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發生什么事了?
徐小軍站在路邊,整個人也被眼前這一幕嚇呆了,一時間無法反應,若不是兩手搗著嘴,早已經尖叫出聲了。
她……她不過是要攔車啊,怎么……怎么會闖出這么大的禍?完了……這下真的完了,出人命了!
徐小軍看著那個趴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的人,渾身隱隱顫抖。
“不行……不能慌,要鎮定、鎮定……現在應該怎么做?對……報警,應該要先報警才對……可是、可是手機沒電了……”
徐小軍猛力咽了幾口唾液,也拼命深呼吸來穩定情緒,只是泛冷的四肢卻怎么也溫暖不起來。
她邁開步伐,朝倒地的人緩緩靠近,想要查探對方的傷勢。希望不嚴重才好,她不想背負著一條人命。
摔車的苦主正面朝下趴在潮濕的柏油路面,還好他戴著全罩式的安全帽,扣環也掃上,安全帽安然保護了他的頭顱,沒在猛烈撞擊之下飛拋出去,只有面罩上劃過幾道裂痕。
他穿著黑色羽絨外套,一雙長腿被深藍色牛仔褲包裹著,腳上的黑色帆布鞋只剩一只,另一只鞋被拋飛在路邊……從這身裝扮和他的體型看來,應該是個男人。
槽了,他真的一動也不動,該不會——不不不,先別亂想,先看看他傷得如何才是最重要的。
徐小軍咬著下唇,帶著忐忑不安的心,慢慢在他身邊蹲了下來,想要察看他的傷勢,豈料這時安全帽底下卻突然冒出痛哼。
“嗯……”
“哇——”徐小軍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倒抽一口涼氣,反射性的向往后退,卻因為蹲姿而跌坐在被雨水打濕的地上,整個人狼狽不堪。她想,這大概是她這輩子最糟糕的一天了。
“啊……嘶……”韓衡海忍著從四肢傳來的酸疼刺痛,手心著地,吃力地撐起身體,每動一下就哀一下。
不夸張,真的快痛死他啦!
“嚇、嚇死我了……”徐小軍捧著胸口,連喘了好幾口氣。原來他沒事……起碼還能動、還能發出聲音……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韓衡海和她一樣坐在路上,他忍著渾身疼痛,雙手一把摘下安全帽,一看見這個剛剛被他誤認為“女鬼”的白衣女子,開口就噼哩啪啦吼道:“有沒有搞錯?!三更半夜不回家睡覺還裝鬼嚇人,你吃飽太閑嗎?還是嫌我活太久,想提早送我上西天?我告訴你,我沒這么好命,我上有高堂下有弟妹要扶養,沒那種天堂時間去當神仙!”
徐小軍被吼得耳膜發痛,她皺眉瞪著眼前這個緊揪濃眉,一雙深邃黑眸惡狠狠地瞪著自己的男人,聽他把自己形容成女鬼,還中氣十足地吼她,原先心中的下安全數轉為一把火。
“什么叫做‘裝鬼嚇人’?我只是想攔車,誰知道你這么膽小,還膽小到摔車!”她忿忿起身,低頭看見自己一身白洋裝已成了灰洋裝,心里更抓狂了。
今天到底是什么鬼日子?衰透了她!
韓衡海沒想到這個女鬼還真是死不認錯,臉皮很厚嘛,天底下沒有王法了嘛是不是?真是氣死他了!
長得人模人樣的,看來也是受過教育的斯文人,犯了錯卻連一句最基本的道歉都不說,還理直氣壯認為錯不在己……被寵壞了、被寵壞了,哼,看來他非給她一點教訓不可。
韓衡海慢條斯理地撐起渾身酸痛的身軀,刻意用嘲弄的口吻酸道;“你說說看你哪里不像女鬼?三更半夜不回家睡覺還在山路上游蕩,什么顏色的衣服不穿,偏偏穿了一身白,又剛好是長頭發,你沒看過鬼片嗎?‘七夜怪談’看過吧?貞子這么紅你不認得她嗎?”靠,他右手是廢了是不是?痛死了……
這男人……嘴巴會不會太刻薄?要不是他長得頭好壯壯,一副被她揍一拳、踢一腳不痛不癢的模樣,還真想一拳下去……徐小軍頻頻深呼吸,才有辦法忍住想一拳往他頭頂招呼的沖動。
她忍著氣勉強微微一笑,明顯笑里藏刀!澳悄銘摏]看過‘頭文字D’吧?藤原拓海你一定也不認識吧?如果知道他,那你技術應該也不會這么差!
這女鬼還挺牙尖嘴利的嘛!韓衡海嗤了一聲!安缓靡馑监,我是騎歐兜拜,不是開車!
行了,可以不要再繼續這種幼稚又無聊的對話了嗎?幾番你來我往之后,徐小軍也覺得累了,不想三更半夜和一個野蠻人在山上瞎扯。
現在,她只想要快點下山回到溫暖的家,好好泡個香噴噴的泡泡浴,再敷上她最愛的美白面膜,之后舒舒服服地上床睡覺,一夜好眠到天亮。
“怎么?無言了?你是不是還有話沒說?”他真不敢相信這女鬼到現在竟然連一句抱歉都沒說。
“有。”她氣悶地答。
“喔?”總算覺悟了嗎?他興致勃勃地豎起耳朵,決定大人有大量,如果她道歉,那么他愿意聽聽為何她要攔車的理由,并且寬宏大量地原諒她。
“我……”她低聲說了幾個字。
“什么?”根本聽不清楚,韓衡海稍微走近她。
“我說——”徐小軍突然抬起臉,失控地大叫:“我攔車就是想要下山,我也不知道這樣會嚇到你,我不是故意的,可是現在你摔車了,就更不可能伸出援手載我下山了,我說的對吧?”
現在的徐小軍已經不再是那個美麗大方、笑起來風情萬種的徐小軍了,她緊緊皺著臉,發泄完畢后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整個情緒崩潰。
真是對眼前的狀況無能為力了,徐小軍忽然一陣悲從中來。都是Peter陳把她趕下車,害她落入現在這種困境……嗚……她想回家!她要回家!
“很有自知之明嘛!”
韓衡海故意不置可否地聳聳肩,把安全帽夾在腋下,回頭一跛一跛地朝倒地的野狼二一五摩托車走去,中途還停下來撿拾掉落的鞋子,一邊穿鞋一邊感嘆自己真是倒霉到家。
呿,他像是會見死不救的人嗎?尤其還是個落難的女人。他韓衡海最樂于助人了,要不掛在他店里那些人家送的匾額是送假的嗎?
如果她沒害他摔車、或者一開始就道歉的話,那么現在他可能已經把她送下山了,而不是還杵在這里互相耍嘴皮子。
韓衡海牽起無辜受累的摩托車,嘗試發動,一開始車子沒反應就是沒反應,搞得他臉色鐵青。
后來他改用腳踩發動,豪邁的野狼不甩他就是不甩他,氣得他想踹車……
就在這時,“噗!币宦暎袄菑突,韓衡海差點要握拳歡呼了,迫不及待地跨上車,右手嘗試催下油門,每動一下就痛得他狂深呼吸。
媽呀,他手斷了是不是?怎么會痛成這樣?使不太上力,稍微用力一點整條手臂就酸痛不已……唉,今天是什么鬼日子?算了算了,他自認倒霉總行了吧?現在他只想離開這鬼地方。
歸心似箭的韓衡海忍著右手傳來的不適,把安全帽戴上,準備騎車遠離這個是非地。
至于那個女鬼……絲毫沒有悔過之意,那他也就不需要有惻隱之心?v使這么想,但韓衡海騎過她身邊時還是多瞄了她一眼。
徐小軍拎著她的包包,垮著肩膀,低垂著臉,雙眸瞪著地面,被雨水淋濕的長發貼在臉頰,整個人看來說有多嚇人就有多嚇人。
她不是沒聽見他發動車子的聲音,也知道他已經騎車經過自己面前,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她都知道、都知道……嗚嗚……她好慘、好衰,真的好倒霉,她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想到心酸處,徐小軍忍不住落下淚來,又忿忿抹去。
這家伙還真的就這樣走了,真的沒對她伸出援手,她真的得要一個人想辦法走下山,而且半路上也不知道會不會遇到壞人還是妖魔鬼怪……為什么她會這么慘?到底是為什么?
越想越心酸,她干脆整個人蹲下來大哭特哭——
。
其實在她抹去剛落下的眼淚時,韓衡海已經調頭了,此刻正坐在熄火的摩托車上,把安全帽面罩打開,沒好氣地瞅著這個年紀明明已經不小、卻還像個三歲孩子般嚎啕大哭的女人。
不知為何,目睹她倔強地抹掉眼淚的樣子,那畫面一直充斥在他腦海中,促使他回頭。
這女人分明死不肯道歉又自認沒錯,性格很是糟糕,可是這樣一個應該令人討厭的家伙卻也會楚楚可憐地流淚,又不想被發現似地飛快抹去,似乎以為他離開了,才崩潰大哭……
算了,就當他雞婆,沒法見死不救,就算她不道歉他也認了,就讓她日后接受自己良心的譴責吧!
“喂!”他雙手抱胸,不客氣地喊。
徐小軍蹲著大哭,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所以沒聽見他的摩托車引擎聲,直到他出聲,她才猛然仰起淚濕的臉蛋,小白兔般紅通通的美眸充滿不敢置信。
這個討厭鬼……仿佛英雄般地出現,濃眉底下的黑眸在夜色中閃閃發亮,帶著點無奈望著自己。剛剛還沒注意到他的長相,現在一看,是沒有構成帥哥的要件啦,可是此時此刻以這種方式出現,怎么看都覺得很順眼……
一股熱意冒上臉頰,讓她的心跳加快,宛若期待對方回應自己告白的少女一樣……
她緊張地咽下口水,又清了清喉嚨,起身時理理身上的洋裝、撥撥散落的頭發,裝模作樣了一會兒才支吾道:“你、你剛剛叫我?”
“不然叫誰?”韓衡海故意東張西望一番。
“你……叫、叫我有事?”徐小軍又羞又氣,不知怎么接話,只好板著臉,還在逞強。
還裝?韓衡海瞇了瞇眼!皼]事!敝匦潞仙厦嬲职l動車子。
徐小軍急了,深怕被丟下,直覺地伸手抓住他衣服下擺的一角。他沒有立刻撥開她的手,這代表他不反對送她一程吧?總之先上車再說,總比被留在這里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