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你怎么了,看起來似乎不怎么開心?”
醉不歸里,黎基照例又來捧場了,但最近的江寒露似乎都心不在焉,原本甜美的表情不見了,眉間倒是多了股輕愁,讓黎基有些在意。
只見聽見他問話的江寒露終于回過神來,勉強漾起一抹笑,“沒事,你別這么大驚小怪的,我真的沒事。”
其實說沒事是騙人的,她現在的心情簡直是有說不出的苦悶,卻還是只能強顏歡笑努力振作,不想讓任何人看出端倪。
自從崔尚緹到洛陽城后,她就一天天數著日子,等著他終于能夠回來的那一刻到來。
兩人無法見面,只能靠有事回長安城處理事情的家仆幫他們傳遞書信,好了解彼此最近的狀況。盡要能收到他的信,她就很開心,而且還能因此滿足很久。
但這樣小小的滿足,卻在前一陣子被破壞掉了,讓她開始驚惶不定起來——
“那個崔尚緹手腕真是有夠了得,我想再過不了多久。珍寶坊就能在洛陽城站穩腳步,營業蒸蒸日上了!
“就是說呀,不愧是崔蹇的兒子,果然是虎父無犬子呀……”
兩名剛從洛陽城做完買賣,回到長安城的商人就在醉不歸喝酒聊天,因為講到了崔尚緹在那邊的發展。在一旁的江寒露于是高高豎起耳朵,想要多知道一點崔尚緹的消息。
果然,他在那里發展得很好。聽到這里,她不由得替他高興著,有種與有榮焉的感覺。
起頭的那個男子接著酸溜溜的說著,“豈只虎父無犬子,崔尚緹可比他父親更不得了,為了擴展他在洛陽城的人脈,什么方法都能使得出來,靠著他那張臉皮,他可吃香得很。”
“這怎么說?”
“為了要和洛陽城最大的商賈謝家搭上關系,崔尚緹刻意和謝家的千金走得很近,聽說那謝家千金長得還很標致,覺得他大有假戲真作的意思呀!
“什么?你是說真的?”
不只聽的人訝異,就連偷聽的江寒露也訝異不已,她不敢置信的愣在一旁,完全反應不過來,還以為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什么話。
“當然是真的,我可是親耳聽到他身邊的家仆承認,說他家少爺現在迷謝家千金迷得很,大有定居在洛陽城的打算!
“如果崔尚緹現在迷上謝家的千金,那他之前和……”他故意壓低嗓音,小聲詢問,“那他之前和這家酒坊的江寒露之間又算什么?”
回答的人也跟著壓低嗓音回答,“隨便玩玩,逢場作戲罷了,你想想看,娶了哪家的千金對他來說是有利的,這答案不就出來了?”他不由得邊笑邊點頭,“說的也是呀……”
之后他們又說了什么,江寒露已經無心再聽,整個腦袋是混亂一片。
他們說的是真的嗎?尚緹到洛陽城之后真的已經移情別戀了?她起初還抱著懷疑的態度,但在接二連三,去洛陽城做完生意的商人回來之后,都特愛到醉不歸來說長道短,而且講的都是崔尚緹移情別戀的事,像是故意說給她聽一樣,她的心不禁強烈動搖著,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從尚緹給她的信里,她看不出他有任何改變,但從別人口中所聽到的卻又完全不是這么一回事,如果只有一個人講,她不會相信,但……有這么多不同的人都這樣說,她再堅定的心也會產生不確定的。
“寒露?”發現她再度陷入獨自凝思當中,黎基不滿被冷落,又開口喚回她的注意力,“你真的沒事?看起來真是可疑!
“?我……我真的沒事啦!迸伒裟X海中曾經昕到過的那些話,不想再去想這讓人難過的問題,她終于打起精神和黎基交談著,就像他每次來訪時一樣。
然而就在此時,好不容易回到長安的崔尚緹正站在醉不歸對面目睹了這一幕。
原來一切就如阿德所說的,露兒真的有了新對象,此刻她正和那位黎公平有說有笑,氣氛不只融洽,還有一種淡淡的暖昧感傳出?粗杌鶎峨[含著溫柔的眼神,同樣身為男人的崔尚緹非常清楚,對方對她有意思,至于露兒,看來也并不討厭他!
他心中頓時醋意大起,有種想馬上街進坊內,當著黎基的面搶過江寒露,徹底“宣示主權”的沖動。她是他的,除了他之外,誰都別想要從他手中搶走她!
“少爺,冷靜!弊吩谒砗笠黄鸹氐介L安的阿德看到少爺快要不顧一切的沖上前去,趕緊心急的阻止,“這里有不少人認識你,要是讓他們發現你出現在這,絕對會傳回老爺耳里的。”
“我已經管不了這么多了!”
“啊,少爺……”心中的護意已經讓崔尚緹完全失去冷靜。還真的有了沖過去的舉動出現,但他才踏出第一步,卻又赫然停止步伐,有些不敢置信。他看到黎基腰間掛著一只紅白相間的玉佩,那玉佩他非常眼熟,眼熟到就像是……他之前才賣給裴大人的那一塊?
“他……該不會是……”
“咦?崔公子?”剛來到醉不歸的小梅眼尖的發現崔尚緹就站在對面,馬上替小姐高興的來到他面前,“你怎么回到長安城來了,洛陽城那邊的事情已經處理好了嗎?”
“你來得正好。”崔尚緹馬上逼問江寒露的貼身侍女,“這是怎么一回事,你們家小姐為什么和那個男人那么親密?”,
他真的很想沖進去揍那男子一拳,但看到那人身上掛的玉佩,他不得不懷疑起對方的身份,只能強逼自己忍耐下來,不能輕舉妄動,要是那人的身份真是他所想的那樣,這可就麻煩了。
“他是客人,也是小姐的朋友,熱絡一點也是正常的!
“你家小姐當他是朋友?”崔尚緹不由得吃味的冷笑,“但依我看來,那人并不只把你家小姐當成朋友。”
“這……”小梅無法辯駁。
其實她也隱隱約約有這種感覺,但小姐并不覺得,只認為自己交到一個可以陪著她談天說地解解悶的朋友,完全不懂得保持距離。
“少爺,你才不在多久而已,江小姐就已經耐不住寂寞,找上其他男人解悶?”阿德馬上抱不平的開口,“這種女人,少爺你要多三思,別再受她迷惑了。”
一聽到他那詆毀的話,小梅馬上氣憤的駁斥,“喂,你怎么能這樣子講咱們家小姐!”
“我這話說的是事實,不對嗎?”
“你……這根本是含血噴人!”
聽不下去他們倆的爭執,崔尚緹臉色難看的掉頭就走,甚至完全沒有知會江寒露一聲,像是想逃避什么一樣,阿德看到少爺離去,馬上停止爭吵,趕緊跟上,“少爺,等等我呀!”
腦海中兩人熱切談話的畫面揮之不去,這讓崔尚緹的心情越來越浮躁,有種微微失控的感覺,親眼見證,再加上阿德所講的話又在他腦海中發酵,他的心不由得開始動搖,難以再冷靜地面對這一切。
露兒真的對那男人有意思?如果真是這樣,他搶得過那男人嗎,他……
“真是該死!”小梅一見崔尚緹就這么走掉,馬上訝異的跑進酒坊內,告訴小姐他出現的事情。
江寒露一聽,隨即驚訝的站起身,拋下黎基,不顧一切的沖了出來,說什么都不能讓他就這么走了。
她有好多問題想問他,為什么不見她一面就這么走了?難道他就一點都不想她嗎?
“等等,尚緹!”
一聽到她的聲音,崔尚緹還是不由自主的頓下腳步,但卻沒有回過身看她,內心出現強烈的掙扎,“你追過來做什么,你還不去陪著你那新認識的‘朋友’?”
江寒露沒有聽出他話語中的嘲諷,只想問出心中的困惑,“為什么回來了卻不告訴我,甚至連見我一面都不肯?”
“現在的你,會有心思理我嗎?”他被嫉妒和惱火給沖昏頭,完全失去理性及冷靜,故意哼笑出聲,“反正我不在,你照樣過得好好的,還有新歡逗得你眉開眼笑,哪里需要我出現了?”
“你這是什么意思?難道你一不在我身邊,我就必須每天哭喪著臉才行嗎?”她被他這疏離的態度及諷刺的言語給傷到心,再加上回想起之前聽到關于他在洛陽城的那些謠言,更是加重她的挫敗感,“你不也一樣,在洛陽城有謝家的千金相伴,哪里還有什么心思想到遠在長安城的我?”
崔尚緹根本沒有意識到她是怎么知道這種事,只顧著反駁,“我和她有所往來,都是為了公事!彼椭x家千金有所往來是很正常的事,因為謝家的生意現在是由她一手在打理,他們倆之間只談公事,完全不談私事的。
“那我和黎公子有所往來,也是為了公事!彼哺氣起來,“他來到醉不歸,就是酒坊的客人,我這個主人善盡職責招待他,也沒什么好說的。”
兩人都意氣用事的結果,就是互不諒解,反倒把事情給越弄越糟,讓彼此之間的誤會更大。
這下崔尚緹更是把話說得狠絕,“既然沒什么好說話,那你就繼續回去陪著他,又何必跑出來追我?”
“崔尚緹,你……”不想再聽她說出任何讓他氣憤不甘的話,他隨即吩咐阿德,“咱們馬上回洛陽城去!”
“是的,少爺!”一聽到他要回去,江寒露是心亂如麻,不知道該如何處理兩人之間突然蹦出的裂痕,心慌的伸手想拉住他,“不,尚緹……”
“你放手,回去你的酒坊吧!”
“啊……”崔尚緹負氣的想甩掉她的手,大手一揮,是順利用掉她了,卻也意外揮中她的鬢頰,結果插在發髻上的天藍色小花簪就這么飛了出去,掉在大街上,兩人都錯愕的愣住。
“我的花簪……”
“露兒,別過去!”江寒露街上前想撿花簪,但一輛馬車飛快的奔過,崔尚緹見狀緊張的將她往后一拉,免得她發生危險,結果馬車一駛而過,車輪恰恰碾過花簪,串在流蘇上的美麗玉石瞬間碎裂一地,江寒露只能傻傻的看著。
他送給她的信物,就這么毀了,而且還是他親手毀掉的。
江寒露的心就像同時被車輪給碾過一樣,疼痛不已,眼眶中也積聚起淚水,即將滾滾而落,崔尚緹看到地上被碾壞的花簪,也是忍不住錯愕,那就像是在暗示他們,兩人之間的感情……就要碎了。
這下換崔尚緹心慌不已,急忙想辦法安慰江寒露,“露兒,不要緊,只是支花簪壞了罷……”
“你放開我!毖蹨I筆直的滑落,她睜著一雙受傷且不信任的眼瞧著他,“我要回酒坊去了!
“露兒,我……”
“你不是要我回去嗎?我現在就聽你的話,我要回去了,請你放開我!
崔尚緹依然不肯放手,于是江寒露奮力掙開他的緊握,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任由傷心的淚水繼續掉落,不管其他人是怎么看她的。
為什么會變成這個樣子?她真的好難過,也對他好失望,好心寒……
“露兒!”
看著她獨自離去的背影,崔尚緹卻沒有勇氣追上去。是他搞砸了一切,是他讓她如此傷心不已,現在的他是萬般后悔,如果自己能夠冷靜點,或許事情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但后悔也來不及了,傷害已經造成,就像那花簪已經壞掉一樣,完全沒有重來一次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