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么?你要跟泰誠離婚?!”
蘇士允得知女兒的決定,勃然大怒,咆哮聲差點(diǎn)沒震垮天花板。
婉如緊緊咬唇,努力不讓自己屈服于父親的怒氣之下——媽媽就是每次都委屈順從,最后才會郁郁而終,她絕不重蹈覆轍。
“現(xiàn)在是怎樣?你當(dāng)婚姻是一場游戲嗎?你要結(jié)就結(jié),要離就離?我告訴你,我不準(zhǔn)你離婚!”
“我要……我要離婚!蓖袢鐡P(yáng)起下巴,重申自己的決定!斑@是我跟泰誠的事,爸你請別過問!
“誰說你可以這樣對我說話了?!”蘇士允重重拍桌!疤┱\怎么說?我不相信他會放縱你耍任性!”
“他不肯離婚,可是我會說服他。”
“他不肯離?”聽聞女婿的堅持,蘇士允才稍稍松一口氣,銳眸朝女兒瞪去!凹热荒憷瞎疾粶(zhǔn)了,你就別鬧了,乖乖回家去!
“我不是在鬧,爸,我是認(rèn)真的!蓖袢鐕L試對父親講道理!拔腋┱\的婚姻根本是一個錯誤,我們之間其實(shí)沒有愛——”
“愛?”蘇士允嗤之以鼻。“有幾對夫妻之間是真正有愛的?你受的教訓(xùn)還不夠嗎?曾玉廷那死小子還沒讓你認(rèn)清現(xiàn)實(shí)嗎?”
“我……”婉如咬牙。她也曾經(jīng)心涼,曾經(jīng)以為世間的愛情都是謊言,但她現(xiàn)在明白了,她還是期待真愛的,還想去愛!爸辽伲也灰粯独浔幕橐,婚姻不該只有這樣的,應(yīng)該有熱情,夫妻之間要有交流,要同甘共苦,不該像同居的陌生人——”
“你這意思,是在嘲諷你媽跟我嗎?”蘇士允再度不耐地打斷她。
“我沒……這意思!蓖袢缒樕祝钠鹩職庥蚋赣H嚴(yán)厲的逼視。“可是爸,我說實(shí)話,如果我是媽,我一定會為自己多爭取一些,我會——”
“你是指責(zé)我對你媽不好嗎?難道我虐待她?”
“你是沒虐待她!彼⌒÷暤鼗貞(yīng)!暗闶裁炊继嫠龊脹Q定,她只能照你指的路走,我知道她其實(shí)不快樂!
“你媽快不快樂,你根本不知道!”蘇士允怒駁。
“但我知道自己快不快樂,這個婚姻已經(jīng)讓我不快樂了,我不想繼續(xù)困在這團(tuán)泥淖里,我要離婚!
這不是她想追求的婚姻,她的婚姻不該是這樣的,現(xiàn)在的她,已經(jīng)很明白了。
“我不準(zhǔn)你離!”蘇士允還是這句話!叭昵澳惚惶踊椋瑏G的臉還不夠嗎?現(xiàn)在又要鬧離婚?你想親戚朋友會怎么看我們?你不要臉,我可還要面子!”
“為了面子,你寧可葬送女兒一生的幸福嗎?”
“說什么葬送幸福?泰誠對你不夠好嗎?就因為他忙著工作,想多賺點(diǎn)錢照顧這個家,沒空陪你,你就要說人家辜負(fù)你嗎?”
“爸,你完全沒搞清楚事情的重點(diǎn),我不是嫌他沒空陪我,我只是覺得他完全不重視這個婚姻,根本無心好好經(jīng)營,他甚至在外面有女人——”
“男人在外面工作,哪個沒踏進(jìn)紅粉陷阱過的?你管他外面有幾個女人,總之他娶回家的只有你一個就是了!”
因為他認(rèn)定的正妻只有她,所以她就該忍受他在外頭拈花惹草嗎?
婉如不敢相信地瞪著父親,是否所有的男人都抱持著類似的想法?難怪女人在婚姻里老是處在弱勢。
她霍地起身,不想再繼續(xù)與父親進(jìn)行這種無用的爭論!翱傊还苣銈冊趺凑f,我已經(jīng)決定了,這種婚姻,我不要了!”
。
她離家出走了!
連續(xù)幾天不回家的荊泰誠接到妻子寄到辦公室的離婚協(xié)議書,大為震怒,匆匆趕回家,迎接他的,卻是一室的幽暗與冷清。
他本以為妻子大概是睡了,但躡手躡腳到房里一瞧,才驚覺她收拾了大部分的衣物,提著行李離開了。
梳妝臺上,一枚婚戒孤伶伶地躺著。
荊泰誠顫著手,拾起他特別訂制的婚戒,瞪著那璀亮的鉆石切割面,起先,俊容還能勉強(qiáng)保持淡漠,但漸漸地,面具崩裂一道口,露出扭曲的肌肉——
該死的女人,竟給他搞不告而別這一招!
他低吼一聲,握起拳頭用力捶墻,一記又一記,發(fā)了瘋似的,像頭誤落陷阱的猛獸。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感覺到痛了,頹然坐倒床沿,泛著血絲的眼,忿忿盯著自己破皮流血的指節(jié)。
“蘇婉如,你不要以為我會就這樣放你走!彼幧虻氐驼Z。“你等著瞧吧,就算把全臺灣都翻過來,我也一定要把你找回來,你等著、等著……”
倏地,他跳起身,抓起車鑰匙,怒氣沖沖地往屋外沖。
。
寄出離婚協(xié)議書后,婉如褪下戒指,一個人提著行李悄悄離開。
怕丈夫與父親太快找到自己,她不敢跟好友求救,躲到東部一座臨海的小鎮(zhèn),暫時住在一間民宿里。
她知道離家出走并不能解決問題,但也許給彼此一些時間與空間,荊泰誠會學(xué)著面對現(xiàn)實(shí),愿意了解她的決心,進(jìn)而同意離婚,放她自由。
這是她唯一的希望了,她希望荊泰誠能自行想通,否則真的要鬧上法庭,就太難看了。
婉如嘆息,在書桌前坐下,打開筆記型電腦,連上網(wǎng)路,收電子郵件。
雜志社在催這期的專欄稿,她將寫好的稿子E過去,順便告訴對方,她最近人不在國內(nèi),可能不方便再寫專欄,請他們另找他人頂替。
然后她寫信給好友們,告訴她們自己目前的處境,請她們不用為她擔(dān)心。
最后,她寫信給丈夫,希望他能慎重考慮離婚的提議,不然暫且分居也好。
處理好一切后,她關(guān)上電腦,洗了個長長的熱水澡,躺上床。
她以為自己會很快睡著,經(jīng)過這段時日的紛紛擾擾,她總算遠(yuǎn)離臺北,遠(yuǎn)離那個令她透不過氣的家,她以為自己心情會很輕松,很快樂。
但不是。她忍不住要胡思亂想,腦海里荊泰誠的面孔不停跳出來,每一張都在指責(zé)她、斥罵她。
他一定會恨她。她無奈地想。
但她又何嘗不是?這婚姻若再持續(xù)下去,她一定會恨透這個男人,與其彼此折磨到痛不欲生,為什么不好聚好散?
而且跟她離婚,他就可以跟那個女律師雙宿雙飛了,她真不懂他在抗拒些什么?
“荊泰誠,你以為我喜歡玩離家出走這一招嗎?因為我真的很不想哭,真的很討厭……”
她翻過身,將淚濕的臉蛋埋進(jìn)枕頭里。
。
“蘇小姐,請吃早餐。”民宿女主人莊美琪笑盈盈地招待婉如坐上餐桌。
“蘇蘇阿姨,吃早餐、吃早餐。”在餐桌下鉆進(jìn)鉆出的,則是莊美琪調(diào)皮的小女兒莊婷婷。
“婷婷,來!蓖袢绯℃面门呐氖郑谧约合ド,小婷婷果然一骨碌地爬上來,小臉蛋在她胸前搓揉。
“蘇蘇阿姨好香喔!”軟軟的童音贊嘆著。
婉如笑開了,不禁親了小婷婷粉嫩的臉頰一記。經(jīng)過一星期的相處,她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愛上這個又淘氣又愛撒嬌的小女孩。
莊美琪笑望她們,將一碗清粥以及幾道色香味俱全的小菜擺上餐桌。
“哇~~看起來真棒!”婉如嗅了嗅,胃口大開!懊犁鳎闶炙囌娴牟诲e!”
“只是幾道家常小菜而已,沒什么啦!
“就是家常小菜,才看得出功力。Σ粚?婷婷!蓖袢鐔枒阎械男∨ⅰ
小婷婷眨眨眼,蘋果臉蛋紅通通的,其實(shí)聽不太懂她在問什么,但知道是稱贊媽媽,趕忙用力點(diǎn)頭。
“對啊、對。
“小鬼!”莊美琪寵愛地伸指彈了女兒額頭一記!安欢裝懂,阿姨說什么你知道嗎?”
“好痛、痛痛痛!”小婷婷兩只小手抱住額頭,刻意做出委屈狀!皦膵屵,都欺負(fù)人家,我不跟你玩了!”
“不跟我玩?那你要跟誰玩?”莊美琪右手鉆進(jìn)女兒脅下,故意逗她!鞍W不癢?癢不癢?你這小家伙,你才是壞女兒呢!”
“啊呵呵呵~~”小婷婷癢得直笑!皨屵洳灰,媽咪饒了我啦!”
莊美琪聽女兒求饒,也笑了,一把抱起她!昂昧,別黏著蘇蘇阿姨了,讓阿姨吃早餐!
“好~~”小婷婷好乖巧地回應(yīng)。
婉如目送母女倆說說笑笑地離開餐廳,胸口不覺泛起一股淡淡的苦澀。
她也曾幻想過,結(jié)婚以后,生一、兩個寶寶,幻想跟丈夫、孩子一家和樂,但她的婚姻,原來只是個笑話。
她澀澀地低頭吃早餐,偶爾抬起頭來,看窗外碧海藍(lán)天的景色,她想起荊泰誠曾經(jīng)開車載她到北海岸兜風(fēng),那天的天氣也如今日一般晴朗。
一路上,他們幾乎沒什么交談,她卻覺得很輕松、很平靜……
為什么現(xiàn)在跟他在一起,她沒辦法再保持平靜了呢?
為什么見他回家后總是不和她說話,她會那么惱火呢?
為什么,他要在外面跟別的女人糾纏不清呢?
婉如幽幽地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