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龜毛嘴賤的惡主人是在演“型男主廚到我家”嗎?
申凈熙張大了嘴巴說不出話來,看見裴子驥動作熟練地將甜椒洗凈、切絲,再把洋蔥剁成碎末,手上舞動的料理刀就像會聽話似的,和砧板撞擊出深具節奏感的拍子。
她沒看錯吧?難道那是一把有指紋辨識裝置的高科技專業料理刀嗎?
為什么拿在不同人的手上,結果會差那么多?
從上工當天一踏進小木屋,看見他才剛回國定居就將屋子收拾得整整齊齊,她就猜到這個男人有潔癖了;但她一直以為單身男子的廚房都是裝飾用的,沒想到他居然是深藏不露的練家子。
瞧瞧,他身上還穿著漿燙整齊的襯衫和西裝褲,那應該在伸展臺上搶鏡頭的長腿卻站在廚房里,而且居然一點也不顯突兀;那手起刀落之間的帥氣與瀟灑,讓他整個人都發亮了起來。
哇塞……好了不起唷!她決定要開始崇拜這個男人了。
申凈熙快步跑跳到他身邊,噙著笑諂媚地說:“主人,你會作菜!是作給丫頭吃的嗎?”難怪他對刀具那么寶貝。
“哼,不然呢?要是你餓死還是當機了,老爺子和博士不把我宰了才怪!彼牟桓是椴辉傅乩涞。
“哇,謝謝主人!主人好厲害喔!
她又甜又軟的嬌嗓讓裴子驥突然心跳加速了起來,俊臉微赧,不自在地撇過頭去。
“這、這有什么好厲害的?如果你家在你十四歲那年突然多了三只從地獄來的小惡魔,就會知道料理三餐只不過是基本的生活技能!
“小惡魔?三只?”
“我的雙胞胎弟弟和一只小哈士奇。他們是我爸媽去二度蜜月的紀念品!
他不否認自己對美食的挑剔和敏感是來自開餐館的母親的遺傳,但自己下廚作菜卻是百分百不得不練出來的,因為他對餐桌上的嬰兒奶粉和狗罐頭沒興趣。
不過,他的好廚藝向來只用來取悅自己的味蕾,他的父母、朋友,包括歷任女友都沒嘗過他的手藝,為什么今天會淪落到伺候這位慈禧太后轉世的臭丫頭?
裴子驥飽含怨念的銳眸往旁邊瞪去,卻只看見她眼睛發亮地看著他手上的動作,輕咬下唇、歪著頭的模樣傻不隆冬的,尤其那粉嫩嫩的雙頰因興奮而嫣紅,真的好想咬一口……
該死的!她是老爺子派來監視他的克星!別露出那么可愛的表情,他是絕對不會屈服的!
“那你們家逢年過節一定很熱鬧,好羨慕喔!
裴子驥哼了哼!盁狒[個屁!那叫做吵!
申凈熙聳聳肩!暗魅苏娴暮軈柡σ!因為我只會沖奶粉!彼\心誠意地贊美道。
“沖奶粉算什么廚藝?博士應該把全世界的食譜都寫進你的記憶體里才對,從沒見過像你這么笨的!連下廚都不會,還污辱了我的刀,真是失職的管家!
“主人,你好像一天不說我笨,身體就會不舒服的樣子耶。我的人工智慧腦雖然是模擬凈熙小姐,但天才又不是萬能的,我將來也沒有要當廚師,要我做一枚生化炸彈還比較簡單哩……”
申凈熙不服氣地皺皺鼻子,決定改天去買一些食譜回家背起來,絕對要叫這個自大鬼刮目相看。
“知道自己笨就好,那還不算笨到沒藥救!迸嶙芋K汲了一鍋水放在瓦斯爐上!跋旅鏁䥺?水滾之后,把一小匙鹽巴和那個義大利面條放進鍋于里煮,十分鐘后撈起來,丟到冰水里!
哇!他說得簡單,她聽起來卻像是很復雜的指令呢。
沒關系,一步一步來,她是虛心求教的好學生。
“請問主人,水滾就是水液體的飽和蒸氣壓等于液面上大氣壓之溫度,液體各點呈劇烈汽化的現象嗎?”
“……”好熟悉的問話,好像在理化實驗課聽過?
“請問一小匙鹽巴是幾克?”
“……”
“水要沸騰多久才丟進去?”
“……”
“先丟鹽巴還是丟面條?”
“……”
“主人,你這里有碼表和砝碼、天平嗎?”
“……”
裴子驥頭疼地攬起眉來,知道再讓這個“天才”這么無厘頭的問下去,他一定會先氣到變成白癡!
“!主人、主人,水滾了!”
裴子驥反射性地回頭,瞠目驚叫:“丫頭!小心燙!”
根本來不及阻止,某天才就心急地接近沸騰中的熱水鍋,左手腕內側不小心貼到鍋子的邊緣,燙得哇哇大叫。
“你這個笨丫頭!”裴子驥連忙關掉瓦斯,將她的手腕抓到水龍頭下沖水,又急又氣地罵道:“真是成事不是、敗事有余!”
可憐的左手經過一整天的折騰下來,又是切傷又是燙傷的,相較于裴子驥熟稔的廚藝,這還是申凈熙頭一次有這么一無是處的挫敗感。
“……主人,對不起!彼龖M愧地低下頭來。
裴子驥默默地怒瞪了她一眼,過了一會兒后開掉水龍頭,取下她的手表,用面紙將她手上的水分拭干。
“。⊥础
“哼!你還知道會痛?從今以后,不準你再踏進廚房半步!”
語氣上依然是那么兇狠,但他卻放柔了動作,不敢有任何力道施加在她已經起水泡的肌膚上,等于是用輕搔的方式讓面紙的纖維吸走水氣。
“主人,我下次會小心的,拜托別給我禁足啦……”不能進廚房的話,那她不就連奶粉都不能沖泡了?
“抗議無效、上訴駁回。你死心吧!誰知道你下次會不會一頭栽進滾水里,干脆把自己水煮了蘸醬油吃!”
哪有那么夸張,又不是在拍驚悚片!她急忙地胡藹道:“這、這是人工皮,我請博士換一下就好了。”
“再換一張這么細嫩……”頓了一下,舌頭轉了一圈!霸贀Q成這么薄的人工皮,有個屁用!應該要換成耐磨、抗高溫的輪胎皮!”
那她不就變成米其林輪胎寶寶了?申凈熙白了他一眼,心想這個人的嘴巴還真不是普通的惡毒。
不敢再說什么,她只能乖乖閉嘴,看他從醫藥箱里找出燙傷軟膏和棉花棒。
像對待什么易碎的瓷器般,他小心翼翼地讓她的手擱放在寬大的掌心里,修長的指捻著棉花棒,輕柔地用滾涂的方式為她上藥,眉心的皺褶始終不得舒展。
上了薄薄的一層藥膏后,棉棒就直接丟掉,換另一支棉棒再上第二層,同一支棉棒絕對不會來回涂抹,還沒擦完藥就已經用掉半包棉花棒子,實在很不像是刻薄的主人會做的事。
一股異樣的暖意流進心坎,申凈熙不由得有些癡傻了。他寬厚的手掌就像帶著電力般,令她有種酥麻的感覺,怦然直跳的心臟差點沒沖出胸口。
從來沒想過,這個耐性超差、個性超惡劣的主人,居然也會有這么專注而溫柔的表情;而且,回頭想想,他罵人的話并沒有半分惡意攻擊的意味,聽起來反倒像是他嘟嘟嚷嚷的……
對!他頂多就是在口頭上逞兇耍狠而已,其實是心地很柔軟的男人。
再仔細一瞧他的側臉,更發現這個男人不只是天生的衣架子,而且還長得好好看啦!
挺直的鼻梁象征他死硬的臭脾氣,濃密而微卷的睫毛說明了這個人脾氣暴躁;那只會罵人家笨蛋的薄唇緊抿著,此時卻有說不出的性感……
“乖乖去旁邊坐好,要發呆、裝傻都隨便你,就是不要再妄想染指我廚房里的一器一皿,知道嗎?”
呿!真是掃興,偏偏在人家欣賞到一半的時候破壞想像!
“……是,主人。”
見她垂頭喪氣地坐到餐桌邊,裴子驥嘆了口氣,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么,更不曉得心頭梗著一股難受的滋味是怎么回事,只能轉頭接著完成他的料理,借由忙碌強逼自己抽離這種陌生的情緒。
片刻后,一盤熱騰騰、香噴噴的茄汁肉燥義大利面出現在桌上,鮮艷的紅、黃色甜椒細絲雜揉在面條里,上頭還有一小截羅勒葉作裝飾,簡直就像直接從美食雜志里端出來的。
申凈熙早已經笑瞇瞇地拿好餐具,口水幾乎要流到地面了。
她閉上眼睛,用力將美食的香氣吸進肺泡里,喚醒了腸胃的每一個細胞,隨即迫不及待地朝義大利面進攻……
“嘖,你的手在干什么?”裴子驥輕斥了一聲。
他從她手中搶過餐具放下,抽了張濕紙巾仔細地擦拭她的小手,連指甲縫都不放過,然后在她的大腿上鋪了一條餐巾,最后才將叉子和湯匙塞回給她。
“呃……主人,我可以吃了嗎?”這個規矩好多的“英國人”不會還要她換上晚禮服才能吃吧?
不等他回答,申凈熙立刻用叉子撈起一小撮裹著濃郁醬汁的義大利面條,擱在湯匙上卷成一口的大小,才剛送進嘴巴就感動地笑瞇了眼。
“哇!好好吃喔!主人,你真的好強、好厲害喔!”
裴子驥得意地挑眉一笑,拉開椅子在她對面坐下,單手支起下巴,閑懶地看著她完全沒有淑女形象的吃相。
真是……不過就是最基本的義大利面,她也能吃得像是什么山珍海味似,任何蹩腳的廚師看到她這么給面子的吃相,都會以為自己是食神吧。
這個呆呆傻傻的機器人實在太像真人了!如此甜美可愛的笑容,還有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閃動的神采,既天真又單純,一點也不像死板冷硬的無生命體。
“丫頭,吃慢點!又沒人跟你搶,小心噎到!
這句話才剛說完沒多久,看她如此心滿意足的表情,裴子驥也開始好奇自己的廚藝是不是有了什么神速的進步?怎么感覺……甚至比他跟好兄弟在宴會上吃的五星級晚餐還要美味?
他順手拿過一把叉子,長臂伸向盤子——
“喂、喂!這是我的義大利面!”她撥開他的手。
“什么叫你的?食材是我花錢買的,面是我花時間煮的,你連一根手指頭都沒有貢獻,好嗎?”
他不死心地持續第二波進攻,她干脆把義大利面整盤端開。
“你在外面已經吃過晚餐了,怎么可以跟我搶?”
“晚餐是晚餐,本少爺現在想吃消夜,不行嗎?”
“當然不行!做人家主子的,不能這么吝嗇!”
“當然可以!做人家員工的,不能這么貪心!”
“勞基法說,好主人不能苛扣員工應享的福利!”
“勞基法也說,好員工不能爬到好主人的頭上!”
“哼,小氣的臭主人!”
“哼,可惡的笨丫頭!”
于是,一場激烈的義大利面攻防戰在餐桌上層開,兩個已經從幼稚園畢業的大人搶食一盤美味料理,為原本寧靜單純的小木屋開始添入了不一樣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