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在這一波事件里,有誰因此意外得利的話,那人無疑是霍華的堂兄詹姆士。
因為盧秀云與霍華之間的關(guān)系曝光后,終于讓苡路選擇辭職離開。
對霍華說完那席話下樓后,她隨即遞出辭呈。
同事們聽到她要離職,無不感到意外,尤其是葉玲珊反應(yīng)更為激烈。
“你說什么?!你跟公司辭職了?”
“對,想說過來跟你說一聲,省得你之后找不到人!
相較于她的平靜,葉玲珊激動的頻頻追問,“你到底在開什么玩笑?好端端的為什么突然說要離職?”
“沒什么,只是覺得工作不適合!毙那榧妬y的她暫時無意多談。
葉玲珊卻不接受這樣的說詞,“你說這什么鬼話?當初是誰突然被炒魷魚還氣得差點要找人理論?”
聽到好友重提往事,苡路心里不免后悔。要是當時沒有答應(yīng)回來工作,現(xiàn)在心情也許還不至于這么苦澀。
她佯裝輕快道:“所謂的人性不就是這樣,寧可是自己不要也不希望是被別人搶走。”
葉玲珊可沒蠢得相信好友的鬼話,“那你倒是說說看,好不容易搶回來為什么又不要?”
當然是因為要不起……
不便明說,她只好替自己找了個借口,“只是覺得我爸的年紀也大了,跟阿姨兩個住在花蓮,我也不是很放心!
“是你爸或是你阿姨怎么了嗎?”葉玲珊直覺的想到。
見好友替自己擔起心,苡路連忙否認,“不是,他們沒事!
“那你怎么會突然這么想?”
“其實也不是突然,上回被炒魷魚后就在想,是不是要回去花蓮找工作,不過一直到這幾天才想清楚!
“都這么久了,你居然也沒想過要跟我商量?”
面對好友的抗議,苡路故意鬧道:“怕你舍不得我嘛!”
“你也知道我會舍不得!這樣以后你在花蓮、我在臺北很遠耶!”
“其實也還好啊,反正有高鐵,臺北到高雄也只要一個半小時!
苡路的話聽來合理,葉玲珊卻也不是這么好唬弄,“你當我好騙。扛哞F又沒建東部干線!
被戳破的苡路也沒有再狡辯,“就說你精明嘛!難怪可以在臺北混得下去。”
“你少來!”不接受她的奉承,葉玲珊沒好氣的嗔罵。
只是被苡路這么一鬧,葉玲珊倒也接受了要離職的說法。
*
人在陷入掙扎時總是不容易察覺到時間的飛逝,一如霍華。
在苡路離職將近一個星期后,他才得知這項消息。
他隨即讓人驅(qū)車前往花蓮,只不過到了當?shù),他的心卻猶豫了,幾經(jīng)考慮后,他才對司機下了指示。
車子終于停了下來,看著窗外的幼稚園,霍華并沒有馬上下車。
直到名貴的轎車引來了幼稚園一位女老師注意,她過來敲了敲車窗。
前座的司機回過頭來請示霍華,“副總裁——”
他揚手制止了司機,“我下去!
女老師訝異的發(fā)現(xiàn)下車的居然是個高大帥氣的混血帥哥。
她忍不住心跳加速,這才想起也不知道眼前的男人聽不聽得懂中文。
躊躇半晌,她硬著頭皮問出口,“請問先生有什么事嗎?”
霍華看了幼稚園里一眼,沉寂幾秒才開口,“園長……她在嗎?”
比起霍華會說中文,女老師更訝異的是他居然是來找盧秀云的。
“在,園長在里面,我?guī)氵M去!被蛟S是太過興奮,她甚至沒有問起霍華的身分或是來意。
園長室里,盧秀云坐在椅子上,臉上神情像是在想些什么。
最近她時常這樣,園里的老師雖然一直關(guān)心的追問,卻始終沒有聽她表示過什么。
敲門聲響起,打斷了盧秀云的思緒。
“園長,有位先生說要找你!
她一回過頭,臉上的表情瞬間像是被冰凍住。
女老師見她沒有回應(yīng),關(guān)心的問:“園長,你沒事吧?”
盧秀云只是緩緩的站起身,眼睛眨也不眨的注視著門口的霍華。
當下女老師就是再怎么遲鈍也意識到氣氛不對勁,尤其客人的臉色也有些怪異。
雖然好奇園長跟外國帥哥之間的關(guān)系,女老師還是識趣的退出,“園長,那我先出去了!
一直到她離開,母子倆依然注視著彼此。
半晌,盧秀云才想起要開口招呼,“你……要不要進來坐?”語氣聽來仍不免有些不安。
霍華進門幾步,可并沒有到她招呼的位子坐下。
見兒子只是停在那,她想靠近卻又沒有勇氣。
遲疑幾秒,她才問道:“要不要喝茶?”語氣很輕,像是怕一個沒說好,他就會甩頭離去。
他沒有開口,只是將母親的小心翼翼看在眼里。
等不到兒子回答的盧秀云盡管失望,但能看到他出現(xiàn)在她面前,心里已經(jīng)很滿足了。
終于,霍華開了口,“除了這些,你就沒有其它話要說?”語氣聽不出是惱是恨。
她當然有滿腹的話想說,可怕一開口又惹惱他,千言萬語最后只化出一句——
“我沒有一天不想你。”
霍華的眼神閃過什么,臉上的線條卻是僵硬,“但你卻一次也沒有回來!
這話就像釘子般重重的釘在盧秀云的心坎上,讓她一時說不出話來。
他自顧自的喃語,“她不是故意的,她一定已經(jīng)后悔了,她馬上就要回來找我了……”
字里行間那股濃濃的失望痛擊著她的心。
“……是不是發(fā)生什么事,所以到現(xiàn)在還沒有回來,會是生病了?還是受傷了?”
過去這近二十年來,霍華再怎么憤怒,也無法將心底的憂心徹底的連根拔除。
心底某個角落總?cè)滩蛔√婺赣H尋找著借口,一個能令自己心靈平靜下來的借口。
直到拿到那份調(diào)查報告,確認她安穩(wěn)地生活在世界的彼岸,滿腔憎恨終于再也壓抑不住。
然這其中最令他感到氣憤的,并不是知道她平安無事,而是自己居然還為她的平安感到松了口氣。
明明對母親該只剩下濃濃的憎恨,他卻依然覺得慶幸,為她安穩(wěn)的活著。
聽著兒子多年來的心情轉(zhuǎn)折與煎熬,盧秀云從來沒有一刻像現(xiàn)在這樣感到后悔。
她應(yīng)該要回去看他的,哪怕兒子再怎么恨她,她也應(yīng)該要回去!
這么多年來,她總是告訴自己,這么做都是為了兒子好,是為了他的將來著想。
所以她忍受著對兒子的思念,及漫漫長夜里內(nèi)心無止境的煎熬。
到如今她才為時已晚的發(fā)現(xiàn),同樣受著煎熬的兒子怎么可能過得好?
她軟下身,崩潰的坐倒在地上,“我到底做了什么……我對自己的兒子做了什么……”
看著母親的自責,霍華盡管沒有動作,眼神里卻像有什么東西在剝落。
盧秀云流著淚水再也說不出話來,她沒有臉面對兒子。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止了,不知過了多久,她才被一雙堅定的手臂給圈住。
她詫異的抬起頭來,見到環(huán)住自己的人竟然是兒子時,千言萬語涌上心頭,想說什么,卻怎么也發(fā)不出聲音來。
霍華抱著母親沒有說什么,但緊緊圈住她的手臂仍是泄漏他內(nèi)心的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