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二十分鐘的車程,酆寅初回到上城區的公寓,隨手從冰箱里拿出綠沛雅時,左手已經使用onetouch遙控器,輕易的打開柔和的四角墻燈,壁掛式的六十寸液晶電視也進入網絡聯機模式,當他在沙發坐定時,Skype已經接通了。
好丑!酆寅初皺著眉,“你那是什么德行?”
“敷面膜啊!
“我的眼睛告訴我,那是小黃瓜!”
“小黃瓜加優格,天然尚好,這是病患的感謝好物。”
“我記得我有送你一堆保養品,你連一次也沒有用!
“我表姑姑和堂姊拿去用了,她們還一直夸獎你好眼光!
把他送的幾千塊美金保養品拿去送人,自己用起那種衛生狀況不明的食物當保養品?有時候他真的搞不懂蔣時鈺的邏輯,或許也是因為這樣,他們才能一直維持這種不慍不火的友誼。
畢竟從來沒有人能跳脫他的掌控,尤其深諳人性的特質,讓他無往不利,唯一一次吃癟的紀錄,應該就是眼前這個臉涂滿白漆,還可笑的在眼睛上面貼著小黃瓜的笨女人。
“如果你要繼續用那副蠢樣子虐待我的眼睛,我就要脫機以示抗議了!”
“不要、不要!我馬上去洗掉!”蔣時鈺離開屏幕,但還是可以透過麥克風聽見她的聲音,“我本來還想如果試的效果不錯,也想要送你耶!”
流水淙淙,讓酆寅初的聲音變得模糊,“你說什么?”
酆寅初知道流水聲會占據部分聽覺,才沒那么笨再說一回。結果他一句話都沒有說,反倒是她一直喊著要他再講一次。
“你剛才說什么?再說一次!睗褶@轅的臉蛋就這么在鏡頭前拉近,嬰兒般稚嫩的肌膚完全不見毛細孔,這可能是她全身上下唯一最美的優點。
“那種來路不明的物品,我不會用,你就不用多費心了。說吧,急著要我上線是想說什么?實習受了委屈?我早說過要幫你安排醫院……”憑他的能力,就算她想待在知名醫生底下當實習生,也只是芝麻綠豆般的小事情罷了。
“我住在追遠街!
天外飛來一筆莫名的對話,搞得酆寅初不知道要接續什么,“全臺灣叫追遠街的,應該不少于十條吧?”
幾乎每縣市都有民族、民權這些路名,就為了告訴他住址?
“這很重要!”蔣時鈺趴在桌上,“如果哪一天我出事,你一定要記住我住在追遠街!”
“出事?你到底在說什么?出什么事?”酆寅初忍不住皺起眉頭。
“你沒有聽見嗎?”蔣時鈺壓低嗓音,突然把燈熄掉。
“蔣時鈺?蔣時鈺?”心一顫,酆寅初捉住麥克風。
鏡頭開始劇烈晃動,酆寅初的呼吸也跟著急促,“蔣時鈺,你說話!隨便說句話都好!蔣時鈺?”
“你小聲一點好不好?”蔣時鈺手忙腳亂,好不容易把揚聲器音量關小。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酆寅初在心中盤算著有誰在臺灣可以聯絡,如果必要,非得請人去一趟她那兒不司。
“你可以不要說那個字嗎?”蔣時鈺咬牙切齒。天啊,她的雞皮瘩疙都跑出來了。
“你現在還有心情糾正我的遺詞用字?你最好仔仔細細說清楚你在搞什么鬼?”
漆黑的背景搭配微弱的光線,尤其屏幕藍光就折射在她的臉孔上,一切是說不出的詭譎異象,再搭配她反常的行為,讓酆寅初決定了,目前在臺灣的是杰汀,就讓杰汀跑一趟。
“又是那個字!你可以停止說那個字嗎?我現在渾身都在顫抖了!
“到底是哪個見鬼的字,你不說清楚,我怎么會知道?”該死!他在太平洋另一端擔心她的安危,她卻把重點放在無關緊要的文字敘述,難道他要七字成詩嗎?
“鬼,就是鬼字!”說完,她還緊張的東張西望,確定四下無“異”。
酆寅初怔忡著,一時無法響應。
坦白說,連前些日子參加醫學研討會時,剛好美國總統歐巴馬也出現在璺會里,還和大伙兒話說家常,席間談到年底大選的支持問題。助選基金背后換來的龐大商業利益,大伙兒算是心照不宣,他當時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很自然的流暢應對,沒想到卻在這里敗北。
“你是哪根筋有問題?這世界上壓根兒就沒有鬼,鬼只是人們作賊心虛下的捏造產物,我真的不敢相信你會認為有鬼,醫學是科學理論的實踐,這幾年你把書都念到墻上去嗎?”
“那是你沒有實際撞見!”
“你有?”
“當然……”蔣時鈺咽了口口水,“當然沒有!但這只是早晚問題。你知道嗎?那個租我房子的房東不老實,我早該知道天底下哪可能有這么好康的事會輪到我,我這輩子連一千塊錢的統一發票都沒對中獎,怎么可能用這么便宜的價格租到環境清幽,地理位置好,連生活機能也贊到不行的房子,而且還是透天厝,這根本說不通!所以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你住的屋子有前房客上吊自殺?還是前屋主燒炭自殺?”如果不阻止她的自言自語,酆寅初相信她可以講到明天早上。
“呸呸呸!你不要嚇我好嗎?我住14號,就13號的房子在鬧鬼,13號就是對門,對門耶!難怪第一天住進來,明明大街上艷陽高照,我卻覺得陣陣涼意襲身!”尤其是從背脊涼上來,這不是那個是什么?
“按理來說,醫院才是鬼最多的地方吧!”
“所以我是復健科的啊!你有聽過復健師要輪夜班嗎?”蔣時鈺理直氣壯地說。
“我以為你是分數剛剛好。如果你很怕,為什么關燈?”
“現在是農歷七月!”
“所以?”
“最近每過午夜十二點,就有一群小鬼探訪13號,玩試膽游戲,有時候傳來的尖叫聲讓我跟著心驚膽跳,根本睡不著!
“你好幾晚都沒有睡?”不太像,她的聲音太亢奮,“你把燈打開。”
“不要!”
“那我就下線!
“用這種事威脅我,算什么英雄好漢!”難得有聲音和影像可以一起壯膽。
“我數到三,一、二、三!比植怕湎,白花的亮光就反射在屏幕上。
果然眼睛泛著血絲,蔣時鈺只要睡眠不足,出現的不是熊貓黑眼圈,而是眼白泛著血絲。
“你要不要搬家?”
“不行啦!我都簽好合約,如果搬家,我的押金兩個月呢?”說到底就是錢,她念書的學費可是阿爸賣很多蓮霧和橘子換來的,更別提臺北居大不易,基本的三餐溫飽都讓鈔票像流水一樣,一張千元大鈔只要換散,很快就消失在空氣里。
“我不會跟你收押金!
“我是說房東,誰在說你!從頭到尾你根本沒有注意聽我在講什么。”要不是手邊沒有筆,蔣時鈺早就學那位知名的證券老師丟出去。
笨蛋!
“你又在偷罵我!”光看表情,她就摸清楚他沒出口的字眼……咦?不收押金?“你的意思是這房子是你的?”
總算反應過來。
“你買鬼屋附近?而且還黑心的坑我?你這算什么青梅竹馬?枉費我對你這么好,一年三節我是哪一次漏了向你請安?你要用這種方式來提醒我永遠記住你的存在?”蔣時鈺氣呼呼,不等他說話,快手按下OFF鍵。
怎么有人可以笨得這么徹底?酆寅初翻著白眼。如果要投資房地產,他大可加碼投資曼哈頓的商業大樓,怎么算也不可能把錢投在臺灣這座蕞爾小島,就算看準兩岸三地的局勢,也該先進軍大臺北地區。果然單細胞生物是地球上最長壽的。
掛斷視訊Skype的蔣時鈺,一肚子氣到可以噴出火焰。她怎么都沒有想到那家伙居然這么陰險,枉費她一直芳心暗許。
反正他有美麗的蕾易絲就足夠,哪還記得什么青梅竹馬這種酸澀到無法入口的人物。
也對,小時候曾經是玩伴又如何?哪比得上未婚妻親密?更何況他們也沒有相處多久,是她自己自作多情的黏上去,仔細計算就會發現每次都是她主動聯絡酆寅初。
男人的基因最古老可以追溯到白堊紀的獨角蒼蠅,對喜歡的女人就像看見甜食一樣揮之不去,不喜歡的連睬都不睬一眼。
所以他們就只是尋常的朋友!
又來了!熟悉的尖叫聲,把肺都喊出來似的,平常會讓她發毛,但現在她正需要這種發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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