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千雪和袁熹明雖然有很多吵吵鬧鬧的時候,但整體來說,屋子里熱鬧多了,涂千雪也覺得自己一直緊繃的神經終于可以放松了些,雖不知道這樣的生活是不是這個傻書呆帶來的,但她卻對于未來的生活多了一點奢想。
她知道兩人不過是假夫妻,她連袁書呆真正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更糟糕的是,她也不清楚他家里是不是還有另外一個女人,甚至帶著孩子在等著他。
可她還是忍不住會想,如果說這樣的生活是真實的,就算只能再多一天、一年甚至是一秒也好。
只是有時候,老天爺總是喜歡逆著人的愿望走,涂千雪所希望的平凡,就在某一個晚上,被一場意外給打破。
如往常一樣的夜里,涂千雪正想把門給閂好,準備回房休息時,卻發現屋外有些不同往常的動靜,就在屋外邊上一個小窄坡的地方,似乎正冒著煙。
要是其它的事情,涂千雪也就罷了,大晚上的,又不是現代有路燈存作,外如除了月光和自己提著燈籠的燭光外,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
只是附近就她這么一戶,若是真的不小心走了水,屋子首當其沖是不用說的,到時她來不來得及找到人來救火才是一個大問題,所以她朝屋里的涂天兒、涂露兒吩咐一聲后,就提著燈籠往外去查看了。
在這里住了一段時間,對于這里的地形,涂千雪不能說閉著眼都能走,但哪里有高低起伏,多少還是清楚的。
她腳程不慢,一下子就到了剛剛起煙的地方,就見地上有干樹枝被點燃過的余燼,她皺著眉,想著該不會是哪家孩子跑來這里搗蛋的時候,一雙手突然從后面將她往后拖,她瞪大了眼,還沒來得及反應,嘴也讓人給捂上了。
涂千雪沒想過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她抬著腿拚命地想掙扎,卻發現不是只有一個拖著她的男人而已,旁邊還有兩個男人扯著她的衣裳。
“黃祿子,沒想到你這就忍不住了!不是說有什么好東西要哥倆幫著搬嗎?”
“知道了,先讓我完事,等等就搬!”男人們猥瑣的對話讓涂千雪知道這是有預謀的陷阱,她被拉到邊上的小樹林里,正準備摸出自己荷包里的小刀時,一個讓人心安的聲音忽然響起。
“放開她!”
那兩個男人咭咭笑著,似乎不把來人放在眼里,想著對方就是一個讀書人,看起來也不像是有什么功夫,他們兩個一下子就能夠把人給解決了。
只是一切都太出乎意料了,涂千雪趁著所有人不注意時,把荷包里的小刀給摸出來了,沒想到竟看到讓所有人全都震驚的一幕。
一個活生生的大男人竟變成了一頭野獸!
站在她身前的兩個男人還來不及反應,一下子就被撲倒了,剛剛還能發出笑聲的脖子上,多了兩個被咬開的血洞,兩個男人捂著脖子,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只是再掙扎也是徒勞,最后不甘的斷了氣。
“妖怪!”
當血腥味濃厚的充滿整個鼻翼,剛剛從背后捂住她嘴巴的人當即尖叫了一聲,直接松開手,把她往前一推,人也跑了。
涂千雪猛地往前一撲,差一點就嗑到地上,隨后感到一陣風急掠而過,她急急抬頭,只看見一個龐大的黑影,然后是男人的慘呼聲,四周很快就歸于寂靜。
夜色深沉,涂千雪緩緩地站了起來,跌跌撞撞的撿起不知道是誰的燈籠,慢慢地往聲音消失處走去,緩行幾步后,就見一具血肉模糊的男人尸體躺在地上,而旁邊……一只體型巨大的野獸就在那。
只看了那么一眼,她的瞳孔就因為震驚的情緒而微微放大,紅唇輕顫著,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那只野獸上的繃帶,她記得是她早上綁在袁書呆身上的。所以說,剛剛那場人獸變身秀是真實的!
柯南道爾說過,排除一切不可能的結論,那么剩下來的,不管多么離奇、難以置信,也必然是無可辯駁的事實。
所以,她不只穿越到一個架空的時代,甚至還是一個有點魔幻的世界?要不然,要如何解釋她能夠看見一個人變成一只狗……等等,還是一頭狼呢?
涂千雪覺得自己可能受到太大的刺激,都這個時候了,居然還在考慮是狼還是狗的問題。
那四腳伏地的野獸眼里先是滿溢著兇殘的血色,當血色褪盡后,閃過一瞬間的茫然,他左右張望,最后對上涂千雪也正好望過來的眼睛,他的瞳孔瞬間縮小,整個身體繃得緊緊的,害怕的往后了退兩步,一顆心懸得老高。
袁熹明這時候已經回復了神智,他看著地上的男人尸體,腦子里只剩下一個念頭,他居然在她面前變身了?!
她現在在想些什么?是不是想他為什么會從人變成獸身?他是不是一個怪物?
她是不是覺得他很可怕?是不是正在想著,該怎么離他遠遠的?
一想到這種可能,以為成為獸身之后便再無人類情緒的他,頭一次覺得心痛難耐。
變身后,腦子暫時失去的記憶也在一瞬間全都回來了,從自己為什么會受傷、為什么遠離京城,還有被放在心中的人背叛,再來是那個卑鄙無恥的男人,最后,記憶里是看到三個該死的男人居然想對她做出那下流之事!
看到她讓人抓住,身上的衣裳凌亂,即使沒有看見她的臉,也足夠讓他情緒瞬間起伏,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狂獸,毫不意外的直接變成現在這副樣子,用尖牙撕碎這些該死的東西。
太多的東西一下子沖進腦海里,但他眼里似乎只有馮玳貞那驚恐而厭惡的眼神在眼前環繞,而那一幕,跟現在如此類似。他狼狽地低下頭,不敢看她眼里的恐慌退去后,是不是也全變成了驚恐和厭惡。
這樣一個非人非獸的生物,果然是正常人所不能容的吧?即使他是因為受了詛咒才會變得如此,但……
頓覺心中一片悲涼,他不知道自己在傷心些什么,但或許是這段日子里的歡樂讓他有了遺憾,因為這段山村生活,愉悅的讓人足以忘記那些不堪的回憶,可惜也只能到此為止了。
他的思緒突然中斷,因為他所有的“以為”都沒有出現,涂千雪站了起來,深吸了幾口氣,面無表情地朝他走來。
“你……是狼還是狗?”涂千雪的小臉嚴肅的很,彷佛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
袁熹明的腦子一片的空白,他第一次知道自己變身后,臉上還能夠出現呆滯的表情。
他的呆滯沉默讓涂千雪沉吟了一會,她伸手拍了拍他的頭,雖然她拍的角度感覺比較像抬手摸了摸,但這也足夠讓袁熹明的身體再次僵硬。
“是狼的話嗷一聲,是狗的話汪一聲!
此話一出,兩人之間忽然陷入了一個奇妙的氣氛中。
涂千雪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在一堆的死人面前,還能夠執著這個無關緊要的問題。但她想,她大約是受到太大的刺激了,能夠保持不尖叫、不暈倒就已經很不錯了,因此就算開始胡說八道,似乎也能夠理解。
一人一狼在夜風中沉默了半晌,最后還是涂千雪抵擋不住山間夜色的寒冷,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腦子終于清醒過來,打破這個尷尬的場面。
“把我剛剛說的話都忘了,我們得趕緊想想,接下來該怎么辦?”涂千雪腦子一冷靜下來,很快就針對現況做出了分析。
倒是袁熹明的眼神看起來有些質疑,懷疑她是不是為了掩飾剛剛愚蠢的言行,才會這么急著轉移話題,他毫不掩飾的神情讓涂千雪瞧出來了,在她惱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后,繼續思考接下來該怎么辦。
三個大男人突然死在她的屋子外頭,要是沒有一個好的解釋,不說趙家村的人會不會有什么想法,最起碼縣衙一定會有人來調查的,屆時真要查出什么東西來,那就麻煩大了。
而且她克死人的傳言肯定又要甚囂塵上,到時候村里人要是真下定決心,準備將他們一家子給趕出去的話,那可怎么辦?
涂千雪非常自然地把這頭……放大版的狗列進自家當中,不管他為什么會變成這副模樣,只要她知道這是袁書呆,而他也永遠不會傷害她,這樣就夠了。
“要不然我們……喂!你這是怎么了?”話說到一半,涂千雪就注意到他的身體開始搖搖晃晃,忍不住心慌的問著。
袁熹明很想說讓她別忙了,一切都有他在,可是變身的后遺癥開始出來了,他的眼前逐漸被黑暗給吞沒,所有的聲音都卡在喉間說不出來,他慢慢地倒在地上,意識也全都被卷進黑暗當中。
山風呼呼的吹,涂千雪被嚇出了一身的冷汗,眼看著那只狗倒地后又慢慢的變回了人身,她深吸了好幾口氣,稍稍平復下心情后,才蹲下身探了探他的鼻息。
“呼,還好只是暈過去了,不過……”
涂千雪對于眼前這個只綁了繃帶的男人,感覺臉頰有些熱辣辣的,清了清喉嚨后,她把自己身上的外裳往他身上隨意地綁了下,往周遭看了看,咬著牙,彎身把他給撐了起來。
她幾乎是拖著腳步走路,一步步往屋子里走去,邊走邊抱怨道:“第二次了……呼呼……別人都是英雄救美后來個公主抱,我被英雄救美后,還要自己扛著英雄回家……”
好不容易把人給扛回屋子里,兩個孩子倒是好吃好睡的心寬性子,外頭的動靜絲毫不影響他們的睡眠。
涂千雪松了口氣,看著自己一身的狼狽,她也不打算換了,只把剛剛隨便綁在袁熹明身上的外裳解下來,拚命地忽略自己衣裳上的體溫來自何處,重新套上外裳,拎著燈籠準備再次出門。
臨出門前,她回頭看著睡得正沉的男人,忍不住失笑,搖著頭道:“自從撿了這個書呆子后,我的生活好像離種田文越來越遠了……”
趙家村已經許久沒有出過什么事了,沒想到這一出事就是大事。后山上有猛獸的消息一下子就在村子里炸了鍋,甚至還驚動官府來查案,只不過除了拉走黃祿子和兩個黃家村混混的尸體外,找不到其它的痕跡,倒是黃家人鬧了幾回,說要召集人手上山除害卻沒弄出什么后續,這件事情也就逐漸淡了下去。
不過那都是屬于村子的熱鬧,對于涂千雪一家子來說,除了一大早要應付官府的衙差進行例行詢問,自己還要裝成被嚇壞的小婦人以外,后面的紛紛擾擾都與他們無關。
起碼在早上熱鬧的人群散去后,他們的宅子里看起來還是一片的寧靜和平。
袁熹明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日頭已經高掛天空,他平靜地躺在床上,屋子里有著淡淡的飯菜香味,窗外還可以聽見兩個孩子圍著家里的雞鴨玩鬧,偶爾還有女子的提醒聲,讓孩子們別玩得太過頭了,平靜得就像是之前的每一天一樣。
他唇角微微一勾,難得賴在床上不起,就是想要享受最后這一點寧靜和溫暖。
雖然他沒聽見涂千雪要趕他走的話,但想來是因為他暈了過去,她不好就這么將他放在外頭,才把他弄進屋里躺著,只要等他醒來,這樣的平靜肯定就和他無緣了。
他不怪她,應該說她已經比馮玳貞好多了,見到他變身后,馮玳貞匆忙逃走不說,甚至帶著他費盡心力搜集的證據投奔了蘭育成。
他曾經把那人當成自己的紅顏知己,認為只要兩個人在一起,任何的困難都能夠克服,可惜的是,她用現實狠狠的打了他的天真一巴掌。
她讓他明白,有些時候,那些情愛抵不過現實的考驗;有些感情,只能存在于自己的想象之中。
袁熹明沒注意到,再次想起馮玳貞,他不再是心碎神傷的難以自拔,而是帶著一種被傷害過的遺憾。
心中被背叛的疼痛仍然存在,但對于那個給予傷害的人,卻已經逐漸開始淡忘。
他胡思亂想了很多,最后想起自己這段日子失了行蹤,京城里也不知道如何了,當初那黑衣人刺傷他肯定不是意外,這樁樁件件似乎都預告著和蘭育成有所牽連,偏偏這時候他卻因為上回參奏蘭育成的資料被外泄,導致參奏不成,反得了一個在家反省的結果。
短時間內,他要再找齊能夠扳倒蘭育成的東西可沒那么簡單,只是京城里的事情雖然也重要,但昨晚那三個男人讓他有些放不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