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雪地到海灘,從初冬到夏末,這大半年來,呂新蔓覺得自己變了很多。
當然,要再往前推的話,從她二十一歲離開家以來,她就變了。但前五年的變化朦膜朧朧,太忙著適應環(huán)境,根本沒時間停下來好好檢視。
而現(xiàn)在……她仔細看著水晶大鏡子里的自己。
從早到晚工作、拍照的結(jié)果,清清楚楚在鏡子里展露。被夏威夷熱情的太陽洗禮了幾天,不只臉頰紅通通的,連肩膀、胸前、手臂都開始泛紅,鼻頭甚至有點脫皮。
怎么能用這么狼狽的樣子迎接祝秉軍?他可是特地擠出時間,千里迢迢飛來看她的!而且,馬上就要到了!
還好在回飯店前,在ABC超市沒忘記抓了一罐蘆薈膠去結(jié)帳。她趕快拿出來厚厚涂上一層,鎮(zhèn)定舒緩肚膚。然后開始一字排開沐浴乳、洗發(fā)精、乳液、要換穿的衣服……全是這幾天工作之際陸續(xù)采買的,像小女生準備跟男友見面前一樣興奮期待。
房間、浴室跑來跑去,進進出出忙了半天,沒時間好好泡澡了,她選擇先淋浴。玻璃隔出的淋浴間一下子就熱氣彌漫,她正在享受蓮蓬頭強力的水柱潑灑之際——
一個低沉的嗓音悠悠傳來,“浴室的門,是故意不關(guān)的嗎?”
他已經(jīng)到了,還直接進來,優(yōu)閑地靠在門框上,含笑望著美人出浴。
“啊!”呂新蔓被嚇了一跳,趕快手忙腳亂地想要關(guān)掉熱水。
“別關(guān),我也想沖個澡。”他的嗓音里有著誘人魅惑。一面開始解襯衫的扣子,眼睛卻一直盯著她,像是舍不得一下子不看似的。
她被他看得全身都發(fā)燙,雙手都不知道該怎么放了。兩人都是好一陣子才能見面,小別之后初見,一開始她總是緊張害羞如少女。
應該說,祝秉軍總是讓她回到最單純的傻妹狀態(tài)。
……
從傍晚到入夜,他們在豪華大床上糾纏了好久好久。如果她真是一道甜點的話,早就被吃得干干凈凈,連渣都不剩了。
最后,精疲力盡的她依偎在他懷中,連眼睛都睜不開時,他靜靜地玩弄著她的發(fā)梢。
“咪咪!彼脸恋貑舅
“嗯?什么?”回答黏呼呼的,還有點沙;不就是他害的?讓她呻吟尖叫到嗓子都快啞了。
“……跟我在一起嗎?”
“當然啊!不然……這算什么?”她其實沒有聽得很清楚,只是迷迷糊糊地答,一面往他懷里鉆了鉆。
“我是說,如果我什么都沒有了……你還會跟我在一起嗎?”
呂新蔓其實不太確定他是這樣問的,她已經(jīng)累到無法集中精神去分辨。她喃喃地說了什么,之后,就被睡意給淹沒——
情侶的早晨,依然火辣辣、甜蜜蜜。
他們訂了客房服務,準備在美麗海景前吃早餐。在等食物送上來時,皮膚科名醫(yī)堅持要檢查她用的防曬乳,還要示范正確的用量跟涂法。
待好不容易暫時滿足了渴望,另一種需求瞬間高漲;肚子都餓了、急需補充體力的兩人一起享用送到房間的熱騰騰早餐。餐桌就在敞開的落地窗前,海風吹過,無比優(yōu)閑舒適。
祝秉軍坐在桌前,而呂新蔓是坐在他大腿上,早餐吃得甜蜜蜜,連分開幾分鐘都舍不得。沾滿峰蜜的松餅被醫(yī)生靈巧大手精細切成小塊,一口口送到她嘴里,她一面吃,一面笑得比蜜還甜,眼睛都瞇了。
“好好吃喔,你也吃一點嘛!彼蕾嗽谒麘牙锶鰦。
“沒關(guān)系,我喜歡看你吃。”含笑的電眼果真一直望著她,片刻都不肯移開的樣子。
為何如此依戀不舍?這次見面,他好熱情、好貪得無厭,仿佛想要證明什么似的,又像是想緊緊抓住她。好幾次都把她拤疼了,她只能忍住,柔順承受如狂風暴雨般的熱烈糾纏。
熱情之下,卻像是有心事的樣子,少掉了那份獨特的瀟灑。
是猶豫了嗎?還是累了、想放棄?他工作一定很忙很忙,像這樣一趟趟追著她跑,確實很辛苦,花費又大。
“你……”呂新蔓撫摸他的俊臉,欲言又止。
“怎么了?”
話已經(jīng)到舌尖了,可是她不敢問。萬一他說是呢?萬一他又在最甜蜜的時候突然叫停,怎么辦?她能承受嗎?
比起當年毫不畏懼、勇敢追求的那個年輕女孩,她的年紀變大,膽子卻變得更小更小了。獨自闖蕩國外多年又如何?心底深處依然有著最深的恐懼。
“沒事!彼鹛鹨恍,決心當個膽小鬼。“今天想去哪里玩?檀香山我來過幾次,在這邊拍的照片日本雜志都很愛用,賣得很好,我老板幾乎每一季都送我來,我可以當?shù)嘏銌!?br />
“咪咪小姐已經(jīng)當了我好幾次地陪,真厲害。”他一面說,一面叉了一片新鮮鳳梨給她吃,“以前是我說要帶你去玩,怎么現(xiàn)在都變成你帶我?”
“以前是以前嘛!
以前都是她追著他的,現(xiàn)在——
“咪咪!彼男σ鈹苛藬,沉吟著緩緩問:“你打算這樣……”
還沒來得及說完,突然,被一陣輕快的電鈴聲打斷。
兩人都愣了一下,面面相覷。
難道是要來打掃房間嗎?時間不對呀。也不會是來收餐盤的服務生,因為早餐才剛送來沒多久。
遲疑之下,電鈴聲又起,這次還伴隨著敲門聲。
“我去看看好了!彼滤拇笸,攏緊浴袍前襟往門口走,“昨天你進來的時候,有沒有跟柜臺說……”
拉開門,呂新蔓整個呆住,連話都來不及說完。
門外站著一對打扮輕便、風塵仆仆卻難掩興奮的夫妻。正是……她父母。
他們不是應該在舊金山嗎?還是西雅圖?抑或是黃石公園、落磯山脈、大峽谷?總而言之,怎么會突然在威基基海灘上的沖浪者天堂飯店出現(xiàn)?
“爸爸、媽……你們、你們……”她都口吃了。
“我們本來要從美西回臺灣,想說順路來看看你,給你一個驚喜。”她父親慈愛地說:“怎么樣,有沒有嚇一跳?”
“打好幾通電話給你都沒接,還要打去你紐約工作室問,才問出你住在哪家飯店呢!彼赣H還是忍不住要嘮叨,“不是交代過你,出門在外,不準不接電話嗎?怎么讓爸爸媽媽找不到?萬一緊急要聯(lián)絡的話——”
“好了好了,女兒都自己在國外這么多年,她有分寸的!卑职志褪菍櫯畠,出面攔住母親的叨念!斑溥,吃過早餐沒有,我們剛下飛機,想說和你一起吃!
呂新蔓到此刻才從震驚中稍微回神,取而代之,是一陣透心的恐慌,猶如被一盆冰水兜頭淋下!
她衣衫不整就算了,祝秉軍還在她房里,這房門一開的話——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呃,我、我吃過了。”她情急生智,“爸爸,這家飯店的餐廳很棒,就在樓下,爸媽要不要先去吃飯,我整理一下,馬上就下去!
她母親皺眉,有些狐疑地問:“你要整理什么?怎么不開門?”
是呂父看出了端倪來。女兒只披著浴袍,頭發(fā)也亂亂的,卻不像剛睡醒的樣子,臉蛋潮紅、眼眸閃爍,心虛得都不敢看他們……種種跡象都顯示,她房間里絕對有男人!
也該是時候了,女兒都幾歲啦!當下呂父拉了妻子一把,“你讓她換件衣服下樓來吧,我們先下去吃早飯!
“為什么……”
“走吧,先別多說!闭攨涡侣低狄梢豢跉鈺r,她父親回頭,和藹的一句話又把她說紅了臉,“有朋友的話,帶下來一起喝杯咖啡!
總算暫時送走了父母,她關(guān)上門,一回身,軟綿綿地靠在門板上,手按著心口,大口大口喘息著。
好驚險!真的,就差一點點——
祝秉軍站在餐桌邊,安靜地望著她。他聽見了全部對話。
“我、我爸媽來了!”她驚魂未定地對他說:“我真的不知道他們會突然出現(xiàn),他們是臨時起意的,之前通電話時根本沒提起!
而這幾天,她全副心思精神都放在跟祝秉軍的相聚上,根本無暇去管任何其他事情。
“嗯,我聽見了。”他又恢復那個淡然篤定的神態(tài),隨口問:“等一下要不要我陪你下去:”
“不行!”換來她的猛然拒絕!耙亲尠謰屩馈腋缫矔馈绻悄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