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露找得滿頭大汗,終于在書房里找到夜離。
“主子,不好了、不好了!”
正在觀看秘戲圖的夜離,懶洋洋地抬頭標了侍牌一眼,“你喳喳呼呼的在吵什么?”
“夫人她知道了!”
“知道什么?”他眼睛盯在一幅圖上,漫不經心的問。
“知道莫家被抄家滅族之事!
聞言,夜離神色候變,抬起眼,喝問:“是誰告訴她這件事的?”
“奴婢也不知道,方才夫人一回房,開口便詢問奴婢這件事,您快回房看看,夫人臉色很難看。”
夜離立刻起身,走回寢房。
等在房里的莫雨澄英氣的臉龐沉凝如冰,看見門外的他,張口便問:“為什么我莫家會被抄家滅族?”
他揮手讓玉露退下,踏進屋里,沉吟了下才徐徐出聲,“因為你大哥在朝堂之上出言頂撞牧隆瑞觸怒了他,才導致滅門之禍!
“我大哥雖然性情直率,但也不是莽撞之人,無緣無故他為何會出言頂撞陛下?”
夜離沉默著沒有立刻回答。
“告訴我他為什么會頂撞陛下?!”她揚高了聲量,執著的要得知原因,她知道一定是發生了什么事,才會令兄長魯莽的頂撞陛下。
其中的原因夜離希望她永遠都不知曉,然而他很清楚即使瞞得了一時也瞞不了一世,她終究會得知此事。
片刻后,他緩緩開口,“令兄得知你的死訊,在朝堂上責備牧隆瑞不該命你再改嫁樂平侯,導致牧隆瑞惱羞成怒下令將他格殺,你父親也自殺于大殿之上,牧隆瑞余怒未消,再下令將莫家滿門處斬!
“大哥是……為了我的死而觸怒陛下!”她心情激動的顫聲問:“為何會如此?我已寫了信通知他們我未死的事,大哥他們難道沒收到信嗎?”
“你那封信……并沒有寄回莫家!彼究梢噪[瞞此事不告訴她,但在這一刻,他選擇坦白告訴她實情。
“為何會沒有寄回莫家?”
“我擔心驛站會走漏你未死的消息,扣下了那封信。”他當時絕對沒有料想到她的父兄會因此而喪命。
聽見他的話,莫雨澄滿面驚怒,凄厲的怒責,“你竟然私自扣下我的信!大哥和我爹還有我莫氏一門,都是被你害死的!”
她喊到最后已然哽咽的沉痛指責,夜離無法反駁,若他不擅自取回她報平安的信件,她大哥就不會因她的死訊而觸怒龍顏,更進一步追究,他若不安排她詐死, 這一切就不會發生,說起來確實是他間接害死她父兄與莫家滿門,這也是他遲遲不愿將此事告知她的真正原因。
她哀慟得雙手緊握成拳,淚流不止!耙闺x,我莫家人竟因你而死絕!”她凄切的語聲仿佛字字在滴血,教人聞之心酸。
“這實非我意,我并不知你大哥會為了你的死訊而如此失控!币闺x凝重的試著解釋。
她眸里的淚一顆接著一顆滾落腮頰,“我們兄妹自小就感情親密,聽聞我的死訊,大哥怎么可能無動于衷!”為此她才特地寫信向父兄報平安,可信竟然沒有交到他們手上,導致這場無法挽回的憾事……
她抹了抹淚,轉身要離開房間,見她突然往外走去,夜離忙掛住她。
“你要上哪去?”
“我要回去!”她悲憤的甩開他的手,失去摯愛親人令她胸口劇痛難平。
“你此時回去已無法改變任何事。”
“他們因我而死,難道我不該回去奔喪吊唁他們嗎?”她抬起淚眼,滿臉悲怒。
“再給我幾日的時間,安排好這邊的事,我親自陪你回去!
“不必了!”她一口拒絕,提步要離開。
他攔在房門口,不讓她離去。
“莫家的事我很遺憾,但你現在還不能回去,你一現身必會惹來殺身之禍,牧隆瑞得知你未死,絕不會饒過你!
“我不怕死!彼裆坏溃胰艘讶凰澜^,自身的生死她也已不在意。
“但我怕你死!彼挠某雎暎拔也幌胧ツ。”
她抬目望住他,字字句句隱含著痛楚和恨意,“我也不想失去親人!夜離,我莫家因你而家破人亡,我沒有辦法不恨你,要我此刻若無其事的面對你,我做不到!”
她的話令夜離心口發疼,那雙夜星般的眼眸一黯,“好,我走,在你心情平復下來之前,我不會出現在你面前。但回都城之事,你若想活著到莫家墳前吊唁你父兄就別急著走,讓我先安排一下,兩日后你再起程!
說完,夜離退了出去,掩上房門后召來顧隱讓他派來幾名夜府的護衛守著,以防莫雨澄在沖動下離開,危急她性命。
在他出去后,莫雨澄神色凄然哀絕的無力跪下。
無盡的懊悔愧疚充塞于胸臆之間,她恨費盡心機安排她再嫁而導致莫氏一門慘死的夜離,也恨不顧念君臣之情,處死了父兄和莫家其他人的牧隆瑞。
滿腔的憤恨伴隨著淚水淹沒她的臉龐。
“爹、大哥,雨澄對不起你們!”
倘若能夠,她愿意用自個兒的命換回莫氏上下的命。
玉露嘆息著將早已冷掉的午膳端出,見夜離站在外頭望著寢房,她走上前,面露憂容!胺蛉诉@一日一夜都不吃不喝,再這么下去,我擔心她身子撐不住!贝驈淖蛉盏弥冶粶玳T,夫人就不喝不睡,沒再開口說過一句話。
雖沒鎮日垂淚,但那模樣讓人瞧了更加心疼。
瞥了眼她手上不曾動過的飯菜,夜離出聲吩咐,“夫人胃口不佳,命人熬個粥來!
昨兒個夫人在房里一夜未眠,主子也守在門外一宿未睡;夫人不吃,主子也食不下咽,玉露張了張嘴想勸夜離,但看見他罕見的一臉凝肅,她把話咽了回去。
“是。”她應了聲,端著飯菜回到廚房吩咐廚子熬粥。
留下夜離一人獨自望著那扇隔離著他與她的門扉,他從未感到如此仿徨不安,他不殺伯仁,伯仁因他而死,他雖非直接殺了她父兄之人,事情卻是由他而起,他無法推卸責任,這滅門之恨她何時才能釋懷,他無法推估。
原以為所有的事都盡在他的掌握之中,包括她的感情。
可此刻他才明白,感情不是任何人能掌控的。她昨日得知噩耗,哀痛欲絕之下對他說出的那些指責,每一句都宛如利劍刺痛他的心。
以他的口才,他大可辯駁說她的父兄不是他所害,可在她悲憤的眼淚之下,他竟然什么都無法為自己辯解,因為無論再說什么都只是狡辯,無法拭去她眼里的淚、心里的痛。
她的悲與她的恨緊緊牽動著他的心,她一日不展顏,他一日無法開懷。
他對她用的情,早已不知在何時深入骨血——這是他沒有盤算到的。
猶記她曾對他說——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夜離,你若以真心待我,我必還以真心。
如今,她還愿意以真心待他嗎?
不久之后,玉露送來熱騰騰的粥,夜離伸手接過,“給我,我端進去!
“是!庇衤秾⑼斜P遞給他。
他一手推開房門,踏入一日未進的寢房里。
“我命人熬了粥,你多少吃一點!
莫雨澄神色木然,站在窗邊眺望著北方的方向,一句話也不答。
“你不吃粥,如何有力氣回都城去吊唁你父兄?”夜離將粥擱在桌上,溫言相勸。
她頭也不回的幽幽開口,“你出去,我不想見你。”
“我會出去,等我說完我要說的話。我已安排妥了,明日一早你即可動身前往都城,但在那之前你必須先喂飽自己,才有力氣撐到都城!
“等你出去,我自然會吃!膘o默了下,她淡淡出聲。
因擔憂默默站在門邊的玉露將兩人的話聽了進去,忍不住開口道:“夫人,您就原諒主子吧,您不吃不睡,主子也跟著您不吃不睡,您知道昨兒個主子就在這門外站了一宿嗎?主子又不是神仙,能事先預料到夫人的父兄會因為夫人詐死的事而死,倘若主子早料到,他一定不會這么安排。”
“玉露,住口,不要再說了!币闺x制止她。
“主子,奴婢實在不吐不快!比塘艘惶煲灰沟挠衤,不惜冒著觸怒自家主子也想將心里的話說出來。
她望著莫雨澄再說:“請夫人再聽奴婢幾句話,奴婢覺得夫人該怪該怨的是殺了夫人一家的陛下,他那么殘暴,殺了莫老爺和莫少爺后還不夠,還要對莫家抄家誡斗,真正的兇手是他,夫人該恨的人是他才對,不該是主子!
莫雨澄雙手緊抓著窗緣,她何嘗不知真正的罪魁禍首是牧隆瑞,可若非夜離安排她詐死又私自扣下她所寫的信,她大哥也不會為了她而觸怒陛下,他脫不了關系。
除此之外更讓她無法諒解的是,他分明已得知莫家的事,卻瞞著她什么都不說,讓她被蒙在鼓里,而他竟還能渾若無事,談笑自如,纏著她與她歡愛,如此冷血,怎不教她心寒?
那些人是她的至親啊,他若真當她是妻子,得知這樣的慘事,他該心生哀憫才是,為何能絲毫不在意?
她徐徐轉過身,眸光充滿痛和冷意,“夜離,所謂愛屋及烏,若你真對我有心,怎會不哀憐我親人的死?在得知他們的死訊,仍能恣意歡言笑語呢?若易地而處,換成我是你,我會為你親人的死與你同悲同傷!彼睦淇嶙屗裏o法釋懷。
夜離被問得呼吸一窒。
他承認他是個極為冷情之人,除了他放在心上之人,其他人的生死,他不會在意。
他是對她動了情,但他與她的親族并無任何情誼,因此聽聞莫氏一門的慘事時,他只想瞞住她,不想她難受,除此之外并沒有任何哀憫之情。
須腴,他才緩緩啟口,“我確實瞞騙過你很多事,但我是真心待你,此事天地可鑒,莫家的事我承認我確有疏失,你怨我怪我,我無話可說!
“雖然殺我莫家人的是陛下,然而這一切卻是你一手促成,我找不到可以原諒你的理由!焙蘅粗粋字一個字說道:“夜離,今后請你不要再在我面前出現。從今而后,我們兩不相干!
她決絕的話仿佛一道青天霹靂,劈得他心頭一震,面色劇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