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柴鳴風的回報情形后,他沒有在一氣之下怒斬好兄弟,反而整個人陷入狂喜的境界。
“你該不會又要跟我說猜的吧?”裴子驥直勾勾地盯視著她的表情!拔铱梢愿嬖V你,我有我在廚藝上的習慣,而全世界只有丫頭吃過我作的菜——換句話說,只有她認得我調味的方式,請問你是怎么猜出我的手藝?”
“我、我……不用猜!因為是柴大哥跟我說的!鄙陜粑鯗喩戆l顫地閃躲他犀利的目光。
“是嗎?你說謊!迸嶙芋K冷硬地戳破她的謊言。“因為柴鳴風根本不曉得我會下廚,他以為那是我花錢請哪位師傅做的,當天只負責送便當而已!
沒想到裴子驥是故意套她的話,申凈熙粉臉一白,頓時失了方寸,下意識地選擇當一只鴕鳥,快步逃離。
但裴子驥自然是不肯放棄的追上前去,兩人就這樣拉拉扯扯地走出了餐廳。
慌亂之中,很幸運地剛好有一輛載客到餐廳吃飯的計程車,申凈熙宛如看到救星般,使勁地掙脫了裴予驥的手,閃身繞過剛下車的乘客,逃難似地鉆進車子里,拉上車門、按鎖。
“司機先生,請開車!”她催促地說,不敢看向車外。
“呃,小姐……”計程車司機一臉為難地覦著猛拍車窗的裴子驥。
“拜托!求求您快點開車!”
完全想不出該怎么解釋便當的事,申凈熙苦苦地央求著,終于讓計程乖司機硬著頭皮踩下油門。
“不……丫頭,不要走!”
腳下自有意識地追著計程車跑,裴子驥才剛痊愈的足踩又傳來陣陣刺痛,追不到真相的失落遠不及又被她遺棄的心碎。
“可是……”
望著遠去的車尾燈,無力的腿終于讓裴子驥只能在連番的跌倒中磕破了膝蓋,渾身發顫地跪趴在柏油路上粗重地喘息。
嘴角異常地勾起一抹邪冷的笑,裴子驥試著調勻呼吸,而后慢條斯理地站起身來,優雅冷峻地拍拍西裝上的灰塵。
他不想再看見她的背影了!不管她還能逃到天涯海角,他再也不愿只能被她拋在原地等待——
他要繞到她面前!
原以為要尋找金主的過程會是難上加難、遙遙無期,但就在兩個月后的某一天,申凈熙知道機會來了!
“科學家年會”是產學界的一項盛會,主辦單位除了會邀請世界知名的科學家進行學術交流外,許多企業代表也會前來尋找能運用在商業上的新科技。
身為研究所的負責人,她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為了爭取企業主對研究所的投資興趣,申凈熙不停地穿梭在各個商業代表間,積極地說明實驗研究的商機。
“這個就是海底火山口附近新發現的菌種,目前只有我們研究所能提煉出它的酵素;它抗高溫的能力極強,若使用在防火建材的涂料上……”
“唷,這不就是那位赫赫有名的天才少女申凈熙嗎?”
穿著低胸荷葉裙洋裝的柳孝媛自側前方款款走來,親昵地挽著某位連鎖醫學美容中心的副院長,狐媚的美眸輕蔑地朝申凈熙上下打量了一番。
“……你們好!鄙陜粑踅┯驳負P起禮貌性的微笑,為了今天的機會,她已經連著好幾個日夜沒能好好休息了,實在沒有精神再和這個女人周旋。
看出了她的疲態,柳孝媛勾起艷紅的唇角,假意地說:“申凈熙,研究所負責人不好當吧?瞧你像只流浪狗似地求人家賞飯吃,我也覺得很舍不得。”
修長的眼睫毛輕揚起。“謝謝公主殿下的關心!鄙陜粑跗桨宓卣f,提醒自己千萬不能跟這個女人正面杠上,因為自己的舉止攸關研究所的形象。
“不謝,雖然你曾經打花了本公主這么嬌嫩的臉蛋,又和裴子驥在酒會上給本公主難堪,但本公主不是那種小雞肚腸的女人,只要你說聲道歉,本公主可以不計較你的無禮,等柳家收購研究所之后,你就不必這么辛苦地拋頭露面了!
哇!兩年多前的事還記得那么清楚,還真是“公主肚里能撐船”呢!
“謝謝你對研究所的青睞!鄙陜粑跗ばθ獠恍Φ卣f,不想多言。
“哼!無所謂,本公主也很好奇你能撐多久,反正你現在沒有裴子驥可以當靠山了,遲早要把研究所拱手讓出來的。”
深吸了一口氣,申凈熙咬緊下唇,強逼自己忽略柳孝媛的挑釁,硬壓下頭昏目眩的不適,直接用行動表示她的回答,轉而向她身邊的副院長微微一笑。
“副院長,這個病毒淬取技術也可以應用在醫學美容上,特別是接受雷射治療的患者,這種抗高溫、抗輻射的特性——”
話還沒說完,一陣撲天蓋地的黑暗襲向腦袋,嬌弱的身子還是禁不住連日來的疲累,申凈熙終于體力透支地昏了過去。
然而,就在眾人都措手不及的瞬間,一道人影倏忽而至扶住了她的身軀。
“老女人,你臉上的面粉又更厚了,現在都可以烤一條吐司了!
裴子驥冷冷地睨了柳孝媛一眼,寒眸再掃向她身邊的男人。“這種只能靠化妝品蓋住痘疤的老妖婆,副院長也看得上眼?沒想到貴醫美中心所宣稱的美白、除斑,只要用化妝品遮一遮就好了,那應該就不需要旭輝的藥品了!
“咦!喔,不!”副院長趕緊甩開柳孝媛的手!芭峥偛,您誤會了!拜托,千萬別給我們斷貨……我跟這個女人一點關系都沒有,真的!”
裴子驥冷蔑地哼了哼,將申凈熙橫抱起來,二話不說地離開了會場。
“初步評估下來,申小姐是因為長期營養不良而造成貧血,所以才會昏倒的。請放心,應該不會有什么大礙。”
“什么?,虧她自己還是醫師、藥師……嘖!考一堆什么師的證照有個屁用!居然能把自己搞到營養不良,怎么,醫學院畢業的都是笨蛋嗎?”
“呃、這個……等會兒護士會來幫她打一劑營養針,休息一下應該就會醒來了!蓖瑯右彩轻t學院畢業的醫師并不想變成笨蛋,很聰明地趕緊逃離病房。
片刻后,護士小姐推著治療車走了進來,裴子驥讓開了位置,目光始終擔憂地停留在小人兒身上。
護士小姐拿著抽好藥劑的針筒和灑精棉球走到床旁,在申凈熙的上臂綁上止血帶,輕拍肘窩的靜脈,卻沒有看見血管浮起。
取下止血帶,護士小姐說道:“先生,申小姐的血管太細了,所以……”
“她很怕痛,所以你最好技術熟練一點,不要拿針在她身上亂戳,要是沒把握的話,請你叫個資深的護士過來!迸嶙芋K不耐煩地說。
“咦!喔、喔……”護士愣了一下,隨即又秉持專業地說:“先生,我必須幫她換到手腕上的靜脈注射,可以麻煩您將她的手表取下保管嗎?”
裴子驥依言走上前,指尖才剛接觸到申凈熙左手的鏈表,目光隨即被她手腕內側一塊顏色不自然的肌膚給吸引住。
拇指好奇地搓揉那塊肌膚,詫異地發現那上頭竟然涂了一層厚厚的粉底液。
手腕哪需要化妝?分明就是欲蓋彌彰……
“護士小姐,酒精棉借我一下,濕一點的。”
從護士手中接過沾濕的棉球,他既緊張又期待地擦掉粉底液,一顆心懸吊在半空中,直到底下真正的肌膚露了出來,他才吐出一口長氣,嘴角勾起一抹寓意頗深的淺笑。笨丫頭,這下子人贓俱獲了,看你還能躲到哪里去!
迷迷蒙蒙地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陌生環境卻讓申凈熙瞬間繃緊了神經。
“醒了?”低沉的嗓音聽起來有些疲憊,裴子驥就坐在床旁,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合眼了!澳阋窃龠^五分鐘沒醒來,我就打算把這間醫院炸了!
她愕然眨了眨眼!班浮x謝你的關心!
裴子驥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從口袋里拿出鏈表!斑,你的手表,剛剛打針的時候拿下來的!
她伸手接過,將鏈表戴上,卻在扣緊卡榫的時候猛然倒抽了一口氣,僵硬的手指頻頻發顫,額上泌出冷汗來。
“發什么呆啊?是要我幫你戴嗎?”
他沒發現?
“你已經缺鐵貧血了,現在又缺鈣缺到手抽筋了嗎?”
他沒發現?
“不是說要換一張人工皮?怎么還沒換?”
他發現了!
申凈熙低頭看著左手腕內側的疤痕,那是第一次主人教她煮面的時候燙到的,也是她極力想掩蓋掉的證據,這下子曝了光,再狡辯她不是丫頭都沒用了,因為就算用同一塊烙鐵紋身,也燙不出一模一樣的疤痕。
更重要的是,入院的時候一定做過身體檢查,也不能再胡扯她“不是人”的事了,這也是她之前淋雨感冒堅持不肯到醫院就診的原因。
“……輪胎皮!彼齾葏鹊卣f,垂喪著臉不敢抬頭!爸魅苏f要換成耐磨、抗高溫的輪胎皮,但我不想變成米其林寶寶……”
裴子驥微愣了下,細細端詳她困窘又害怕的表情,深長地嘆了一口氣。
希望她敞開心胸投入他的懷抱,他知道自己要先張開雙臂迎接她。
“丫頭,記不記得主人是怎么跟你說的?”
她怯怯地輕搖螓首,他笑了笑,低頭在她額上深吻了一下,仿佛在她的靈魂烙上愛戀的戳記。
“我愛你的靈魂,不管你是活生生的人還是機器人都一樣——我說這句話的心意,從以前到現在一直都沒有改變;我愛的是你,就是你而己。”
是啊,他早該發現“丫頭”就是“凈熙小姐”了。
只有那個他最心愛心疼的女人,才會讓他這只脫韁馬跑斷了腿拼命追捕;那從以前到現在都未曾因為誰而有的在乎,也只有在她身上才找得到。
裴子驥溫柔地撫上她的臉頰!安贿^,瞞了我這么久,你要怎么賠償我的精神損失。俊弊旖枪雌鹞kU的笑紋,俊龐極具威脅性地逼向她。
“我、我……對不起……”
“無故曠職長達兩年半,我該怎么懲罰失職的員工呢?”
“哼,這么瘦的排骨,我怕啃了會掉牙,所以……”裴子驥微微挑了挑眉,迅速地在她嘟起的粉唇上偷啄了一下!熬陀媚愕娜怏w自主權來賠償吧!
“肉體自主權?”她驚叫,斜睨向他!澳愦蛩闩畚乙惠呑訂幔俊
“不,是求婚!贝饝伞⒋饝!
申凈熙白了他一眼。求婚?最起碼來一顆能夠砸死她的鉆石吧。
“我不要!
“為什么不要?”他詫異地怪叫,這么不計前嫌的優質好男人可不是隨便在路上就可以撿到的哩!
“因為天才少女和冷血魔神對立是不爭的事實,很抱歉,我不可能跟你當羅密歐與茱麗葉。”國仇家恨未報,怎能論及兒女私情?
聞言,裴子驥無奈地抹抹臉!瓣P于那些傳聞,本人覺得需要澄清一下!
申凈熙哼了一聲,嘟翹著嘴巴撇過頭去。
“你知道傳聞中被拉下臺的老爺子退休后的下落在哪兒嗎?”
她理所當然地搖頭!安恢馈!
“告訴你,我也不知道,那個老頭早就不想管事了,把公司丟給我頭痛之后就拍拍屁股去環游世界,現在還不曉得在哪邊逍遙呢!搞不好他回來之后,我還會多出各種膚色的二奶奶、三奶奶咧!
“咦!真是……神勇!但為什么老爺子要說你是不肖孫?”
“哇,他早八百年前就這樣叫我了!也不想想他現在在外頭花用的卡費、旅行支票,通通是歸我管的,要是他敢對不起我奶奶的話……哼哼,那我就不肖個徹底,把他的卡全都鎖了,讓他蹲在紅燈區的警局里風流一輩子!
嗯,以她所知道他的吝嗇程度,難怪老爺子會氣到破口大罵。
“那、那我爸的病又怎么說?”
“這個……博士會突然心肌梗塞,我不敢推卸責任,因為可能是我辦公室的冷氣開太強了,你知道的,最近天氣熱到爆,一下子室內外的溫差太大,所以他才會一進辦公室就倒下吧!
“啊?真的?”
“真的!不信你可以去問我的助理,我才剛要約博士到外頭找個地方密談,他老人家就先跑來了,結果什么話都還沒說到,他一進門就昏倒送醫了!
申凈熙微點頭,她接到消息趕到醫院后,只快速地看過父親的病歷就簽好手術同意書了,之后又忙得昏頭轉向,父女倆根本就沒機會談及病發的過程。
裴子驥刻意壓低了聲音說:“我發現給研究所的贊助金里,有一部分款項被輾轉挪到不明的海外帳戶去,所以才趕快在資金被挖空前把契約中止掉,想請博士暗中與我配合,引蛇出洞。等我和柴鳴風抓到證據后,再和研究所打一份比較嚴密的契約!
“你和柴大哥?”她蹙緊了眉頭問道:“聽說柴大哥跟你辭職了,是嗎?”
“是!但我還沒準辭,因為那家伙到外面開業的理由,是為了實現他采集三百六十行小花的志愿。”裴子驥不屑地撇撇嘴。“那只該死的采蜜蜂居然還敢跟我訛詐事務所的裝潢費……早晚有一天我會去告他非法斂財。”
“連對自己的好兄弟都那么小氣!彼!澳悄銈儾槌鱿臃甘钦l了嗎?”
“是……柳孝媛!迸嶙芋K把他們搜集到的罪證跟她說明。“……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她的目標應該是研究所。她贏不過你,就買通研究所的會計掏空資金、放出流言制造旭輝和研究所的猜忌,等研究所陷入經營危機時,再出面把研究所吃掉——只要沒有研究所,就沒有天才少女可以發揮的舞臺了。”
申凈熙沉默了一會兒!叭绻牢腋静幌肜^承研究所,只想跟我媽一樣當個平凡的家庭主婦,或許她就不會處處針對我了。”申凈熙感嘆地說。
“你不想繼承?”裴子驥有些詫異,但很快就明白了!澳氵是對博士不能諒解嗎?丫頭,你好好想想,夫人過世的時候,博士已是快六十歲的老人了,他自己的喪妻之痛沒人理會,還要安慰你這只只會哭著找媽媽的鬼娃娃,你——”
“又說我是鬼娃娃!”申凈熙嘟起嘴巴,將他未竟的叨念瞪回肚子里。
裴子驥一愣!案氵@么一出大鬧劇,你還不夠鬼嗎?”假意地輕斥了一聲!拔疫是不知道你為什么要扮機器人,這么蠢的鬼主意是哪個混帳想的?”
蠢?不曉得是哪個更蠢的主人還真的相信了喔。
“那個混帳就是你剛剛一直為他打抱不平的申泰沅博士啊。”
申凈熙干笑了兩聲,把她和父親的協議坦白地說了出來。
裴子驥聽完,馬上大聲地抗議:“你們父女倆的一場賭注,結果卻衰到我?害我以為自己真的要孤老終生了?”
瞧他像小學生一樣嘀嘀咕咕地抱怨,申凈熙眼眶一熱,珠淚悄然滑落。
“這個男人呵。”
他一定知道柳孝媛故意制造的流言,卻為了保護他們父女和研究所,甘愿被眾人冠上“冷血魔神”的罵名……這樣癡傻的男人,她怎么能不愛昵?
“主人……抱抱!丫頭真的好想你、好想你喔!彼龔堥_雙臂撲向他。
整整兩年多沒聽見她帶著鼻音的呼喚和撒嬌了,裴子驥感動到幾乎要落淚。
大掌捧住她的臉蛋移向自己,俯首狂亂且饑渴地吮吻她香甜的小嘴。
“丫頭,我的丫頭!主人等你喊這句話等好久了,不要再離開我了……”
他情不自禁地低喃著這兩年多來的思念,熱切且纏綿地吻著她,大手更是饑渴難耐地在她身上游移,從她纖細的柳腰往上……
限制級的聲音從病房里傳了出來,聽得門外的人也不由得臉紅心跳。
穿著病服的老人坐在輪椅上,掛著點滴的手里拿著一支衛星手機,笑呵呵地看著螢幕里遠在地球另一端的老友。
“裴老,趕快放開那個洋妞的大腿,回來替孫子討媳婦兒吧!
“那個笨孫子,居然會相信什么機器人的鬼話!老人家的暗示都聽不懂,早就叫他去追熙丫頭了,不是嗎?活該白等兩年多的時間,真是有夠笨!”
“要不是子驥夠笨……呃,夠單純,也追不到我們家的天才少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