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么狠嗎？一點都不會心疼、不會不舍？她是這么這么喜歡他——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她的世界仿佛關(guān)上了燈，慢慢陷入一片黑暗，只剩下一個微弱燈光般的念頭，就是向他道歉。
“別哭了�！弊詈�，他只是簡單地說。還用襯衫袖子輕輕拭去她的淚痕，動作好溫柔，說出來的話卻好冷酷，“你以后就會知道，根本不必為了這種小事、我這種人流淚，不值得�！�
“為什么你要這樣說？”
他不肯再解釋，只是溫柔但堅定地把她帶進(jìn)去。然后，留她一個人站在走廊上，祝秉軍安靜地離開。
才初初嘗到一點點愛情的甜蜜，就馬上又消逝，饒是一向認(rèn)命柔順的呂新蔓也無法接受。
淚眼模糊中，她目送著身穿白袍的修長身影離開。眼睜睜看著他途中還回應(yīng)幾個護(hù)士的熱情招呼，寬肩長腿的背影還是那么瀟灑，好像走出她的世界就像當(dāng)初走進(jìn)來時那么簡單輕松，毫無留戀。
大人的世界，都是這樣的吧。她……始終進(jìn)不去，只能是個旁觀者。
莫名其妙偷偷談戀愛，莫名其妙地失戀。呂新蔓整個人像是靈魂被抽掉了一般，就連父親出院、父母開始常常待在家里、不再成天忙得不見人影之際，她都渾渾噩噩，沒有注意到。
一天夜里，她被書房里傳來的爭執(zhí)聲吵醒。照例哭腫的雙眼眨了眨，還以為自己依然在作夢。
爭執(zhí)聲持續(xù)不斷，呂新蔓迷迷糊糊地起床，打開房門。
“你管她也管得太緊了，咪咪也二十一歲了，她有自己的想法�！彼赣H在說，“讓她自己決定到底要做什么吧。”
“她那個腦袋，能想出什么？要她決定，一定就只想要每天穿得漂漂亮亮的跟朋友出去玩�！眳稳搴频募毙宰语@然是遺傳自母親，他不悅地反駁：“咪咪自小就不聰明，這是沒錯，但連大學(xué)都沒有畢業(yè)，說出去也太丟臉了�！�
她從腳底一直涼上來。
雖然知道自己成績表現(xiàn)一直不如意，在光芒萬丈的哥哥身旁無比黯淡，但聽她哥哥這么直率地說出她笨這種話，還是像被狠狠刺了一下。
呂父在嘆氣，“儒浩，你妹妹也許就不是讀書的料——”
“沒有這種事，讀書有什么難的，不過就是花時間、花工夫而已�！睒�(biāo)準(zhǔn)高材生口吻，“反正要不就是準(zhǔn)備轉(zhuǎn)學(xué)考試，要不干脆送出國去讀書算了。臺灣學(xué)校讀不來，國外總買得到學(xué)位。”
“把她一個人送出去？不可能�！眳文笖蒯斀罔F說，“她反應(yīng)慢又害羞，離開家就會迷路，這樣根本無法一個人生活�！�
“是也沒錯……”原先獨排眾議的呂父，也同意了。
家庭會議繼續(xù)進(jìn)行著，而呂新蔓實在聽不下去了。在父母兄長的口中，她蠢到幾乎是個智障；連普通大學(xué)都讀不了，出國也會立刻死在異鄉(xiāng)，留在家中更是丟臉至極，真是麻煩死了。
可是，至少，在某個人眼中，她應(yīng)該不是這么差吧？
在他含笑的眼眸中，她確定自己是美麗、可愛的。他的擁抱明明那么緊，他的笑明明那么寵溺，他一定沒有那么絕情——
想到這里，那種想見他的渴望，又像一把火般在胸口焚燒。愛戀上一個人的時候，那種瘋狂的欲望是無法抵擋的，簡直要讓人盲了、聾了。
她當(dāng)下無聲地轉(zhuǎn)回房間，迅速換上最輕便的外出服，然后，在書房方興未艾的爭執(zhí)討論聲中，悄悄地溜了出去。
一路上，心都跳得好快好快。搭著計程車，一路直奔醫(yī)院。
她知道他今天值班。
進(jìn)了醫(yī)院，她直奔值班室。滿心只想著要見他、要見他、要見他……
他果然在。端坐電腦前，正在打報告的樣子。呂新蔓也不管有沒有人看見了，直接就沖進(jìn)去！
“咪咪？你怎么來了？”祝秉軍詫異極了，一面反射性地往她身后看。
“我、我不要跟你分手�！彼龥_口而出之際，眼眶也跟著熱了，卻要盡力壓抑，不讓眼淚滾下來。
聽她一說，祝秉軍的驚訝神色慢慢退去，取而代之的，又是那個很遙遠(yuǎn)的淡漠神態(tài)。他略略低下眼，回避她的直率注視。
”別鬧了，咪咪 你這么晚還不回家，家人會擔(dān)心的 ”他刻意不提呂主任，一面拿起電話話筒，”我?guī)湍愦螂娫捊熊�，快點回去吧 ”
“我不要！”她堅決地說，突然，一個瘋狂的念頭冒了上來，還來不及細(xì)想，就立刻從嘴里涌出來：“不然，我們、我們結(jié)婚好不好？”
祝秉軍再度震驚了，撥號的手指停在按鍵上，漂亮鳳眼眨了好幾下，根本反應(yīng)不過來。
“你要結(jié)婚？現(xiàn)在？”
“嗯，跟我結(jié)婚，好不好？”她軟聲相求，把一切都拋開，把自尊、驕傲這種小事全丟在腦后，仰著小臉，一心一意，像祈禱似地說：“我會照顧你，我會當(dāng)一個很乖、很好的太太。醫(yī)生的工作我很清楚，我也知道你的個性，不會干涉你的自由。”
美麗純凈的女孩，這樣一心一意地向他求婚，這是祝秉軍流連花叢間這么多年以來，都沒有遇過的。
也是一個男人可遇而不可求的殊榮。
但他還是必須狠下心，搖頭。
“你還小，看過的人不夠多，才會這樣�！弊１姷恼Z氣有些蒼涼，“我們認(rèn)識不深，相處也不多，你只是一時沖昏頭而已——”
“我沒有！”她還是堅持，甚至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袖子，仔仔細(xì)細(xì)望進(jìn)他的眼底，“你是喜歡我的，對不對？你明明是喜歡我的！”
“我是喜歡你。可是，沒有喜歡到想娶你。”他輕輕握住她的手，然后，輕輕拉開。嗓音那么溫柔，卻說著那么銳利冷酷的話，“咪咪，你這樣……會造成我的困擾�！�
他說的那么淡，呂新蔓卻完完全全聽懂了。
再怎么說，祝秉軍都是她哥哥的下屬；根據(jù)呂儒浩的脾氣，要是知道了這件事，祝秉軍的日子會很難過。甚至，連工作都可能保不住。
“我會告訴哥哥，是我倒追你的，與你無關(guān)——”她徒勞地想要安撫他，“我哥不會怪你的，因為不是你主動，真的不是……”
祝秉軍苦笑。她真的太嫩、太單純了。
他被倒追的次數(shù)已經(jīng)多不可數(shù)，若不是他愿意，她怎么可能跟他走到這個程度？何況——
何況，有太多事情是她不知道的。祝秉軍也不想多說。
就這樣分開吧，對彼此都好，真的。
“不管是誰主動，我們還是……不要再繼續(xù)了。”他再度別開臉，回避她的清澄雙眸，也再度盒起電話，準(zhǔn)備叫計程車。
“所以你沒有認(rèn)真過？你沒有喜歡過我？”到這個地步，她的眼淚居然統(tǒng)統(tǒng)都不見了。
他沒有回答。
原來心很痛很痛的時候，整個人是會麻木的。
“我會被送到到國外去讀書，這樣也可以嗎？”她聽見自己的嗓音飄飄渺渺的，像從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地方傳來，“我不會再來找你，不會再打電話，也不會在你面前出現(xiàn)，這樣也沒關(guān)系嗎？”
還是沒有回答。她的話像是輕煙，飄過就沒了。
她沒有力氣開口了。想要確認(rèn)的溫柔情愫，卻在兩人的沉默之中，慢慢的蒸發(fā)，消失。
也許從來沒有在過。只是她像是抓浮木一樣，把一點點的甜蜜抓得死緊，以為可以拯救自己。
盈盈的眼，靜靜望著他，良久良久，眼瞳中燃燒的火焰仿佛熄滅了。
祝秉軍交代了一聲之后，送她下樓。她很柔順、很沉默地站在他身邊，安靜得像是不存在似的。兩人站在側(cè)門邊等計程車來時，完全沒有交談。
車來了，他幫她開門。望著那纖細(xì)孤獨的身影默默坐進(jìn)車?yán)铮１姷氖忠恢本o握著門框，無法動作。
“先生？”司機有點困惑地回頭，“你要上車嗎？”
他又猶豫了幾秒鐘。從下樓之后，呂新蔓都不曾再看過他。現(xiàn)在也是，安安靜靜地端坐著，清麗的側(cè)臉有些茫然，卻直直的看向前方。
就當(dāng)最后一次吧，把她平安送回去。祝秉軍也隨著坐進(jìn)車?yán)铩?br />
除了講地址之外，呂新蔓一路上都沒有開口。靜得像是一尊娃娃，讓人根本忘記她還會呼吸、會動、會笑，也會心碎。
她從小就是這樣吧，把自己藏在背景里，安安靜靜地長大。
“以后……你會感謝我的�！庇嫵誊�?yán)�，祝秉軍很輕很輕地碰了一下她的手，很溫柔很溫柔地這樣說。
呂新蔓完全沒有反應(yīng)。
送她回到家，祝秉軍要原車回醫(yī)院；她默默地下了車，準(zhǔn)備離開。
“咪咪。”在車門關(guān)上之際，祝秉軍還是忍不住叫了她。
而她也回頭了。眼光卻像是穿過他，落在他身后遠(yuǎn)處似的。
她真的很美，卻美得好清純，好稚嫩，也好茫然。
“再見。”她簡單地說。
說完，計程車開動，她回身要走，卻差點撞上一個高大的身軀。
下一秒，呂新蔓被牢牢抓住了。她的手臂被抓得好痛！
就有這么剛好，被遇個正著！
“你……為什么在這里？”質(zhì)問嗓音寒冷如冰。
抬起頭，呂儒浩嚴(yán)厲如刃的目光，直直射向慢慢遠(yuǎn)去的計程車后座。
和那雙桃花極了的細(xì)長鳳眼，直接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