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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她的一切都披命運奪走。親情,沒有。愛情,沒有。朋友,沒有。然后,最后的最后——
性命,卻被幸運地留下來。變形的汽車,卡在懸崖坡上側(cè)長的老榕樹身上,墜落時,他們抱在一起沖撞,變形的車身鋼板割傷他們,彼此的鮮血濺染在彼此身上,然后當(dāng)一切恢復(fù)平靜,她發(fā)現(xiàn)她沒事,她被強壯的臀膀緊緊護(hù)著,耳邊是警車跟救護(hù)車的聲音。
“有人來救我們了,你會沒事的!
魏靜雅聽見頭上方,他虛弱的聲音。他不能動彈,但仍吃力地說話安撫她。
“你呢?”他們被擠壓在變形的汽車內(nèi),不能動彈,她很緊張他的狀況。“你怎么樣?陸玄武?”
“我看見我的心臟、腸子、腎臟……”
本來聽見心臟,她駭住,后來聽見腸子、腎臟的,她感到莫名其妙,抬頭,看見他微笑的眼睛。
“喂!”她生氣了喔,他竟然開這種玩笑?
“我沒事。”他親吻她頭發(fā)!安贿^呢,渾身都痛,腳也是,我看,我們要在醫(yī)院躺好兒天了。”
她突然一介震顫,然后放聲痛哭,貼著他胸膛痛哭失聲,聞到他身上鮮血的氣味跟他的體味。他流了很多血,身上有很多傷口吧?為了保護(hù)她嗎?她該拿他怎么辦?她不是已經(jīng)心灰意冷了嗎?現(xiàn)在為什么這么感動?這么心疼?
“你真的很討厭、很討厭——”
“噓,不要哭,不要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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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半夜的,一接到魏靜雅的電話,莊凱文不記恨,果然是有大愛精神的人,立刻沖到總統(tǒng)套房幫她收拾住院的衣物,趕到醫(yī)院辦手續(xù),然后狂奔到病房,看見兩個病人,而目他都認(rèn)識。
“魏靜雅?陸玄武?你們兩個?”他以為車禍的只有魏靜雅,這家伙怎么也在?
院方因為沒有病房了,加上他們認(rèn)識,所以雖然是異性,但被安排在同病房留置觀察。莊凱文瞠目結(jié)舌,右手插在腰側(cè),瞪著他們——
他們的狀況真是太詭異了。身上盡是擦傷貼滿紗布不說,最可笑的是他們的腳。
“一個傷了左腳,一個傷了右腳?這到底是什么孽緣?”神要讓他們?nèi)ネ鎯扇巳_的游戲嗎?
“謝謝你特地趕來——”魏靜雅左腳腳跟割傷,紗布包得像饅頭那么大。右邊病床躺著的陸玄武比她慘。
他的右腳,從腳踝到大腿,纏滿紗布,除了割傷縫了好幾針,韌帶也受損,需要靜養(yǎng)。
他酷帥的臉,額頭、右頰紅腫瘀青,更別提從手到腳,全身大大小小的擦傷劃傷,有的要縫,有的要消腫,幸好他們都沒有性命危險,內(nèi)臟也沒有傷到。要不是那株老榕樹擋往汽車,他們已經(jīng)在黃泉路上了。
莊凱文搞不懂這兩個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們?nèi)鮼碜鍪裁矗俊彼驹趦蓮埐〈仓虚g,雙手抱胸,一頭霧水,一下瞪魏靜雅,一下瞪陸玄武!按蠹也皇嵌剪[翻了嗎?難不成還結(jié)伴去洗溫泉嗎?”最好魏靜雅是有這么大愛啦!莊凱文又走到魏靜雅面前!澳阒傲R我討厭,結(jié)果卻跟這個詐欺你、你真正應(yīng)該要討厭的人晚上跑去烏來?還差點連命都沒了!辈恢来抻拥乱{魏靜雅,莊凱文以為魏靜雅跟陸玄武出去。
“我們不是洗溫泉……我們是……去談判。”魏靜雅脹紅面孔解釋道。隱瞞崔佑德勒索她的事,就算對佑德哥失望透頂,但不希望毀了崔佑德的一生,鬧到警察那里,崔佑德這輩子就真的完了。她跟他一樣都是孤兒,她了解他的憤世嫉俗。陸玄武看她為難的樣子,配含著演下去!笆俏壹s她談判!彼想保護(hù)崔佑德,他有點難過……她就這么在乎那男人?
“談判?”莊凱文很激動,瞪住陸玄武!斑有什么好談的?陸玄武,我們已經(jīng)有錄音了,我會找最棒的律師告到你坐牢。”光罵不過癮,想到他卑劣的手段,莊凱文沖過去揪住陸玄武領(lǐng)口。
“我真想狠狠揍你!”故意拍他受傷的臉!拔页氪驙這張臉。”
陸玄武疼得瑟縮一下。莊凱文又故意去拍他受傷的腿!拔夷竽罂,天啊,你的大腿肌肉真結(jié)實啊——”
“凱文……”看陸玄武痛得呼吸沉重,魏靜雅也跟著好痛!皠e這樣,是他救了我,我的車子打滑,掛在懸崖,陸先生本來可以走的,但是他不顧危險救我才會受傷!
“什么?你看不出來嗎?我可是非常清楚!鼻f凱文瞇起眼睛,打量陸玄武。陸玄武也瞇起眼睛,瞪回去。莊凱文哼哼哼地!斑@是他的詭汁,是他設(shè)的局。啕,你騙得過單純善良的魏靜雅可騙不過我,你先在她車子動手腳,然后騙她去烏來談判,害她車子失控,再安排讓車禍看起來很致命但其實死不了,然后你再英雄救美。感動她,這樣她就不會告你詐欺了!鼻f凱文越說越激動,甚至鼓掌拍拍手!绷瞬黄,真夠陰的,混電視圈的人果然什么都做得出來——”這是一出縝密安排的戲。
“喂,”陸玄武忍不住問他:“你是同志吧?”
莊凱文呆住。陸玄武覷著莊凱文,看他講話時一直比蓮花指,口氣很夸張,半夜趕來醫(yī)院,身上還穿著華麗閃亮的絲質(zhì)睡袍,八成是GAY。
“你……你……你什么意思?同志又怎樣?”
“我可以歧視同志嗎?”
“喂!所以現(xiàn)在你是想要罵我死GAY嗎?死GAY也比你有人性。”
“我從不歧視同志,我很尊重你們!
“所以咧?”
“所以也請你不要動不動就說混電視圈的人就怎樣怎樣的,這是歧視。我很尊重我的工作,還有我在電視圈的伙伴!
“那就不要做出讓人看不起你們電視圈的事!”莊凱文氣急敗壞地罵。一旁看著的魏靜雅別過臉去,忍不住偷笑,難得看到一向以老師姿態(tài)教訓(xùn)她的莊凱文吃癟。陸玄武又說:“莊先生要不要跟鄭文雯認(rèn)識?我覺得你很有編劇天分,竟然想得到我在車子動手腳,連車子掛在懸崖都可以安排,是,我是找了動作指導(dǎo)跟我一起布局,我們一起自導(dǎo)自演,連現(xiàn)在身上的傷,都是特殊化妝的效果,了不起吧?”
“你——”莊凱文氣急攻心,差點吐血。這男人是壞蛋,大壞蛋,心腸壞,嘴巴毒,大爛咖——莊凱文忽然很娘地癟起嘴,明明氣陸玄武,可是——他馬的,他心跳很快,臉煩很燙,那家伙酷酷壞壞的講話樣,真是該死的帥。沒想到他莊凱寵罵人無數(shù),竟然遇到對手了,好討厭!
“凱文,對不起,你回避一下,我和他還有話講!痹谇f凱文對陸玄武做出更過分的事前,魏靜雅支開他!拔覀儧]事了,謝謝你幫我送東西過來,很晚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沒良心的女人!笆,我回避。反正找是你討嚴(yán)的人,住院手續(xù)都辦好了,你就跟這個大壞蛋慢慢聊吧,我不管了!鼻f凱文好委屈的離開,但是心跳一點都不委屈,很久沒這樣亢奮了說。唉,回去又要點香好好靜坐修逆了,原來他還怒會沖動的啊,要命!
莊凱文離開后,魏靜雅說:“明天我會請醫(yī)院安排頭等病房,我們不需要住同一間!
“好吧,我來付頭等病房的費用,我們一起住。”
“不需要。”魏靜雅瞪他。“我沒原諒你,就算救了我也一樣,你對我做的事不可能這么容易混過去,我還是有可能告你——”
當(dāng)然危急時候,他的告白確實感動了她,當(dāng)下也有一瞬間會覺得,要他沒有死,只要他們都活著,她愿意原諒他?墒,現(xiàn)在平安了,靜下來,看著他的臉,想到他的欺騙,還是感到不安,還是會猜疑,無法接受他的感情。
就像車禍過的人,以后坐車只要稍有顛簸,就會冷汗直淌、驚慌恐懼。她被最信賴的媽媽傷害過,又讓這男人騙過,以后她不知道型怎么去信任別人,她一直對人保持距離,缺乏安全感,就是怕受傷害,結(jié)果真的重傷害了,她要怎么說服自己和人交往很美好?
她也許可以不告他了,但情感上,他們也完蛋了?墒顷懶淇粗,眼光堅定,仍不放棄!澳阋嫖揖透姘桑恰蚬偎镜臅r候,我們可以試著交往嗎?”
他側(cè)身躺,面向她的方向,目光熱切的看著她,仿佛是真的很喜歡她。她忐忑,被他瞧得心情混亂。
“我真不了解你!彼撛趺崔k?對他心動時,他讓她失望心痛。當(dāng)她絕望了,他又做出舍命相救的事讓她感動。現(xiàn)在看他傷痕累累,還因為她差點喪命,在那樣危急時他撲向她,保護(hù)她的瞬間,他大聲嚷著他愛她,那當(dāng)下好像有幾百萬燈火瞬間照穿她陰暗心扉。此刻,她好像站在人生的懸崖邊,她的來時路一片黑暗,而前方更是霧茫茫的,看不清楚是好是壞。
“說實話……我不知道該怎么辦……我沒有辦法相信你了!
她說,蹙著眉頭,很苦惱,神情像孩子般無助,眉眼之間,盡是不安。
“讓我來分析你的處境……”他目光炯炯,表情誠懇堅定。“你有兩個選擇,選擇相信我,未來可能幸福,也可能失望,或是你選擇不相信我,不給我機(jī)會,對我懷抱怨恨的活下去,把我告到破產(chǎn),直到你贏了為止。你覺得哪個比較好?不過,不管你選擇哪一個,告我,或是跟我交往,我都決定將玄武制作一半股份給你。這是我該做的,請相信我的誠意。”
他看魏靜雅還是遲疑不決,又說:“不選我,你要花錢打官司,花心思恨我,還會活得很孤單,沒有人寵愛。你要是聰明人,就知道選哪個好,是吧?”
意思是不選他就是笨蛋嗎?魏靜雅瞇起眼睛,這男人,救了她就踐起來了。
“說真的,把公司股份讓一半給我,聽起來真的很有誠意,但是——”她冷冷地說:“我怎么知道聰明的陸玄武會不會把公司掏空,金蟬脫殼再弄一間真正的制作公司,結(jié)果我什么都得不到!标懶涿嫔粍C,有點動怒,可是他又有什么資格生氣?沒錯,這確實像他會做的事,他不就是這樣搞她的資金嗎?現(xiàn)在被她當(dāng)成卑鄙的家伙,這是自作自受吧?
魏靜雅看他臉色鐵青,她有點后悔講得這么惡毒,可是她確實是這么懷疑的啊……
“你連死都不怕了,還這么怕被騙?你為什么會跟崔佑德出去?發(fā)生那種事你還喜歡他?”他說:“我一路跟著崔佑德的車,看見你搶他的方向盤,你不顧性命和他爭執(zhí),結(jié)果他拋下你跑了,你幾乎丟了性命,還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你那么有勇氣去死,卻沒勇氣接受我,給自己一個幸福的機(jī)會,你覺得自己像話嗎?”
魏靜雅怔怔地聽著,有點動容。和陸玄武一起,那是什么樣的生活?會比死掉的世界更讓她快樂嗎?
“我知道你有陰影!标懶錄Q定說出來!澳惚挥H生媽媽傷害,所以——”
“你知道?你怎么會知道?”
“在山上時你發(fā)燒生病,父親的遺書不小心被看見,所以……”
她冷笑。“原來如此。你是在同情我嗎,可憐我嗎?”她吼:“我不需要你的憐憫!”
“不是同情!笨此龔堁牢枳敝纻,陸玄武緊張了,他急著哄她:“不是因為同情心,是同理心!
“同理心?”魏靜雅愣住。
“我了解被親生爸媽背叛的感受!彼f!霸谖夷畲髮W(xué)時,我爸媽因為生意失敗,受不了債務(wù)壓力,燒炭自殺,留下我跟三個弟弟。因為這樣我大學(xué)肄業(yè)。挑起家計,獨力扶養(yǎng)三個弟弟。真的很辛苦。也許是在社會混多了,我變得很老江湖,會為了保全自己去算計別人。”
魏靜雅很震撼,她不知道看起來強悍強勢的陸玄武,也有這么悲慘的歲月。她還以為全世界只有她最可憐、最不幸。她一直自怨自憐,覺得別人都對不起她,沒想到……
魏靜雅眼眶泛紅,淚光閃爍。沒想到這個男人,并沒有比她活得容易,也沒有比她更幸運,可是他依然神采奕奕地在過每一天,為他的片子和意見不同的人戰(zhàn)爭,為劇組炒三大鍋熱騰騰的炒飯,跟她臭屁炒飯要怎樣炒才香,收工后吃到美食的滋味又是多么的爽。魏靜雅很感動,說不出話,只是淚眼相望。
陸玄武苦笑道:“當(dāng)然,說這個,你可能以為我是搬出苦肉計,說不定懷疑我騙你捏造故事!
“我沒有……”她流下淚!拔衣犃撕茈y過,真的……”
“魏靜雅、魏靜雅……”他看著她!斑@幾天我很痛苦,拜托你忘掉我那些卑鄙的行為,重新認(rèn)識我,我會讓你很幸福!
魏靜雅目光閃動,凝視邢張五官英偉的臉,凝視濃眉下深邃充滿感情的眼。她突然覺得,這個男人很了不起。他是壞人,他是好人,也許他是灰色,不屬于純黑,純黑太沒人性;也不屬于純粹的白,純粹的白太不懂人性。這個灰色的陸玄武,有足夠的社會歷練跟膽識,保護(hù)他要保護(hù)的。有聰明的腦袋,機(jī)巧的心腸,也許工作時手段狡猾,但若在危機(jī)關(guān)頭,他也可以為愛犧牲。
忽然魏靜雅明白到,陸玄武之所以能管理好制作公司,一連拍攝成功的連續(xù)刷,每天雜事如麻,人事繁瑣,他當(dāng)然不能l只當(dāng)好人,他偶爾也要壞一下。但他能在被爸媽遺棄后,卻堅定、穩(wěn)穩(wěn)地抓住自己的弟弟們,對他所愛的、要保護(hù)的那些,他的強勢栗悍、不鋅手段反而成為優(yōu)點。
他永不放棄他所愛,這是個堅強又忠誠的男人,對他認(rèn)定的人事物堅強忠誠。所以,魏靜雅想著,對被他深愛者的那些人事物而言,他就是~百分的好人。她羨慕被他照顧扶養(yǎng)的弟弟們,如果當(dāng)初媽媽離開她,爸爸不承認(rèn)她,那時如果她也有個這樣強悍的兄長,命運將會完全不同。她也想要被這個男人照顧,也想被他保護(hù),想成為他世界的一份子。
“如果,我給你機(jī)會……”她動搖了。
“我會用一生補償你!彼⒖坛兄Z。
“怎么補償?”
“我會讓你很幸福,帶你吃盡美食。明天我就叫人買焦桐寫的暴食江湖給你,看你想吃書中哪幾道菜我做給你吃。要去哪幾家小吃攤,我?guī)闳ァR院笪遗钠臅r候你愛跟就跟,給你帝王級待遇——我在感情上報八股,從不跟入玩玩的。所以我們要結(jié)婚。如果不結(jié)婚,也一定要正大光明的交往。我會在我辦公室另外被一張桌椅給你。讓你二十四小時都能知道我的行蹤,我答應(yīng),我會給你百分之百的安金感。”
他急著保證很多幸福的事,她聽著好向往。她微笑,終于點頭答應(yīng)。
“謝謝你,我終于可以安心睡覺了!彼蹩跉,笑著說:“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累,因為你,我很多天都沒睡了!
“可是我要失眠了!
“為什么?和我交往這么高興?”
“不是——”既然他知道那份遺書,她也就坦白地說:“我有個怪癬,有人在我旁邊,我會不敢睡。”就算是他也一樣。他聽了,想了想,聰明的知道她在怕什么了。
“可是……我不會傷害你!彼鴷r被媽媽割腕,所以才不敢跟人睡吧。
“我知道你不會傷害我,理智上知道,但是就是會怕……有人在旁邊睡,我就會緊張,這沒辦法!
“我有辦法!币欢ㄒ朔@個問題,總不能以后大家分開睡吧?他才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