與皇上太子探討國事,好不容易忙完了一個階段,在皇上一句“莫要冷落了朕的寶貝女兒”口諭下,他終于得空回府。
那群小孩子的笑鬧聲本來并不能引起他的興趣,可是聲音中竟夾雜著段寧善的說話聲。是他聽錯了嗎?
帶著幾分疑惑,藺遠彥命轎夫停轎,循著聲音,竟被他看見這一幕——
段寧善正穿著一身樸素干凈的衣袍,長發高高綰于腦后,挽起衣袖,拿著一支畫筆在一張白紙上畫東西。
四周有七、八個小蘿卜頭直盯著白紙看,片刻工夫,那畫紙上便出現了兩只栩栩如生的小貓小狗!袄蠋熀脜柡!”
孩子們無不拍手叫好,眼里全是羨慕和崇拜的光芒。
她將畫筆放至一旁,笑瞇瞇的給孩子們講這兩種動物的特性和習慣,還教他們怎么飼養貓狗,以及該如何對待小動物……
藺遠彥發現自己竟被她臉上如沐春風般的微笑迷惑了。
那張記憶中驕奢放縱的面孔,曾幾何時,竟在不知不覺中變得這么清純可人了?
生動的目光,溫柔的微笑,嬌嫩美好的嗓音,雖然身處下人房,而且還穿著粗布衣裳,可那張沐浴在陽光下的笑臉,竟越發尊貴逼人。
她軟聲細語的回答小朋友們提出來一個又一個無聊的問題,而那群嘰嘰喳喳的小鬼,完全把她當成了和善可親的大姐姐,毫無忌憚的扯著她的衣袖,口口聲聲喊她老師。
不知是哪個小鬼眼尖,竟然發現了他的存在。“大人……”頓時,七、八雙烏溜溜的大眼全望向他,當然也包括眼中帶笑的段寧善。
那群小蘿卜頭見到他,紛紛起身跪好,囁嚅的請安,剛剛的無邪笑臉頓時消失不見?磥硭饺兆鋈藵M失敗的,否則這些孩子怎么就這么怕他。
見妻子專注迎視他,他努力保持冷漠的表情,將剛剛的動容和欣賞,全隱藏起來。
“今天怎么有時間回府?”趙星絨明顯一楞,三天前他被皇上召進宮,說是東北部幾個縣城受災,大臣們皆被宣進宮議事。
整整三日未見,心頭倒是異常想念。
閑來無事,她發現府里這些小孩子平日沒人照管,大字又不識幾個,便興起當他們老師的欲望。
也許是她天生喜歡與小孩子接觸,又十分享受教學的樂趣,所以很快地這些孩子便不再畏懼她。
幾天相處下來,他們已經習慣叫她老師。
既然被發現了,藺遠彥索性走到他們面前,伸手道:“都起來吧,以后在府里不必有這么多規矩!
孩子們是起身了,但畏懼他是主子,全都噤聲,不敢說話。
趙星絨見狀,不禁皺眉?磥肀鶅鋈叻且蝗罩,藺遠彥肯定是平日過于嚴肅,才會把小孩子們嚇成這樣。
笑嘻嘻的她彎下身,投給小鬼們安撫的笑容,“小福、小亮,現在是休息時間,你們兩個是大哥哥,就由你們帶著其他弟弟妹妹出去玩好不好?”經過趙星絨的教導,卓小福的自閉癥已有明顯好轉。見老師這么看重自己,他自然樂于領命。
見高高矮矮的一群小鬼離開,藺遠彥才回神望向她!皼]想到你竟然還會作畫!
這實在出乎他的意料,雖然線條簡單,卻異常生動。
趙星絨柔柔一笑!皥D畫很多時候可以陶冶心靈,而且不同的畫風和色彩,也展示畫者的想法和當下心情!
那幾年兒童美術心理學可不是白學的,而且經過這幾天和小朋友的接觸,她發現古代的小孩子更加純凈可愛,讓她好想當他們的教師。
見她說得眉飛色舞,一臉自信,他忍不住想打擊她。
“不過是一幅畫而已,怎么可能會展示出內心想法?”“相同的畫面,如果由不同的人畫出來,表達出來的概念也不盡相同。若你不信,可以隨便畫,或許我能猜到你內心的想法。”見他敷衍的笑笑,趙星絨不禁微嘟紅唇。
“怎么?莫非你怕了?”藺遠彥哼了一聲,拿起她的畫筆,在畫紙上,隨便勾了幾條,竟是一只小小的燕子在吃蟲。
僅是幾筆,而且畫得并不逼真,他倒想瞧瞧,這樣能被她看出什么端倪。
趙星絨對著那畫研究片刻,細長的柳眉微微擰了擰,隨即用一種不敢相信的眼神打量他,盯得他渾身不自在。
“你干么用這種眼神看我?”
“你要權有權、要勢有勢,分明連天下都可以掌控在手中,可為什么你仍舊不開心?”
她的話令他微怔!笆裁匆馑?”
“不同的人即使做出來相同的畫,所表現出來的心里暗示卻是不同的。就像你畫的這個燕子吃蟲,蟲子就放在它面前,可它卻只看不吃,這個畫暗示你內心是孤獨的,你渴望被愛,渴望自由,渴望這個世上可以有人真心真意的去呵護你、疼愛你——”
“胡說八道!我怎么可能會有這么幼稚的想法?”藺遠彥打斷她的話,可心里卻因為她的解釋而愕然。
她當真如此厲害,竟能將他的內心世界看得如此清晰透徹?
趙星絨倒也不生氣,就像對待一個無禮的小孩子一般,對他笑笑。
“或許我說錯了,反正不管怎樣,人要活得開心最重要。”她笑笑拍拍他的肩,“今日既然回來得這么早,不如嘗嘗我的手藝如何,玉米蛋花湯,包君滿意!
此刻藺遠彥心情更復雜。
寧善,你越善解人意,我……反而越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