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貝凝霏站在大門口,遠遠地看著在廳外的娘。
這是她生平第一回如此痛恨自己的娘。
連這種鬧上官府,會出人命的事,她也不惜拿來栽給他們。
“請兩位留步,入內一談!眱擅俨盥勓裕纯虖奈堇锒ǔ鰜。
“官爺,絕對不是鄭幃,他絕不可能拿我娘的嫁妝!必惸驹谮w鎮(zhèn)幃面前,張開雙臂護著他,生怕他被官差押走。
“三小姐,請你讓開,畢竟貝府已報了官,這事必須秉公處理,絕不能循私枉法!逼渲幸幻俨钣卸Y地道。
貝府的三小姐常常救濟那些貧民百姓的事,他早有耳聞,所以對這位有著菩薩心腸的千金小姐印象極佳。
“是的,三小姐,你不用擔心,我們會秉公處理,若真是鄭公子所為,我們絕不寬貸,但鄭公子若是被陷害,我們也絕不為難他,必定還他清白!绷硪幻俨罡胶偷馈
官差們看向一旁穿著織錦院的衣袍,生得翩然俊雅的鄭幃,覺得他一點也不像行竊之人,但他身為貝府的仆役,身上怎會有官家的錦衣?這也令人頗有疑慮。
“凝霏,清者自清,你別擔心這些欲加之罪。”趙鎮(zhèn)幃看向一旁的街道。雖然他們還沒趕到,但也應該快了。
“鄭幃……”貝凝霏看著他臉上那坦然的笑容,雖然深信他是清白的,但她還是憂心忡仲啊
“兩位宮爺請!壁w鎮(zhèn)幃輕挽著一旁的貝凝霏,往大廳走去。
大廳里,已全換上喜氣紅衣的貝家人全都到齊了,因為不久前已有祁王府的人騎著快馬來通知,迎親的隊伍即將抵達,但原應該喜氣洋洋的氣氛,都因為這件事而破壞了。
“好!這兩個不知恥的賊人還敢回府?”谷珊珊也換上了一身紅衣,她明知道這幾日祁王府的人就會來貝府提親,仍然挑今日鬧事,就是為了讓也準備這幾日要來下聘的鄭幃難堪。
她要讓貝凝霏受最大的折磨,讓她看著王府的人前來提親、下聘,家中忙著妹妹的婚事,而她未來的夫婿卻得被關進牢里,這樣的天壤之別,光是想像,谷珊珊就得意不已。
她原本還有些擔心凝艷會氣她在這候時鬧出這些事,沒想到凝艷一聽到她丟了珠寶,便即刻差人替她報官,真是不枉她十八年來那么疼這孩子。而方才祁王府又通知即將抵達,一切真是天助她也。
“爹,這一定是誤會!”貝凝霏一進入大廳,就跪在父親與大娘面前,堅強的護衛(wèi)著趙鎮(zhèn)幃的清白。
“誤會?那這些又是什么?”谷珊珊拿起一旁紅色包袱里的珠寶,丟到貝凝霏的面前。
“珊珊,別急著定罪,事情還未確定前,任何人都是清白的,說不定這確實是有人栽贓給福鄭!”貝哲孟臉色鐵青地道。
沒想到竟在這個好日子鬧出這樣的丑事,他對谷珊珊實在是又氣又怨。
但她原本也是一片好意,準備將自己的嫁妝送給艷兒,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所有的貴重首飾都被偷了,他又怎能再苛責她呢
“請問二夫人,你說這些首飾是在下所竊,敢問二夫人可有證人?”趙鎮(zhèn)幃倒不怕她鬧,因為她越鬧,只是為她自己掘越大的墳墓。
“東西是在尋霏閣里,姊姊的枕頭下找到的,這不就是你這個家賊偷東西最好的證明?”貝凝艷冷冷的開口。
她從小就討厭這個姊姊!不過是個庶出的丫頭,竟然也能當她姊姊?她憑什么跟她共享貝家的一切
“凝艷!你怎么可以這么說鄭幃?”貝凝霏看向一旁冷笑著的妹妹。
凝艷從不把她當姊姊看待也就罷了,為什么連鄭幃都一同輕視?為什么連她的妹妹都對她如此冷漠
“姊姊,你可別護短啊!今日是姨娘的嫁妝被竊,你是她的女兒,怎么胳臂反而還往外彎呢?”貝凝艷看著臉色蒼白的貝凝霏,她越是痛苦,她就越是高興。
“霏霏,別急!壁w鎮(zhèn)幃輕聲安撫著她。
此刻,他真的萬般慶幸,當初能在寺里與凝霏偶遇,否則今日他娶到的將是那個妍皮癡骨的貝凝艷,而不是善良可人的凝霏。
看著那張艷光四射,卻沒有絲毫良善可言的貝凝艷,他著實慶幸自己的好福氣。
“爹……”一旁的貝逸然忍不住開口。
“逸然,別多說,讓官爺們去處理。”貝哲孟打斷了小兒子的話。
雖然他也喜愛鄭幃這孩子,但要是鄭幃真的心懷不軌,那他怎能把霏霏交給他呢
“何必處理?官爺您瞧瞧福鄭身上穿的好料子,如果不是偷了我的東西,憑他的薪俸,怎可能買得起那樣的衣裳?”
真是天賜良機啊!福鄭這會兒穿上了質料極佳的衣物,看樣子他想逃也逃不了了。
“鄭幃,你這身衣裳是打哪兒來的?”官差并不認為這是用錢買來的,所以決定先從他這身織錦院的官衣問起。
“這……”
“這是童師娘送的,是萬恩寺的師娘送鄭幃的!必惸s緊為他說話。
“你說的是那個帶發(fā)修行的女神醫(yī),童雅謠?”另一名官差問道。
“是的!”
“可是一個四大皆空的出家人,怎可能有這件織錦院的衣服?而且這么巧,就在今日送給了鄭幃?”貝皓然并不是要落井下石,而是這一切未免太過巧合了。
加上織錦院的衣裳只有皇親國戚或高官顯貴才能擁有,一個女尼怎可能會有這樣的衣物?他開始懷疑起鄭幃的身分,他相信鄭幃是好人,但卻是個不平凡的人。
鄭幃到底是什么身分呢?貝皓然不斷地想著過去一切,試圖找些線索。
“快拿下他!織錦院的衣物穿在平民身上,這可是大逆不道之罪!而且官爺您仔細瞧,衣服上還繡了四爪龍……天!這是多么大逆不道!非親王怎有資格穿這衣袍?”谷珊珊的眼里閃爍著報復的光芒。
看樣子鄭幃真是死定了,什么衣服不偷,偷這犯大忌的衣服?太好了,這世間又多一對苦情鴛鴦,又一對被拆散的情侶了。
“不……”聽娘這么一說,貝凝霏才發(fā)現(xiàn)他罩在外衫的衣裳里的確繡了四爪龍。
師娘的好意……可能會害他沒了命呀
貝凝霏牙一咬,忽然甩開趙鎮(zhèn)幃手,提起裙擺快步奔離大廳。
“凝霏……”看著突然跑走的她,趙鎮(zhèn)幃心口一緊。
他深信她絕不會丟下他而逃,但他卻憂心她那直率的性子會不會讓她做出什么傻事來。
而貝凝霏一離開,兩名宮差便圍到趙鎮(zhèn)幃身邊,讓他寸步難移,無法追回她。他趕緊轉過頭對晴兒使了個眼色,聰明的晴兒隨即心領神會,追著貝凝霏而去。
“瞧,方才話說得多么感人肺腑,結果一瞧見大難臨頭,還不是跑得比誰都快?喲!你瞧、你瞧,主子跑了,連丫鬟也跟著跑了!惫壬荷豪湫Φ目粗沧妨顺鋈サ那鐑骸
“宮爺可得看緊福鄭,那兩人跑了倒不打緊,重要的是得擒住這竊人財物的小賊,讓他把我姨娘的首飾全數(shù)還來!必惸G如此說著,在心里嘆了口氣。
如果不是她早已與祁王婚配,她還真喜歡這個福鄭。他除了有讓爹及哥哥們贊嘆不已的才氣外,此時換下仆傭衣裳的他,看起來更加英姿颯爽,而他那與生俱來的龍鳳之姿,更是令她暗暗心儀。
如果他不是貝凝霏未來的夫君,她一定會為他求情的,只怪他誰不愛,愛上了貝家最低下、最不討人喜歡的女人。
“鄭幃,今日姑且不論你是否行竊,光是你穿上這身衣袍,已犯下大不敬之罪,在查明所有證據(jù)前,你必須跟咱們回去,打入牢里候審!睂m差看著她,暗暗深吸了口氣。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這個鄭幃來頭不小,因為他的氣質仿佛是王公顯貴,可是他又不吭一聲,不說出這身衣服從何而來,他們無從得知他的身分,只好先將他帶回去了。
“你可有話要說?”另一名宮差已拿出鐵銬。
“鄭幃哥,你說話。∥蚁嘈拍悴皇歉`賊!”貝逸然急得大喊出聲。這是怎么回事?怎么事情會變得如此嚴重
“欲加之罪,何患無詞?”趙鎮(zhèn)幃的嘴角揚起一抹自在的笑。
因為他已經聽到車馬喧囂聲傳來,王府的人已快來到貝府了。
“好,既然你無話可說,那就先押回宮府了!
“官爺英明,謝官爺為貝家除害!”谷珊珊像瘋了一般大聲叫嚷著,完全對一旁丈夫的怒目視若無睹。
“帶走!睂m差對拿著鐵銬的同僚這么道。
“慢著!”這時,衣衫不整的貝凝霏沖回了大廳。
她喘得連一句話也說不完整,更遑論顧及那來不及系好的腰帶了。
“凝霏,你怎么穿成這樣?”趙鎮(zhèn)幃發(fā)現(xiàn)她是回房換上她的嫁衣,那件紅得令人無法移開目光的美麗嫁衣。
但此刻她那雪白細嫩的胸口與香肩,因為來不及將衣裳穿好而有些微露,這讓他看了非常不是滋味。
趙鎮(zhèn)幃重重地甩開身旁的宮差,快步上前為她將衣衫整理好,而跟在后頭也跑得氣喘如牛的晴兒則趕緊幫她將腰帶系上。
“霏霏,你怎么跑去換……”
咦,她也穿著織錦院的衣裳?項儀兒驚訝的發(fā)現(xiàn),霏霏竟然也有官家的衣裳?天啊!這不就代表今兒個連霏霏也會有事
“如果穿官坊所裁的衣裳有罪,那也請將我一并入罪!必惸赂业目聪騼晌还俨,眼里沒有一絲畏懼。
趙鎮(zhèn)幃感動得熱了眼眶,滿腔熱血不斷地翻涌,過去那總是逆來順受的凝霏已經完完全全不在了,如今在他面前的是個為了保護他而不惜賭上自己的凝霏,勇敢且美麗的凝霏。
這樣的她,值得他受了一身傷,值得了
“難怪會偷我的首飾,原來是拿去買些這好東西去了?宮爺,帶走他們吧!別讓這兩個人敗了貝家的門風!”谷珊珊興奮極了,一石二鳥,好啊
“這……”
“老爺,祁王府秦少尉及提親的隊伍到了!备2s進來稟報,打斷了正要開口的官差。
“快請他們入內。兩位官爺請稍候一下,待我先將祁王府的人安置好,咱們再來處理小女之事!必愓苊戏讲耪钪趺礌I救女兒及福鄭,沒想到祁王府的人來得剛剛好。
“是。”福伯趕緊離開大廳,去外頭迎接貴客。
“霏霏,答應我,等會兒不準生我的氣,不準再轉身跑掉,知道嗎?”趙鎮(zhèn)幃緊緊的握住貝凝霏的手,在她耳邊道。
面對真相的時刻到了,他絕不能讓她在此刻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