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耀皇朝,盛德五年十一月十日。
那日昏厥之后,夜離不曾再睜開眼,兩日后的清晨時分,日耀皇朝一代國師夜離,終因藥石罔效而辭世。
國師府門前懸起白幡,向世人宣告著夜離的死訊。
由于夜離身分顯貴,前來吊唁的賓客絡繹不絕,甚至連日耀皇朝的天子牧隆瑞都親自前來吊唁,在靈前哀悼許久。
夜里守靈時,莫雨澄跪坐在靈前,睇向擺放著夜離遺體的棺柩,有些恍惚失神,想著與他短暫的夫妻之緣。
倘若早知他會如此早便過世,那夜她會陪著他賞一夜的白梅。
想著他那絕代的風華,還有昏迷前對她粲然一笑的神采,她心頭發酸,神色凄然。
夜離、夜離,你我的夫妻之緣竟如此短暫!
可若非陛下下旨賜婚,他們也做不了短暫的夫妻,然而陛下賜婚,卻是另有目的。
今日陛下前來吊唁時,還曾詢問過她——
“朕命你查的事可有眉目?”
“回稟陛下,尚末有任何發現!
“你繼續暗中追查,若有任何發現,立刻稟報!彼睢
“是。”
她心里很明白,牧隆瑞壓根不關心夜離的生死,他只想得到傳說中的那樣寶物。
相傳夜離身懷一只神奇的寶壺,將水注入那寶壺后,再倒出來飲用,能使人擁有無上的聰明才智,以及青春不老的容顏,而將瓶中的水滴在石上,則能點石成金,讓人擁有傲人財富。
傳說,夜離便是憑著這只寶壺,而擁有無人能及的才華、揮霍不盡的財富和青春不老的容顏,連皇帝也對這樣的傳說動心。
她奉旨嫁給夜離,表面上是為了要替夜離沖喜,實際上卻是來暗中探查那只寶壺的真偽。
陛下登基已五年,這兩、三年來他開始羅織各種罪名誅殺手握重權的臣子,朝中那些位高權重的老臣和大臣,不是被以各種謀逆的理由誅殺,便是被革職下獄。
早有人在暗中揣測,陛下接下來要對付的人只怕便是當初輔佐他登基功勞最大的國師夜離、鎮國元帥上官鳳馳,以及旭王牧荻爾。
莫雨澄怔怔的想著,夜離病逝對他而言也許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否則說不定他的下場會如那些被陛下誅殺的臣子一樣。
走到棺木前,她注視著那張失去生氣的容顏。
低垂的眸里流露出一抹哀戚,雖然兩人只做了幾日的夫妻,但他再怎么說都是她的夫婿,她欽慕的男人,思及等過兩日下葬后,她便再也看不見這絕世的容顏,她忍不住伸指,輕輕描繪著他的遺容,想深深記住他風華絕代的俊容。
她的指腹滑過他細致的眉宇,緊閉的眼臉,俊挺的鼻梁和蒼白的唇瓣。
想到往后無法再看見他睜開那美麗如夜空星辰的雙瞳,她輕輕逸出一聲喟嘆。
“相公,你可知道我最喜愛的是你這雙充滿靈氣的眼,可惜以后再也無法得見!彼氖种竿T谒难燮ど,流連不去。
“也許是你太聰明又有絕世的容顏,因此惹得天妒,才會英年早逝!彼驼Z。
“國師已逝,請夫人勿再傷心打擾國師安息!鄙砗蠛鋈粋鱽硪坏赖统恋纳ひ。
她回頭,瞥見夜府的總管顧隱。
顧隱約莫三十歲,容貌英挺剛毅,性情漠然而寡言,左側的頰上有一道細長的疤痕。
她縮回手,解釋,“我只是有些舍不得相公。”
“請問夫人可想好日后的事?”顧隱面無表情的問。他的臉就像戴了層面具,鮮少有情緒波動。
她揚眉看向他,一時不太了解他的話意。
顧隱繼續說明,“國師生前曾交代過屬下,若夫人想回莫家,須送夫人回去,并奉上夜府一半的家產,若夫人想留在夜府,夜府所有下人便全都聽任夫人差遣!
“我已嫁進夜府,就是夜家的人,沒有離開的理由!倍摇碡摶拭,要調查寶壺之事,還不能離開夜府。
“那么屬下今后聽由夫人差遣!鳖欕[躬身一揖。
從這一天起,莫雨澄取代已辭世的夜離,成為夜府的主人。
夜離辭世后,關于寶壺的傳聞越演越烈,有人言之鑿鑿的說那樣寶物就藏在夜府的某個地方,亦有人說那樣寶物落在夜離新婚夫人莫雨澄的手上,也有人猜測那寶壺在夜離死前就已被他毀去。
各種謠言紛傳,唯一可以確定的是目前不少人馬都在暗中覬覦傳說中的寶壺,明偷暗盜,令夜府從此再無寧日。
今日莫雨澄看見府里武功高強的護衛又在抓賊,她都數不清這是半個月來第幾次有人潛進夜府妄想偷取傳說中的寶壺,所幸即使夜離過世,夜府仍守衛森嚴,每一批潛入之人全都被護衛揪出,亂棍痛打一頓再送官去。
顧隱命人將這次潛進來的三人五花大綁拖出去后,朝坐在石亭里的莫雨澄走去!敖鼇硐∩醵,還請夫人多加小心!
莫雨澄沉吟了下,“顧總管,這些人潛進夜府,無非是為了傳說中的寶壺,我們何不向外說明府里并沒有這樣寶物?”
就連她大哥都曾詢問過她那寶壺的事是否為真,她知道大哥并無覬覦之意,只是好奇,但連正直的大哥都如此了,更何況是旁人。
“那些人不會相信我們的話。”顧隱一句話便否決了她的提議。
思忖了下,她明白顧隱說得沒錯,謠言止于智者,連陛下都心動的東西,也難怪那些人會生起妄念。
“真不明白這種謠言是從哪傳出來的,我相信相公是有真才實學的,怎么會有人認為他是憑借著那只寶壺而才智過人?”
“夫人不相信國師擁有那只寶壺?”
她輕搖螓首,“我不相信世上有如此神奇的事物,散播這種流言的人也不知存了什么居心!
顧隱若有所思的看她一眼,忽道:“夫人,國師生前曾留下一只錦囊!
莫雨澄面露訝色,“相公曾留下錦囊?在哪兒?”
他將一只墨綠色錦囊從懷里取出遞給她,“國師生前將此錦囊交給屬下時,囑咐過屬下,倘若在他身后,有人侵入夜府想竊取傳說中的寶壺,造成夫人的困擾,便將這只錦囊交給夫人。”
她接過錦囊后好奇的打開,里面有張字條,上頭寫了幾句話,她看完后目露困惑。
“夫人,錦囊里寫了什么?”顧隱見了不禁問道。
莫雨澄索性將字條遞給他看。
顧隱接過,只見上頭寫了幾個字——
以寶壺為嫁妝,速速另擇良夫,以避殺身之禍。
底下再寫了三個字——樂平侯。
“顧總管,你說相公這是什么意思?”莫雨澄墨眉蹙凝,狐疑的問。
“國師要夫人以寶壺為嫁妝,擇夫另嫁,而這個人就是樂平侯。”
“先不提他要我嫁給樂平侯的事,但寶壺之事不是假的嗎,哪來的寶壺?”莫雨澄那張英氣臉龐上滿是疑惑。
看她一眼,顧隱道:“夫人請隨我來。”
莫雨澄與一直侍立在她身后的瑤琴一起跟著他來到書房。
進入書房,顧隱直接走到一面書架前,伸手抽出其中一本書冊,后方的木板應聲往旁移動,出現一格暗柜,顧隱從暗柜里拿出一只白色瓷壺。
莫雨澄驚愕的看著他手上的那只瓷壺,不敢置信的輕呼,“傳說竟是真的?!”
瑤琴也緊盯著那只壺。
“是否為真屬下不知,屬下只知國師生前一直收藏著這只瓷壺,交代過屬下,若他不幸辭世,待夫人看過錦囊便將此壺交給夫人!闭f完,顧隱便將手上白色的瓷壺遞給莫雨澄。
接過那只壺,莫雨澄滿臉驚疑。
這就是傳言中的神奇寶壺?
拿著那只白色瓷壺回到寢房,莫雨澄翻來覆去的看著它,只覺得它就像一般的瓷壺,瞧不出有何一神奇不凡之處。
傳言,將水注入這寶壺中,再飲用壺中之水便能擁有無上的才智、青春永駐的容顏,而將壺中的水滴在石上則能點石為金。
她抬目梭巡著寢房里鑲金嵌玉的華麗擺飾,心忖難道這些黃金全是夜離用這只寶壺化出來的?!
一直沒有出聲的瑤琴,在確定寢房里只有她們兩人,便開口道:“請夫人將寶壺交給奴婢,讓奴婢帶到宮里交給陛下。”
“瑤琴,你覺得這只壺真有那么神奇嗎?”雖然兩人不太親近,可這情況太出乎意料,令她不禁問。
“奴婢不知,也不敢妄加揣測,奴婢只知這是陛下交代的事,必須盡快將寶壺送到陛下手上,完成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