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傷已得到妥善治療,經過一番梳洗整裝的大王正坐在離宮金碧輝煌的大廳里,神情嚴肅的望著站在下方的兒子們。他們都受了傷,都與他一樣死里逃生,可生性多疑的大王仍不免要懷疑,主使者是否為他們其中之一?或是鄰國派出的刺客?他沒忘曾手刃意圖謀反的長子響,倘若他們誰敢以下犯上,這回他也絕不會心慈手軟。
“你們的傷勢如何?”大王沉著聲問,其實他早從大夫那得知每個兒子的傷勢,大家身上中的軟筋散已全解了,他們的傷并未造假,尤其是公子碧與公子封,傷勢比公子策和公子爵來得嚴重。
“謝父王關心,兒臣沒事!北M管負傷,盡管疲累,可父王召見,就算是用爬的,他們也得爬來晉見。
大王銳利的目光,來回掃視四個兒子,最后落在公子策身上,他的唇角揚起欣慰的笑容,“這回策兒拼死護著本王殺出重圍,辛苦你了,策兒!
“一點也不辛苦,兒臣為了父王愿肝腦涂地。”公子策慷慨激昂,雙膝重重下跪,眼眶里淚光閃爍,迎向大王慈愛的目光。
公子爵暗自氣惱他救駕的速度不夠快,竟讓老七撿了便宜。
大王見公子策如此在乎他的安危,心里很感動,親自扶兒子起身,拍拍他的肩頭,“好策兒,本王過去竟誤會你只會吃喝玩樂,委屈你了!
“父王能看見兒臣的真心,兒臣一點也不覺得委屈!惫硬吲c大王一副父子情深的模樣。
公子碧與公子封恍若未聞,兩人身形動也不動,心底卻有更多了然,這些年來,他們都錯看老七了。公子爵差點翻白眼,老七因此討得父王歡心,嘔。
“你們幾個,都該多和策兒學學!贝笸鯔M了讓他不甚滿意的三個兒子。公子碧、公子封和公子爵齊聲回道:“是,父王!
大王拍拍公子策的手背,朝他和藹微笑后,回到王座,沉著聲道:“據大理卿稟報,今日抓到的刺客,已全都服毒自盡!
大王說得語重心長,留意兒子們的表情是否有變化,但見四個兒子皆滿臉震驚,顯示他們與今日的暗殺無關。
眼下除了策兒外,他可真能毫無疑慮的相信碧兒、封兒和爵兒嗎?大王在心里暗忖。
無法置信的公子碧上前一步,躬身道:“啟稟父王,兒臣認為此事并不單純,勢必得讓大理卿再詳加調查,興許刺客的余黨還潛伏在咱們身側,絕不能放過,以免他們重振旗鼓!
公子封也上前道:“兒臣也認為這回刺客太過明目張膽,不知他們受何人指使,竟如此張狂,需得斬草除根,以免后患無窮。”
“兒臣同意!惫泳舾胶汀
“父王,您平安康泰才是國家百姓之福,兒臣責無旁貸,愿傾盡全力查出此事是何人的陰謀。”公子策躬身請命。
公子碧的眉心幾不可見的皺了下,隨即平撫,不疾不徐道:“七弟今日為了救父王脫險,身受多處傷,兒臣認為該讓七弟好好養傷,以免留下病根,何況大理卿行事素來謹慎嚴明,繼續由大理卿調查,相信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兒臣認為二哥說得對,七弟確實該好好休養,不宜再勞心勞力!惫臃庹驹诠颖踢@邊,不讓老七插手此事。
熱切期待看老七吃癟的公子爵,自動和老二、老五連成一氣,“父王,七哥他太辛苦了!
見其他兄弟都出言反對,公子策為之氣竭,最不可能一個鼻孔出氣的三人,竟然聯手擋他,要他如何不惱?大王見他們三個為公子策請命,滿意的不住頷首,“很好,你們如此兄友弟恭,正是本王樂見的,往后,你們也不能忘卻這份兄弟之情,明白嗎?”
四位公子異口同聲,“兒臣謹遵父命!
“策兒,你就安心休養,其余事都別管!
“是,父王。”公子策低頭領命,總是爽朗的眼眸浮現狠戻光芒,隨即又隱沒。
“你們可有淳兒的消息?”大王左思右想,若他們都沒有嫌疑,那么前往林國出使的淳兒呢?是否會因心有不甘,而祭出狠招,待除掉他們所有人,淳兒便順理成章返回王城,這回懷有身孕的蘭妃死在刺客手中,先前儀妃則是死于宸妃的毒殺,誰曉得淳兒會不會和他的母妃一樣陰毒。
“兒臣沒有。”公子碧搖頭。
“兒臣也沒。”公子封也否認。
“父王,三哥最是看不慣兒臣,兒臣也不想自討沒趣,所以自三哥出城后,兒臣便沒三哥的消息,倒是八弟素來與三哥交好,興許他有三哥的消息!惫硬呶⑿Φ某习搜a刀。
大王眼神不善的盯著公子爵,語氣上揚,“哦?”
公子爵沒提防到老七會來這一招,背脊冷汗涔涔,連忙澄清,“父王,過去兒臣確實與三哥較為熱絡,可自三哥的母妃……兒臣心下害怕,便不再與三哥有所聯系!
說他無情也好,勢利也罷,在大難來臨時,誰都會先保住自己,三哥他怨不了任何人,反正他就是不想落得和三哥相同下場。
大王看著公子爵良久,語帶警告,“淳兒他可惜有個心性不良的母妃,教本王不知他到底存的是怎樣的心思,但有這樣的母妃教導,想來他的品行也跟他母妃相差無幾,你們四個得牢牢記住,本王不容許任何人犯錯,只要犯錯,就絕不輕饒。”
“兒臣謹記在心。”四位公子齊聲道,心下各有感觸,自小他們的母妃就影響父王對他們的態度,受寵的妃子所生下的孩子才會稍加得到父王垂愛,老六樂就是一例,他的母妃生前極為受寵,加上樂的性情與父王相似,所以父王最是寵愛樂,樂甚至被認定會承襲王位,只可惜樂沒那個天命。
老四早夭,老六與老大先后死亡,再加上老三出使林國,本來看似無意王位的人逐漸展露野心,真正的王位之爭,現下才算正式展開。
誰也不能相信,昨日的朋友,可能是今日的敵人;今日的敵人,可能是明日的朋友,誰生誰死,得到最后,方會知曉。
月亮高高升起,夜里的離宮,格外悄然無聲。
白天大王遇刺,再也無心縱情享樂,與海妃早早休息,寧定心神,但指派更多衛兵巡夜,明令任何人皆不得隨意離開寢房,否則格殺勿論。
在公子碧與晨露的寢房內,沐浴凈身后的夫妻倆熄了外廳燭火,待在內室床上,拉下床幔,頭發猶帶著濕意的公子碧敞開雙腿,將心愛的女人置于懷中,劫后余生的兩人緊緊相貼,片刻都舍不得分開。
今日著實驚心動魄,他們幾次險些死在有備而來的刺客手中,尤其是晨露差點死于湖中,嚇得他魂飛魄散。驚魂未定的公子碧心疼的輕柔撫過她身上已經上藥包扎的傷口,惱怒道:“他們真該死!”
他恨不得將所有傷害她的人千刀萬剮。
晨露微涼的小手覆在他的大掌上,安撫他的怒氣,“你別惱,重要的是我們都活下來了!
其實她也被嚇壞了,若非碧及時趕到,她真以為自己會死在湖里,后來被俞思翔救上畫舫,她仍余悸猶存,縮在碧懷里不住發抖,他們一行人到了湖邊,便匆匆下舫,分道揚鑣,此時她不想再提這件事,以免他更加不開心。
公子碧氣悶的將臉埋在她的發里,“我該好好保護你才是!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不要自責。”她拉起他的手,于他的手背印下溫柔一吻。
溫柔的親吻,稍稍平撫他的自責,他長嘆口氣,將她的長發自背后攏至胸前,在她的頸后印下一吻,低喃,
“相同的事,我不想再經歷一回!
“我也是!彼従徍舫龇e郁在胸中的悶氣。
公子碧將下巴輕放在她肩上,盡管經過白天與刺客的纏斗,已疲累不堪,但他仍舍不得睡,他還想好好感受她安然無恙的在他懷中。
晨露亦然,此刻她只想待在他懷里,哪兒也不去。
她將他的手放在心口,“你舍不得我,我也舍不得你,為了保護我及你母妃,弄得你傷痕累累!彼林暟膺^她的小臉,正色糾正,“是我們的母妃!
晨露盯著嚴肅的他,沉默了一會兒,在她心里,她與他始終名不正,言不順,要打從心里認定海妃就是母妃,她還是覺得不太對。
“母妃已認定你是她兒媳婦,我也認定你是我的妻,你不能不認!彼猿暗男α,“母妃是因為我有一支軍隊,所以認定我!
“她是,可我只要你,其余的我全不在乎。”他不否認母妃以前如此,現在如此,以后也會一切以利益為考量。
“我知道,所以我才會如此愛你。”她以頰蹭蹭他的頰,深情告白。
公子碧的心因她一句愛你,熱燙沸騰,他熱烈封住她的唇,與她唇舌火辣交纏,兩人以吻追逐著吻,嬉玩勾纏。
嬌媚的輕笑不住自粉唇逸出,她柔若無骨的貼伏在他身上,小手把玩他的衣襟,似有若無的挑逗。他情難自禁沙啞低吟,大掌著迷愛撫她渾圓挺俏的臀瓣。
更多嬉媚的笑聲流泄,她被點了火,忍不住在他身上磨蹭。
他加深親吻,呼吸變得更加粗重,他在她身上點火的同時,也讓自己著火,他忘情吮吻,每記親吻都要她知道,他有多對她愛不釋手。“我愛你,唯有你才能讓我感到滿足,唯有你才能讓我感到喜悅,在我生命中的女人除了你以外,別無他人。”
她喜歡他的每一字每一句,她開心到心鼓脹,幸福不斷往上層層堆疊,“你收藏著當年我摘給你的榆葉,我好開心。當年你說要請大王賜婚,也讓我心花怒放,一路開心哼著曲兒回家。十年前的白晨露心里唯有公子碧,十年后的白晨露心里依然唯有公子碧!
公子碧笑咧嘴,取笑她,“原來你是想嫁我,嘴上卻是不承認,硬是說要當銳司徒。”晨露不好意思的羞紅了臉,被他吻得微腫的小嘴兒上揚,哼了哼,仍是不肯承認。
他輕彈了下她的鼻尖,“到現在你還想嘴硬?”她嬌俏的睨了他一眼,“當銳司徒很威風的。”
“可惜你當不了銳司徒!
她不服氣的鼓起雙頰,“就因為我是女人?”
“就因為你的武功不夠火候!彼麣埲讨赋鍪聦崱
一聽她整個泄氣,嘟囔,“我很努力了。”
“我知道!彼硭p搖安慰。
“算了,反正大家都這么說,我不認也不行。”她有些無奈,又覺得好笑。
“你不適合當銳司徒,卻很適合當我的妻子,如此甚好!毙念^漾滿幸福的她唧唧哼哼,倒也不反對。
公子碧擁著她逸出滿足的嘆息,過了一會兒才從懷中掏出在王舫上撿拾到如薄葉般的刀刃,置于指尖正經道:“這枚兵器打造得極為輕巧且銳利,更重要的是,它易于藏在身上,不教人察覺!
晨露收起笑容,拿過那把刀,在指掌間把玩,“非常輕薄短小,很適合女人,莫怪舞伎會使用!
公子碧又自懷里取出相似的兵器,亮在她眼前。
她好奇的拿起來,兩相比較,“這個是?”
“是之前闖入府里的刺客所使用的兵器!
“長得好像,幾乎一模一樣,都薄如葉!彼笥沂指髂靡话眩斑B重量也相差無幾。”
“差別就在于是男人或女人使用。”他已掂過重量,男人使用的較重。
“所以你懷疑闖入府里的刺客和今日的刺客是同一路!
“不錯,而且我懷疑是老七所為!
“為何懷疑他?”雖然她也不覺得公子策是好人,不過嚴格說來,他的幾個兄弟都不是良善之輩。
“從前老七將他的野心藏得很深,我一直以為他就是跟在老五身邊,飛揚拔扈聽候差遣,不過最近他變了,幾次有意無意想藉由俞思凡讓我和老五起沖突,今日他看似拼死護住父王,但依我看,他的傷都只傷及皮肉,我甚至大膽懷疑,他根本沒中軟筋散,他真正的目的是想博得父王歡心。”
“我記得小時候的他,似乎有些畏畏縮縮,六公子常欺負他。”她確實有在提防七公子,卻沒想到他的心機會如此深沉。
“老七的母妃身分低下,老六又恃寵而驕,向來以欺負老七為樂。”從前公子樂仗著父王寵愛,到處惹人嫌,所有人對老六都是敢怒不敢言。
“七公子與八公子都是大王最不看重的兒子!边B她這個外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相信公子策和公子爵自個兒也心知肚明。
“不錯,我猜這些年我們都被老七偽裝的性情所騙,他壓根兒不愿屈居人下,早就想一吐長年累積的怨氣。”
“而這是?”她揚揚手中兩把輕薄的刀刃。
“他暗藏多年的人馬!笨磥聿皇侵挥兴熊婈牐掀咭膊刂粸槿酥娜笋R,他的軍隊若與老七的人馬正面沖突,誰的勝算較大?
“倘若一切都是他一手策劃的,接下來他會做什么?”不寒而栗的晨露也想著相同的事。公子碧眸底閃耀冷光,一字字堅定的道:“把我們一個接一個,趕盡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