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淮南松了口氣!靶液貌粫駝t你定被那個女人吃得死死的!”
“不可能!蹦聭堰h面色平靜,目光堅毅!拔艺f過,沒有女人能支配我!”
“那求親的事你打算怎么辦?”
“什么也不做!蹦聭堰h神情平淡地說:“今天奴市蒼頭送來幾個奴隸,曾是皇宮官坊的玉工,手藝不錯,我買下了,這幾天想帶他們去杜陵看看。再說北雁南歸,此刻正是馬幫返程時,你也該去忙王爺的事了,這事以后再說吧!
他的退縮令古淮南意識到,盡管他對冷秋霞還談不上有情,但遭到對方拒婚,對他仍是個不小的打擊,他想要冷卻一下,也是情有可原。
于是說道:“王爺的事,我早有安排,只可惜沒替你把親事辦成……算了,入冬前夠你忙的了,需要幫忙時,就送個信來。”
“會的。”穆懷遠意味深長地說:“求親的事不必介意,它還沒完呢!
“真的嗎?那兄弟我可等著聽你的佳音羅。”古淮南滿懷希望地說。
“行,耐心等著吧!”
穆懷遠向冷家求親的事被暫時擱置了,本來他打算在入冬前,把“五仙堂”和各地作坊的事安排妥當后,親自去趟京城,面見冷氏父女,表明娶秋霞的誠意,說服他們接受這門親事?蓻]想到接下來的事情一樁接著一樁,令他不得不一再拖延行程。
而他絲毫不知,自從他提親后,冷秋霞的生活看似毫無改變,可她內心的平靜被徹底打破了。
下雪了,這是入冬以來最大的一場雪。
夜里,窗外寒風颼颼,臥榻上的秋霞輾轉難眠。
失眠對她來說是極其罕見的事,可最近,這幾乎成了常態。尤其今天得知“五仙堂”開工的消息后,她的心情更加難以平靜。
嘗試再三仍毫無睡意后,她推被而起,撥亮火盆中的炭火。
火苗撲閃,卻擋不住房內的寒氣,她取過夾襖披在身上,望著火苗沉思。
三個月前,當穆懷遠突然來提親時,她在震驚之余本能地抗拒他,最后以要他“入贅”為條件嚇退了他。對此,她本該高興,可她卻有種失落感。她想,那是因為爹爹的責怪和不滿所致。
她知道爹爹很欣賞穆懷遠,當他委托朋友帶著媒人、聘禮來求親時,爹爹是那么高興,那么希望她嫁給他,可是她讓爹爹失望了。
當穆懷遠不再出現后,這種失落感和對爹爹的歉疚感,越來越深地折磨著她。
從她成年起,上門提親的人就不曾斷過,可她從未對任何人動過心,她的心都在玉石和“冷香玉”作坊上。
她酷愛玉,對玉石有著天大的興趣。她和爹娘都不清楚,她以氣、色識玉的本領,到底是出自先天具有的天賦,還是出自后天父母的教養?
還在娘胎時,娘就給她講玉石,出生后她得到的第一件禮物是玉佩,張開眼看到的第一件東西是玉器,童年時的玩具是玉石──各式各樣的玉石。因此在她七歲那年,娘病故后,她自然而然接替娘,成了“冷香玉”的相玉師傅和爹的好幫手,而她對玉石的知識,也很快證實了她的能力足以擔當這樣的重任。
責任和興趣導致她對出嫁的事毫不關心,每逢有人提親,爹爹問及她,她總是以各種理由推拒,因此年過十七仍未婚配。這樣的年紀仍待字閨中,在時人看來足以稱怪。因此盡管許多人把她視為奇人,但對她的議論仍時有耳聞,就連爹爹也耐不住眾人異樣的目光,不時對她嘮叨,可她從來不理會。
這次,穆懷遠來提親,說她絲毫不動心,那是假的。
對僅見過兩次面的他,她說不上有特殊感情,但她欣賞他英俊的容貌和溫厚穩重、驕而不狂、傲而不猖的個性,對他的事業和成就也心懷向往和欽佩。
在他揣玉造訪的那天,爹爹沒有說錯,她對穆懷遠確實有種嫉妒心,如果不是爹爹點破,她自己也許還意識不到。
年幼時,她就聽過古代帝王有用金箔玉石制作壽服,以求死后尸骨不腐,來世再生?赡钱吘故莻髡f,不足為信,直到中山靖王要穆懷遠承制“金縷玉衣”的事在京城內外傳開后,她以為是傳說的神話,才開始變得真實起來。
“金縷玉衣”比她聽過、見過、制過的所有玉器更有吸引力,更令人興奮。
想像著從一塊塊粗石料中選出美玉,打磨成厚薄均勻的玉片,并在上面雕花鏤空,再用純金線串起,按人體結構“縫”制出合身的殮服,綴上眩目的珠寶,嵌上美麗的玉帶鉤……她的思緒飛越了現實,進入一個充滿創意和想像的奇妙世界。
無數動人心魄的構想和美妙精致的圖案在胸中翻飛,讓她熱血澎湃,甚至令她不知天高地厚的希望──只是希望,那個接受這項重托的人不是穆懷遠,而是她!
是的,她渴望制作“金縷玉衣”,渴望有個展示自己才華的機會,可是,她無意受制于人!
她很清楚,在這個男權社會里,身為女人,她有著先天不足。
如果她去“五仙堂”應征,與百余位從各地精挑細選的玉匠為伍,她充其量只能做個小工匠。她不可能被重視,她的才華、構思和熱情都會被男人們虛張聲勢的吹噓與自夸所摧毀。所以,她拒絕了他的征募。
可是令她意外的是,他向她提親!
爹爹滿心歡喜地允諾了他,并以各種理由說服她。
她也相信這是個好的選擇,因為一旦成為“堂主夫人”,她不僅有機會接觸和參與制作“金縷玉衣”,還能不受干擾地完成自己的夢想。
可隨之而來的考慮,卻讓她猶豫了。
一旦嫁給他,她就得離開家,隨夫而居,可她無法拋下日漸衰老的爹爹和對她依賴頗大的“冷香玉”,她不能只顧自己而忽視責任。
媒人說他是穆家獨子,兩個姐妹早已出嫁,因此她知道以他的身分地位,絕對不可能入贅,而她偏偏以這個為出嫁條件,目的就是為了拒婚。她以為這樣既可保住對方的面子,又能為已經允婚的爹爹找臺階下,并為自己的不出嫁找到理由。
她成功了!媒人一去不回頭,穆懷遠也從此不登門,可是,她卻讓爹爹因她的“毀婚”而郁郁寡歡,也讓自己失去了接近“金縷玉衣”的機會。
想到這,她感到胸口窒悶。
如果是她,她肯定不會在乎所有的困難和艱險,而且只要讓她嘗試,她一定不會失敗,她會制作出最美麗的、超越前人的金縷玉衣!
忽然,一陣模糊的聲音響起,還伴隨著走動的腳步聲。
她屏息傾聽。是爹爹的聲音,很輕,且斷斷續續的,聽不真切。
爹爹為何這么晚了還沒睡?他在跟誰講話?
她驚訝地起身,把披在身上的夾襖穿好,提了一盞燈籠走出房門。
冷府是個三進院,一進為店鋪,住著幾個伙計;二進是作坊,工匠家奴都住在那里;后進是她父女二人的寢院,爹爹和他的隨身奴仆住在上房,她則單獨住在耳房,這院子一向安靜少人,今夜難道有誰來了嗎?
屋外很冷,雪花靜靜地飄舞著。
沿著回廊走進爹爹的臥室,她驀然一驚。
屋內空無一人,凳翻幾倒、被褥凌亂,墻邊箱柜大敞,衣鞋雜物散落……到處是被人粗暴翻弄過的痕跡。
她探了探爹爹的被褥──涼的,說明爹爹離開床榻已有一段時間。
想起不久前聽到的異響和爹爹的聲音,她疑竇頓起,急忙走至相連的奴仆房。
那間屋內沒什么異常,可是爹爹的奴仆不在房內。
心頭竄起不祥之感,她提著燈籠往側翼的書齋走去。
燈籠沉悶地散發著不夠明亮的光,走廊內十分陰暗,她快步走著,腳下的軟底鞋掩去了她的足音。
當一束光由書齋門縫漏過時,她聽到了爹爹的聲音。
“拖我來此也沒用!你不懂玉石,不理正事,如何能……呃──”
爹爹的聲音陡然改調,隨后是一聲怪異的巨響和爹爹喘氣的驚問:“你、你怎敢……”
“爹爹!”她疾呼一聲,推門而入。
燈火將一個身影倒映在面前的屏風上,看著那細瘦彎曲的影子,她厭惡地想:是堂叔,他又來要錢了?
她從小就不喜歡這個貪婪的遠親,可善良的爹爹總說冷家人丁單薄,他這個堂弟只是性格怪僻,為人懶散,但不會做什么壞事,因此一直縱容他。
可現在,他對爹爹做了什么?
繞過屏風,她看到堂叔正握著那把他常帶在身上的鑲玉寶刀望著她,刀尖滴著血,而爹爹則倒臥在他腳邊。
“爹!”她驚恐地跑過去,跪在爹爹身邊。
只見爹爹雙目緊閉,頸部和胸口正汩汩地冒出鮮血。
她想用手堵住爹爹身上的血,可毫無作用,用手撫在爹爹的鼻息間,已感覺不到任何氣息!暗ぉぁ
悲憤令她忘記了危機,她哭泣著怒視兇手。“我爹爹照顧你,容忍你,你卻殺死了他!我要告官府,讓刑獄治你……”
一只血手揚起,猛然擊中她瘦削的頸部。
她無聲無息地癱倒在父親身邊。
“想告我?我要你知道我冷二爺的厲害!”瘦長男人惡狠狠地罵著,扭頭對黑暗角落喊道:“出來,窩囊廢!”
一個中年男子由巨大的陶瓷花瓶后走出,看著地上已經斷氣的冷老爺和昏倒在地的冷秋霞,惶恐地說:“二爺沒說要殺主人……”
“閉嘴!是你把我藏進他的臥室的,殺死他的人是你!”他冷酷地威脅道:“出賣主人的奴隸是什么下場,你自己知道,想活命的話就聽我的!”
中年男子瑟縮地不敢再出聲。
“把她的嘴堵上!”他踢了一下冷秋霞!按箝T外有人等著,送她出去!”
雪花依然無聲地飄著,灰色的陰云低低的壓著地面。
冰封山岳,雪凝江河,在這個難分白晝黑夜的冬日里,冷老爺含恨離世,冷秋霞和她所鐘愛的“冷香玉”的命運,徹底被改變了。
雪終于停了,日光乍現,與雪影交相輝映,亮得人睜不開眼。
盡管積雪阻道,可多日大雪后,老天放晴,被憋久了的人們,誰都想出來松松筋骨喘口氣。因此,銀裝素裹的大街上人頭攢動,人們身上捂著厚厚實實的冬衣,嘴里噴著白花花的霧氣,踏著路面上的冰塊往集市里趕。
“老天,這人怎么這么多?堂主,咱們真要去冷府嗎?”
人群中,高大魁梧的邊關一邊推擋著魯莽的行人,護著主人往前走,一邊瞪著眼前數不清的后腦勺問。因為怕人多難行,他們放棄車馬,步行而來,可現在,他后悔還不如騎馬來呢。
“當然要去,不然我干嘛往這里擠?”穆懷遠將頭上的皮帽子往腦后推了推,對他的奴仆說:“耐心點!
奴仆閉上了嘴,可他的心卻不安地跳動著。
巡視著四周熟悉的景色,他暗自感嘆時間倏忽即逝,轉眼間,他讓古淮南帶媒人來此向冷秋霞提親,已經過去快五個月了!今日如果不是因前往杜陵玉山巡視,他恐怕仍無法取道長安城,再次拜訪“冷香玉”。
不知道冷氏父女還記得他嗎?
想起那個有著驚人才能的女孩,穆懷遠的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
這次來,他一定要說服她。
事實上,隨著“金縷玉衣”的開工,他越來越覺得無論從哪個方面看,他都該娶冷秋霞為妻,因為她實在是個不可多得的好玉匠。只要能娶到她,他甚至決定做出讓步,答應她“入贅”的條件。反正就算入贅,她仍得跟他進“五仙堂”,先讓她助他完成金縷玉衣,其他的事可以慢慢再說。
如今“金縷玉衣”的順利開工,讓他有充足的理由相信,這次他一定能夠說服她嫁給他,跟他一起完成那件曠世絕作。
“堂主,到了!
邊關的聲音令他仰頭一看,可不是嗎?“冷香玉”的招牌就在眼前。
“沒錯,進去!”他對奴仆說。
兩人興沖沖穿過人流,走進店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