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久,不曾像那樣笑了?
喜蓉嘆息,從悲喜交雜的過去中回神。
如果后來,她沒在路上和謝承家的母親巧遇,或許她會無知地繼續(xù)與他過那幸福美滿的婚姻生活吧!
可惜她知道真相了,也不能原諒他刻意的隱瞞,五彩的夢幻泡泡,終究還是幻滅。
喜蓉咬了咬唇,從閱讀窗臺上起身,來到床前,靜靜注視著依然躺在床上沉睡的男人。
昨夜,是他們幾個月來第一次同床。自從她得知真相,和他大吵一架后,他便悄悄搬到客房去睡了,要不是家里臨時有客人來,他也不會留在這里。
他倦極墜入夢鄉(xiāng),她卻是睜眼到天亮。
她奇怪他怎能睡得著?難道他不覺得兩個各有所思的夫妻躺在一張床上是一件極盡諷刺的事嗎?他怎能忍受兩具軀體如此親近,兩顆心卻遙遠如天涯各一方?
她不能忍受這虛假的婚姻、虛假的親匿,但為什么他可以?
一聲模糊的低吟從葉南軍唇間逸出,他伸手撫了撫額頭,看樣子快醒了。
喜蓉頓時僵住,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他睜開眼,坐起上半身,見到她,蒙蒙眬眬地打招呼!跋踩兀闫饋砹税!闭f著,他打哈欠,搔了搔頭皮。
他還沒真正地醒來,現在的他,正處在意識迷蒙的狀態(tài),這是他的老毛病了,剛起床時,會有一些低血壓。
喜蓉心一扯。
她曾經覺得這樣的他很可愛,一個在外頭總是氣定神閑、精明能干的男人,原來也有這樣小迷糊的時候。
他摸索著下床,腳板不小心踢到床腳,痛得哀叫一聲。
“你怎么了?”她不由自主地上前!靶⌒囊稽c!”
“我沒事!彼麑λ⑽⒁恍,忽地伸手拉過她,輕輕擁了擁!皠e擔心!
我才不擔心!
她好想抗議,聲音卻梗在喉嚨,出不來。
他放開她,甩甩頭,仿佛要自己清醒一點,然后搖晃著走進浴室。
她目送他,幾秒后,瞪向自己無意間伸出的雙手,懊惱不已。
她在做什么?難道她想扶他嗎?她干么還要關心他?他只是個她恨不得早早跟他離婚的男人!
她早就想跟他離婚了,他一直不肯,兩人才勉強維持這種貌合神離的婚姻。
對,她早就想離婚了,每多見他一次,她便更痛苦一分……
走出浴室后,葉南軍似乎已完全清醒,倚在門邊,深幽的眸若有所思地凝視著喜蓉。
“你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昨晚沒睡好嗎?”他啞聲問。
只有他這種沒神經的人才能睡得好吧?
她恨恨地想,白他一眼。“我睡得很好,多謝關心!
“是嗎?”他撇撇嘴,不相信。
她一陣氣惱,驀地沖口而出。“你什么時候才要搬回書房去睡?”
他聞言,神色一沉。
“你的青梅竹馬看來會在我們家作客好一陣子,難道你打算這段期間一直跟我同房嗎?”
“有何不可?”他眼神冷漠!拔覀兪欠蚱,本來就應該同房!
她咬唇。
“我以人格保證不會侵犯你,這樣你總該放心了吧?”他語氣諷刺。
她不說話。
“今天晚上我會早點回來,你也是,客人來了,總該好好跟人家吃一頓飯,盡一下主人的本分。”
“……”
“還是你晚上又有什么非參加不可的慈善晚宴?”他挑釁地問。
她瞪他!拔視貋沓酝盹垺!
“那就好!比~南軍表示滿意地點頭,他轉身,沒讓妻子看到自己嘴角揚起的一絲放松的笑。
。
葉南軍去上班后,喜蓉也換上外出服,在葉母和魏明怡的冷嘲熱諷下,昂然踏出家門。
她跟謝承家的母親約了見面喝咖啡,對方告訴她一個大消息。
“伯母,你的意思是,承家要回臺灣了?”喜蓉顫聲問,又驚又喜,又是惘然,內心五味雜陳。
“嗯!敝x母笑著點頭!俺屑艺f他身體已經休養(yǎng)得差不多了,過陣子就回臺灣來!
“他真的要回來了?”喜蓉一時還不能相信這個消息。
自從謝母告訴她,謝承家其實是得了胃癌,動過幾次手術后,在美國一家療養(yǎng)院療養(yǎng),她便一直猶豫著是否該主動聯(lián)絡他。
幾個月來,她多次想打電話給他,拿起話筒后,卻又總是怯懦地放下。
她不知道該和他說什么,又能說什么,雖然知道他當初并不是因為無情才和她分手,雖然知道丈夫明知真相卻故意隱瞞一切,但,又如何?
她畢竟已經嫁為人妻了,也離不了婚……
“我告訴承家,你已經知道他是因為得了胃癌,才會故意跟你分手,他說他一回來就會找你,親自跟你解釋。”
“他會來找我?”喜蓉頓時恐慌。
她曾經深深愛過的男人要回來找她,她該怎么辦?她會不會一見到他,才發(fā)現自己最愛的還是他?會不會恨自己這兩年來無法陪伴他?他得了那樣的病,卻因為不忍心拖累她而將她推離自己……他真傻!
“承家他……身體真的好了嗎?”
“你也知道這種病,就算手術成功了也不能保證可以活多久!敝x母嘆息!安贿^聽說醫(yī)生認為承家復原的情況很好,還滿樂觀的。”
“那就好了!毕踩匮谧〈,咽回一聲軟弱的嗚咽。他能好好活著,真是太好了!
謝母見她激動的神情,忍不住傾身上前,握住她的手!澳懵犖艺f,喜蓉,我知道承家那孩子很愛你,我看得出你也還是關心他,就算伯母自私,我想問你,你能不能回到他身邊?”
“什么?!”喜蓉震撼,整個人僵住。
“那時候他是以為自己活不久了,才把你讓給葉老板,他請求葉老板好好照顧你……他是真的很愛你!你忍心丟下他一個人嗎?”
“我……”喜蓉說不出話來,淚水在眼眶泛濫。
她當然體會得出承家對她的愛意,雖然她也曾怨過他不該說謊騙她,但他的出發(fā)點畢竟是因為愛,他不忍心她跟著他受苦。
但難道她就忍心拋下他獨自對抗病魔嗎?如果當初他肯告訴她事實,她絕對毫不遲疑陪在他身邊!
但現在……
“承家自己一定不好意思開口,就由我這個做媽的開口來求你。我求求你,喜蓉,回到我們承家身邊好嗎?”謝母哀哀求懇,滿面皺紋折疊著一個母親的心痛。
喜蓉閉上眸,眼淚流過頰畔。
。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和謝母見過面,得知前男友不日就要歸國,她一顆心便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她知道,攤牌的時刻就要到來,她遲早得做個決定,這決定,絕不可能讓三個人都滿意,一定會有人受傷。
一定會有一個人……
喜蓉不敢再想,恍惚地走在街道上,一個下午,她壓遍了臺北東區(qū)每一條巷弄,麻痹地注視著一扇扇妝點精致的櫥窗。
天上涌來烏云,點點細雨飄落,她走在雨霧里,眼前一片迷蒙。
不知過了多久,她回到家,站在玄關處迎接她的管家見她淋得全身濕透,嚇一大跳。
“你怎么了?太太,怎么不叫人去接你呢?淋成這樣,小心感冒了!”
“我沒事的,吳管家,只是一點小雨!彼匦Γ哌M屋里。
葉母跟魏明怡正坐在客廳聊天,抬頭見到狼狽的她,兩人交換嘲諷的一眼。
“唷!我說喜蓉,你是跌到水溝里不成?”葉母首先發(fā)話。“怎么搞成這樣?要是被別人看到了像什么話!”
喜蓉不答腔,接過吳管家遞過來的干毛巾,默默地擦干頭發(fā)。
“喜蓉嫂子大概是淋了雨了!蔽好麾涌凇!安贿^嫂子是不是忘了帶錢包?怎么不叫計程車?”
“她可能是故意想淋雨吧!”葉母冷哼!懊麾悴粫缘,你南軍哥哥這個老婆性子怪得很,最喜歡學那些窮酸人家的女孩子,她還會到園子里種花,把自己搞得一身泥巴!”
“不會吧?”魏明怡駭然。
“我早說過,要南軍好好管管自己老婆,他卻總是不管,放任她每天在外頭鬼混,也不曉得是不是跟哪個野男人去幽會!比~母完全無視兒媳就在一旁,不屑地叨念。
喜蓉知道婆婆是故意念給自己聽的,她一向就討厭自己,只是沒想到,就連在客人面前,她也如此毫不掩飾。
或許,她也是乘機對魏明怡暗示些什么?
“唉,阿姨,你別這么說嘛。喜蓉嫂子可能只是待在家里太悶,所以才想出去透透氣吧?”
“悶什么?哪個做老婆的像她這樣三天兩頭往外跑,還常常比老公晚回來?”
“哎呀!只要南軍哥哥不生氣就好了嘛!
“說到南軍,他不是說今晚要回來陪你吃飯,怎么還不見人影?我打電話問問他!”
“南軍哥哥忙,阿姨就不要催他了啦,我想他忙完一定會盡快趕回來的!蔽好麾鹛鸬匦。“沒關系,只要是南軍哥哥,多久我都等!
南軍哥哥、南軍哥哥!
叫得挺親密的嘛。喜蓉冷冷地想,不知哪來一股悶氣堵在胸口。她將毛巾遞還給管家,正想告退上樓梳洗,葉母的大嗓門又響起。
“其實我很早以前就想你做葉家的兒媳婦了,有哪個女孩像你這么乖巧又聽話,一心一意對我們家南軍?只是那孩子不曉得哪里吃錯藥了,居然白白放過你這么一個好女孩!”
“唉,如果南軍哥哥肯要我,我現在嫁給他也可以!蔽好麾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