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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妹今世不當妾 第1章(1)
作者:寄秋
  “你、你走開,我不想看見你,你不要像跟屁蟲似的一直跟著我,你知不知道我最討厭的人就是你,你就像癩蝦蟆一樣,令人惡心欲嘔!”一名姿容出眾的少女不耐煩的揮動小手,面上的厭惡清晰可見,明擺著不愿見眼前這人。

  “云娘姑姑臨終前要我好好看顧你,我答應了就不能反悔。”他們原本該相依為命,誰知她越大越無理取鬧,被寵得不知天高地厚,刁蠻任性,連他這個表哥也不認。

  女子氣呼呼的瞪著他,“不要提我娘,她已經死了,用心照顧我的是母親,她才是最疼我的人!

  他無奈地道:“你錯了,小月兒,她對你的好不是好!边@丫頭的是非觀念被扭曲了。

  “不許喊我的小名,你沒資格,男女七歲不同席,以后不準你再借故接近我。”以為她不知道他是何居心嗎?

  “我們是兄妹,不算在內!彪m然他們之間毫無血緣關系。

  小月兒不高興的甩袖,“誰跟你是兄妹,少往自個的臉上貼金,你的居心我知曉得一清二楚,你只不過是我娘撿來的孤兒,卻覬覦著我家的財產!币烙H來的遠親憑什么管她。

  男子的臉色略微凝重,問道:“這是云夫人說的?”

  她揚起俏挺的鼻頭,哼道:“是我母親說的又如何?像你這種不要臉地賴著不走的人最討厭了,我們云家要養你一輩子不成?你識相的話趕緊滾!”別再留下來惡心人了。

  “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我絕不會做那種事,她在誤導你,你要自己想清楚。云家雖富,卻非我所向往,假以時日,我的成就不在話下!痹颇锕霉茫伊τ形创,怕是要辜負您的托付了。

  云姑丈續娶的妻子十分精明,一手掌控了小月兒的教養,后院之事他插不上手,才會造成如今的局面。

  年幼失母的小月兒只想有人疼她、寵她,認為誰對她好誰就是好人,可所謂的好是百依百順,要什么有什么,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金玉瑪瑙、琥珀翡翠、綾羅綢緞應有盡有。

  唯獨沒有教她知書達禮以及為人處事的態度,只一逕的寵溺,養成她為所欲為的性子,幼時的嬌憨靦腆全然不見,如今只剩下蠻橫無禮、囂張跋扈,且心中再無親娘。

  “哼,說大話誰不會,我還說我能當一品夫人呢!你最好不要妨礙我,要對付你,我有的是辦法!蹦赣H說他會是阻礙,果不其然,這人的心思太險惡了,連她也敢算計。

  男子不悅的沉下臉,“你還要糊涂到幾時?繼母會真心為你著想嗎?不要忘了她也有自己的兒女,她會舍棄他們而疼你?你未免太異想天開了,腦子拎不清!”

  一心渴望母愛的她被踩到痛腳,一臉憤怒的撲向男子,兩只小粉拳發狠的往他胸口捶去,罵道:“你怎么不去死,死了就一了百了,你不要骯臟的心思被人揭穿就惱羞成怒,還說母親的壞話,真是太陰險了,我詛咒你終生無妻無子,死于非命!

  女子嬌軟的嗓音始終徘徊在男子耳中。

  最后,正如她所言,男子死時還未到不惑之年,他一生未娶,膝下無子,到了死去的那一日,無親人在身邊,只有跟了他二十幾年的隨從一個人護棺南下,助他落葉歸根。

  “到哪里了?”

  一路向南的船只載著一行女眷,綰了發的三旬婦人云傲月,雖已出現些許白發,但面皮光滑,眉眼含春,嫵媚艷麗,有著一股洗凈鉛華的內斂風姿。

  她站在船頭,雙目平靜得像深山野林中的湖泊,波瀾不興的凝望著船行過時所濺起的白浪。河底下的魚兒不受驚動,自由自在地游來游去,多美好的景致,歲月靜好。

  云傲月穿著一身素淡的蜀錦,看得出她出身富貴,發上的一對蝴蝶碧玉簪浮翠流丹,價值不菲,低調中見奢華,可見應是富甲一方的商賈夫人。

  可是若看到她那一雙手,不免感到可惜,本該十分嬌嫩的蔥白十指竟顯斑剝,虎口處也有長年磨損而形成的硬繭,就算有數年的保養也難去陳年痕跡。

  三旬出頭的年紀卻有一雙老婦的手,可見她年輕時也做了不少操勞事,以致于兩手粗糙,不見細嫩。

  她望著流動的河水,眼神迷蒙,像在回想著什么,時而勾唇,時而顰眉,河水滔滔,帶走的是她年少無知的歲月。

  在她身后有名十五、六歲的容長臉丫頭鈴鐺,長相稱不上好看,和婦人的美貌相比,她連一分都比不上,所幸長得討喜,眼一瞇就似在笑。

  鈴鐺怕云傲月著涼,拿了一件鑲狐貍毛的披風輕輕為她披上,往后退了兩步方道:“到揚州了,夫人!

  “揚州呀!那是我生母的家鄉……”云傲月露出一臉懷念的神色,好似藉由揚州的美景想著那張早已不復記憶的面孔,她不記得親娘齊云娘的模樣了。

  舅舅們都不在了吧?當年娘去世時他們還曾來探望她,后來繼母進門,兩家也就漸漸沒了往來。

  也是她傻,竟然相信繼母虛偽的謊言,不把舅家當親人,多有排斥,對于他們的書信問候也視若無睹,只當他們是看上生母死后留下的嫁妝,想悉數搶走,因此她全然不理會舅舅、舅母的關心,認為他們不安好心。

  每回舅家的人來看她,都被她拒于門外,送來的禮她也不收,全往門口一扔,任性地踐踏別人的心意。

  一次、兩次、三次……次數一多,娘舅的人也不來自討苦吃了,一南一北的距離,誰有心思來討好一個小孤女?人在人情在,人死了還談什么親情,何況是一名和娘舅家不親的外甥女,不到幾年她就被淡忘了,連外祖母過世也沒人知會她一聲,奔喪一事悄悄的過去,她徹底斷了和娘舅家的連系。

  唉,這揚州美景呀,好不唏噓,她活得好辛苦,人未老而心已老,這人生還有什么是值得她留戀的嗎?

  云傲月眼露苦澀,很快地被垂落的美麗羽睫掩蓋。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人,如果她沒那么傻的話……

  她嘆口氣,搖搖頭,搖去不堪回首的昔日情景。

  鈴鐺開口,“夫人,不能嘆氣,奴婢的姥姥說嘆一口氣老一歲,夫人長得這么好看,老了滿臉皺紋多可惜!比绻蟹蛉艘话氲柠愘|天生,風華無雙,她睡著了都會笑醒。

  云傲月聞言,朱唇一啟,輕笑道:“你還記得你姥姥?”這丫頭賣入沈家時才五歲,并非家生子。

  鈴鐺露出得意的表情,能在自家夫人面前放縱言行,想來也是得寵的。她道:“記得,記得,奴婢的姥姥牙沒了,可是很愛笑,她一笑就把滿嘴的黑窟窿露出來,奴婢總能看見姥姥牙床。”

  云傲月感慨地道:“你的記性真好,我什么也記不住了……”為什么她會連親娘都忘了呢?那是生她、養她四年的親娘,而她卻怎么也想不起親娘的模樣。

  “夫人要記什么告訴奴婢一聲,奴婢幫您記,奴婢這腦子好得很。”鈴鐺搖頭晃腦,歡喜地一拍腦殼淺笑道。

  云傲月一笑,神色轉為愉快,“你記得的是你的,不是我的,有些事是不能代替,也代替不了!逼┤缬洃。

  其實她很想把前塵往事都忘得一干二凈,如果還有重來一回的機會,她不會再那么傻了,相信世上真的有待繼女如親女的后娘,她的一生也不會毀在人前人后兩張臉的繼母手中。

  “夫人,您說得好深奧,奴婢聽不懂!彼龥]要代替誰呀,幫夫人記東記西是她身為奴婢的本分。

  云傲月眼露哀傷,“不懂最好,我希望你永遠都不知道這種感覺,人的一生中苦多于樂!

  鈴鐺偏著頭,很是仔細的聆聽,而后皺著小臉道:“夫人,奴婢不喜歡黃連,可是生病了要喝苦藥,奴婢知道很苦!

  云傲月輕聲道:“此苦非彼苦,你還小,不懂得才是幸事!辈灰袼鼙M一切苦難才領悟,為時已晚,后悔也來不及。人真的不能走錯一步路,一步錯,步步錯,萬劫不復。

  鈴鐺輕喚著,“夫人……”夫人的表情好像很難過。

  云傲月吩咐道:“讓船停一晚吧,我們到揚州城逛一逛!彼匆豢茨赣H的故鄉,走一走母親走過的路。

  “可是老爺要您早點回府,府里的事少不了夫人操持……”府內的少爺、小姐們都大了,有了自己的主見,她沒敢說的是,少爺、小姐們越來越不安分了,個個都想當家做主,把夫人這個“外人”擠走。

  云傲月擺擺手,“我決定的事不用多說,停船!

  這是沈家的商船,自是聽沈家主母的吩咐。船一靠岸,將船板一放,便是繁華的揚州。

  她將嬤嬤、婆子留在船上,只帶了行事機靈的鈴鐺,一主一婢沿著最熱鬧的街道邊走邊看,感受一下揚州城的繁榮,偶而還有高鼻藍眼睛的西域人在此與人洽談生意,兜售他們的寶石、毛皮。

  鈴鐺提醒道:“夫人,小心點,別被碰著了。”人真多,這城里的人都不用休息嗎?快近午了還行事匆匆。

  云傲月毫不在意地道:“無妨,咱們也只是來看看這十里楊柳!睋P州城的美景之一—垂柳堤岸。

  風揚起,柳條兒細,風吹楊柳柳垂岸,細細如春雨。

  驀地,“天香樓”的招牌躍入眼中,她想起這是娘舅家的產業之一,情不自禁的走入。

  “你們聽說了沒?”

  “聽說什么?”

  “咱們本朝最年輕的內閣首輔急病過世,已經回揚州安葬了!彼麄儞P州也出了一品大官呀!

  “真的嗎?內閣首輔是我們揚州人?”他居然不知道此事,真是太久沒出來走動了,少聽了不少消息。

  “當然是真的,都過世半年了,死時才三十三歲,沒娶妻也沒有子嗣,死后孤身一人,皇上感念他忠君為國,特地修了幾十畝地的大墳,還派了百名兵丁守墳三年!闭l叫他沒兒子,只好讓首輔府中的侍衛代為守孝,皇上對他也算是有厚恩了,全了君臣之義。

  “什么,百名兵丁守墳三年?他是做了什么才得以受當今皇上看重?”親王入陵也不見得有如此風光。

  說話的男子大概喝多了,當眾談論朝廷大事,“你不曉得,當今圣上能登上九五之尊大位,全是靠這位首輔大人扶持。當初先帝寵愛的可是美色冠六宮的程貴妃,對她所生的三皇子也愛若珍寶,有意立他為太子,那時呀—”

  “等等,先帝怎會立三皇子為嗣?非嫡非長,大皇子才是皇后嫡出,名正言順的正統!蹦哪芤驅櫿`國。

  “所以說,咱們的齊首輔才是有大本事的人,他早年與皇上相識,相交甚篤,一手在皇上背后為他謀劃,才智過人,一步一步將皇上推向高位……”

  首輔姓齊?云傲月心中一動,沒再細聽他們說什么,想起同為齊姓的故人,不知他是否安好,是否仍在朝中為官?

  她知道跟他有關的最后一件事,是聽聞他殿試考中一甲第三名,成為探花郎,那時她的異母妹妹云惜月還特

  地跑來嘲笑她太急了,若是再等上幾年,就能如愿當上心心念念的官夫人。

  可惜世上沒有后悔藥,再悔不當初也回不到從前。

  “哇,咱們的首輔真是揚州人之光呀!竟能成就一代明君,難怪皇上為他的死大慟,直呼痛失英才,還因此罷朝三日以示悼念,桂花胡同的齊家也該深感榮幸了!蓖鲆辉吹谋炯遥硕〉蛄愕凝R家也就出一人光耀門楣。

  桂花胡同的齊家?桂花胡同……他不就是出自桂花胡同的齊家嗎!

  云傲月臉色發白,手指微微輕顫,胸口如壓了巨石一般難受。她驟然起身走向侃侃而談的男子,問道:“齊首輔名字為何?”

  突然出現一名女子面露急迫的沖到桌前,數名正在飲酒的酒客被她突兀的行徑嚇了一跳,其中一人代為回答,“首輔姓齊名亞林,字愷之!

  她聽了頓時失魂落魄,“齊、齊亞林嗎?他竟然比我早死……”怎么會?怎么會!他說過要代母親照顧她一輩子,可是他食言了,他還不到四十歲呀!他為什么不先照顧好自己?

  兩行淚自她依然美麗的面頰流下,她無聲哭泣著,想著自己的過錯和對故人的虧欠,懊悔萬分,她錯得好糊涂。

  鈴鐺見狀嚇一大跳,忙問:“夫人怎么了?”她為什么哭?

  “鈴鐺,去準備香燭供品,我們去拜祭齊大人,他是我……族兄。”名義上的表哥。

  “是!

  哭過一場的云傲月雙目紅腫,等鈴鐺將東西備齊,問了人后,就帶著鈴鐺前往齊亞林的墳前祭拜。但是她才

  一靠近墓地,便被數名兵士攔下。

  “發生什么事?”一名身著官服的男子走了過來。

  “李統領,這婦人執意要祭拜,說是故人來相辭,小的趕也趕不走,就站在入園處一動也不動!

  “哪有什么故人,大人死前連一個親人也沒有……”無親戚,無牽掛,大人放在心上的也許只有那一位云傲月了。

  云傲月聽到有些耳熟的聲音,連忙叫喚,“李新,是你嗎?你還認得我嗎?我是……”她羞于啟齒,不敢提起自己的名字。

  “你是……”李新先是一怔,繼而睜大雙眼,“您是小姐,您沒死,還活著?”

  她苦笑著走上前,“該死的人沒死,不該死的人卻死了,齊家哥哥他……走得痛苦嗎?”

  李新面容悲傷,“大人一直在找您,賀家的人說您死了,但他不信,這些年始終沒放棄找尋您的行蹤,說生要見人,死要見尸,不然他無顏見九泉之下的姑奶奶!痹瓉硇〗阏娴臎]死,還活得好好的。

  聞言,她淚如雨下,“他還找我干什么,我那樣對他……他為什么不把日子過好……”

  李新的眼中也有淚,“您是他唯一認定的親人,在不知道小姐的下落前,大人怎么可能過得好!

  她捂著唇,泣不成聲,“以前你還是他的小廝,瘦瘦小小的像只猴子,如今都當官了。”

  “表小姐,小的領您去看看大人,大人看到您一定很高興!崩钚逻呎f邊抹臉。

  “你都是個官了還稱小的,我的身分不如你!彼呀浭菤v經無數滄桑的商人婦,而非當初的富家小姐了。

  “只要大人一天沒放下表小姐,表小姐就是李新的主子,李新官當再大,也是您的奴才,何況小的已經向皇上請辭統領一職,等三年一到,便在大人墓邊筑屋,一生為他守墳。”

  “你有心了!痹瓢猎率昧耸脺I,讓他離遠點,而后走到墳前上香。

  她眼中蓄著淚水,哽咽道:“齊家哥哥,我來看你了,早些年我沒聽你的話,這些年過得挺苦的,可我是活該,老是借故欺負你,讓你受了很多委屈……”她總是自私的只想到自己,未為他設想。

  云傲月想到過去的種種,對他的愧疚更深了。若不是她,他會過得更好吧!可他卻念著母親對他的恩情,一再包容她。

  “我不是不喜歡你,母親生前曾提過要招你為婿,祖母也說你是我的良緣,可是我年幼不懂事,聽信繼母的讒言,將你推得越來越遠,如果我能多想想,不聽別人的話就好了……

  “齊家哥哥,若是再讓我重來一次,我一定要嫁給你為妻,讓你繼續呵護我,什么官夫人不官夫人的我都不要了,就算你不是內閣首輔也沒關系,只要你一直陪著我,我這一生也值了……”她想念他的溫柔以待。

  鈴鐺渾身發毛,趕緊阻止,“夫人,您這話不能亂說,尤其在墳前……”不知是她太敏感了還是什么,好像夫人的話一說完,四周的空氣就變涼了,陰森森的,感覺好像有什么東西要從地底竄出來。

  云傲月不以為然,地下埋的是她最親最親的人,豈會相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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