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定濱海別墅為場地,理由只有一個,它是雷沛之最自豪、最引以為傲的得意作品。
近海岸的建筑,考量海風堿氣侵蝕、海水潮濕等因素,使用的建材及涂料,必須有別于一般建物,雷沛之參考七星級杜拜帆船飯店,采用相同建材,解決臨海而立的種種困難。
雷沛之打造此棟別墅,砸錢毫不手軟,頂極,堅固,完美的材料,加上他的獨創設計,別具匠心,讓坐落于湛藍海岸的雪白樓房,帶有地中海建筑風情,顯得夢幻高雅。
而屋內空間設計,更是一絕。
客戶在參與酒會的同時,也欣賞雷沛之的作品,若客戶中意室內設計,可以直接指名要訂做哪些部分,一舉兩得。
此時夕陽漸沉,碎金色光輝灑滿海面,天空一片粉橘,襯托蛋黃般的落日,云彩鮮妍,別有一番濃艷味道。
田蜜薇看過無數回,仍為此美景贊嘆。
“進去吧!崩着嬷澥康赝熘,穿過寬闊花園,踏進偌大客廳。
幾十名“雷霆設計”的職員充當服務侍者,里里外外招呼客人,見老板進來,紛紛喊聲致意。
客廳原有的擺設被挪動,空出大半空間,放置幾十組沙發,供客人入座。
飯廳部分,則設置外燴餐區,中西式餐點擺滿長桌,裝盤精致,鮮花點綴,每一道小點都媲美五星級飯店出品,教人舍不得咬下,調酒顏色漂亮,一杯杯都像藝術品。
冰淇淋球甚至是擺在花形冰雕之間,比擬新鮮花蕊,看了賞心悅目。
“我瞧見客戶了,陪我一塊兒去打個招呼吧!
“不要,我餓了,我想吃蛋糕。”她才不要陪他去當花瓶,這不是她到場的目的。
“好吧,你先去吃,我等一下再過來!崩着嬷蚴熳R老客戶,握手寒暄。
田蜜薇邊走向取餐區,邊把場內看遍遍,沒看到楊士偉身影。
向服務侍者要了塊巧克力蛋糕、三種口味的馬卡龍,她端著盤子,坐進單人沙發座里,刷子賴上她腿間,難得安靜。
趁一名男侍者遞給她一杯水果茶時,她開口詢問:“請問,雷靜之小姐到場了嗎?”
“雷小姐在頂樓空中花園,和幾個客戶看夕陽,應該馬上就下來了。”男侍者微笑回答,以為她是雷靜之的客戶。
頂樓也精心布置,可以遠眺海景、聽海浪的聲音。
雷靜之到了,羊叔叔應該也在樓上,陪她。
嘴里剛嘗的巧克力蛋糕,苦味上竄,她趕快喝一大口水果茶,才有辦法擠出笑容。
“謝謝!碧锩坜秉c頭致謝。
忿忿叉起粉紅色馬卡龍,咬進嘴里,重重咀嚼,像在咀嚼蠘塊。
吃完第二顆,還沒等到雷靜之下樓,倒先等到了教她意外的人——
“爸?!媽?!”她驚呼,眼睛瞠得圓大。
對,此刻進門的那雙身影,正是她的父母!
下一秒,她彈跳起來,因為在父母中間,兩人一手牽著的不就是她,小只的田蜜薇嗎?!
她顧不得管餐盤,匆忙拎著刷子,趕快找遮蔽物,閃身躲起來。
“喵!
“噓噓噓噓……糟糕,蜜蜜怎么也來了?!我不能和她遇到……”
與父母參加過太多場酒會,她完全沒記憶兒時的自己,到過雷沛之的濱海別墅——若她記得,打死她也不來!
“爸比,媽咪,我聽見刷子的叫聲耶!毙∶勖鄱浼,方才一聲貓叫,她完全沒漏掉。
“刷子怎么可能在這里?是其他客人帶了貓吧。”蜜蜜她媽說著。
“才不是,那是刷子的叫聲呀!刷子和別的貓叫聲不一樣,羊叔叔說,它叫起來像‘尿——尿——’,應該改名叫‘阿尿’。”而她剛剛聽見就是“尿——”。
“喵!”可惡,臭楊士偉,竟敢亂改本大貓的大名!
田蜜薇來不及搗它嘴。
沒錯,刷子的叫聲相當獨特,當初她收到一只禮物貓,正為它的取名傷腦筋,楊士偉也是這么說:這只貓,叫聲怎么那么像“尿”?別人是“喵”,它是“尿”,不然叫“阿尿”?
實在不是太悅耳的貓名,當然沒有采用,它很不愛這個名,當場賞了楊士偉一爪。
“真的又是‘尿!’,刷子也來了!刷子!刷子!”小蜜蜜小臉一亮,松開父母的手,開始找起貓兒。
“蜜蜜,別亂跑!泵勖鬯龐屨驹诤箢^,小步小步跟上,她爸則遭合作廠商攔住,開始無趣的商業寒暄。
眼見小蜜蜜直直往她的方向來,田蜜薇左右看了看,瞧見一旁有落地窗,外接小巧陽臺,她想也不想,拉開窗簾往那里躲去。
“刷子,你別出聲……”這一回,她記得遮掩貓嘴,細聲交代。
“ㄋ——”才起了頭的“尿”,馬上縮口,刷子腦袋一沉,往她懷里鉆。
“刷子?刷子——你出來嘛,我是蜜蜜——”
小蜜蜜找貓的身影,僅僅一窗之隔。
田蜜薇屏息,大氣不敢喘一口,看見小手揪住酒紅色窗簾,也揪緊了她的呼吸……
不是錯覺,當小蜜蜜靠得越近,一陣暈眩和排斥越加強烈。
兩人的身體,因為時空的碰撞,無形中正在對抗。
顯然,屬于“這里”的正主兒,受到的影響不及她來得巨大,甚至是毫無所覺,只有她這個“誤闖者”,幾乎被那些不適擊敗……
額際的冷汗,沿著發白的臉龐滑下,她不敢伸手去擦,一點點的小動靜都不敢有。
緊抱刷子的手止不住顫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每一顆細胞像遭受強烈排擠,快要被震開——
“蜜蜜?”
楊士偉由頂樓下來,一踏出樓梯,就看見粉雕玉琢的粉娃娃。
“羊叔叔!”小蜜蜜笑容一綻,朝他飛撲,讓他抱高高。
楊士偉只是牽著她,沒像以前總把她抱在半空中,小蓬裙飛揚,害她有一些些失望。
“你也跟爸爸媽媽來了?”他摸摸她的發絲。
唉,眼里看著七歲的小寶貝,心里浮現的,卻是二十三歲的她……
回不去了,他單純的心思,已經回不去了,實在忝為人“叔”呀。
“嗯!羊叔叔,你把刷子帶過來了嗎?”紅撲撲的小臉心急地問。
“沒有呀,刷子在看家!边B同大蜜蜜一起。
“咦?我剛有聽到刷子叫耶,尿——尿——”她學著貓叫。
“你聽錯了吧。老板娘。”楊士偉朝走來的田太太喊,微微致意。
田太太回他一抹淺笑,把女兒牽進手心,“蜜蜜,那邊有蛋糕和果汁,要不要吃?”
“要!”吃與玩,是小孩子最難抗拒的兩件事!把蚴迨,我們去吃蛋糕!
她空著的左掌,拉住他的手,她有一份,絕不會忘了他也要有一份。
“好呀!
聲音逐漸遠離。
而壓迫的不適,也逐漸平息。
冷汗止了,手不再抖,什么暈眩、什么排斥,終于離她遠去。
田蜜薇松口氣,用力幾回深呼吸,急促且貪婪地把缺氧的肺葉填滿。
“這下……我能出去嗎?要是再遇上小蜜蜜……”面對著大海,她忍不住嘆氣。
“喵……”它也嘆氣了。
“只能先窩在這里吹海風了!
“喵?”
“我也不知道正面對上,會發生什么事嘛……電視、電影和小說演了很多,下場沒半個是好的!
她不想親身嘗試,只能龜縮在陽臺,透過窗簾的縫隙,去看廳內動靜。
看到羊叔叔了……雷靜之也在,她一身紅裙,極貼身的絲質布料,包裹婀娜曲線,那起伏、那凹凸,惹火養眼,與他并肩站著,畫面好協調。
小蜜蜜似乎吃起醋,一直卡在他和雷靜之中間。
“做得好,小蜜蜜!”
她暗暗為自己喝采,原來她這么小的時候,已經具備危機意識。
“千萬要卡緊緊,不要讓雷靜之的魔爪伸向羊叔叔呀,小蜜蜜!”
她努力用心電感應,希望七歲的自己能有慧根接收到。
可是同一時間,浮上心頭的,是強烈失落感。
躲在這里的她,果然……不屬于這里。
她,甚至連光明正大站出去的勇氣都沒有。
她收回偷窺廳內的目光,不想再去看,那與她隔合太深的世界……
但大只的蜜蜜,并沒有被遺忘。
至少帶她來的雷沛之,在結束與幾位客戶的閑談后,腦中第一要緊的,就是找她。
大廳里沒找著,倒先看見妹妹與楊士偉,于是他走過去。
“小薇人呢?”雷沛之以為有楊士偉的地方,就能發現田蜜薇的身影。
“小薇?她怎么可能在這?”楊士偉光從他口中聽見這親昵的喚法,就一陣惱怒,“還有,請叫她田小姐,她跟你沒那么熟,至少沒熟到叫‘小薇’的地步!
他的怒火雷沛之完全無視,當然,也包括酸酸的醋味,當作沒聞到,徑自啜飲香檳。
“我邀請她,來做我的女伴,我親自去接她,更挽著她走進別墅,她說餓了,想吃些東西,我才松開她的手……我很確定她人在會場。”
“你去接她?!你去哪里接她?”
“貴府!崩着嬷室庥昧司凑Z。
“你怎么知道我住哪?又怎么知道她住我那?”
雷沛之拋來的眼神,是唾棄——這么簡單的事,還需要解釋嗎?找人查一下,想知道什么,就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