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歌細(xì)心地幫男人披好外袍,再乖巧地挪過自己的被褥和枕頭以便他倚靠,才喘了口氣坐上炕沿。
端起碗正要給他,就聽男人沉聲問了句:“你吃了沒有?”
她稍稍滯了下,趕緊說:“我一會兒就去吃!
男人皺了皺眉頭,泛著紫藍(lán)的深眸沉默地盯著她巴掌大的小臉看,原先還算紅潤豐腴的粉頰正逐漸消瘦下去,越發(fā)顯得稚嫩可憐。
“相公,你快吃一點(diǎn)吧,都要涼了。”顏歌被他看得一張臉燙紅得快要燒起來了,小聲央求著,啟齒間,隱約可見貝齒潔白如玉。
男人伸手接過碗,用湯匙舀了一杓粥,卻是送到她唇邊,并且命令道:“張嘴。”
顏歌驚訝地睜大眼睛,囁嚅道:“不……不用了,相公,你先吃!
“你這幾天吃的都是什么,當(dāng)我不知道嗎?”他低嗤,動作生硬,仿佛從未曾這樣做過,卻依然說一不二地往她因太過驚訝而微張的小口喂了滿滿一杓,口中還不忘警告:“你聽著,若再不好好吃飯,我便天天這樣喂你!
這下顏歌連耳根子都紅了,其實(shí)相公并不像他外表看起來那般威嚴(yán)冷酷呢。
近來因他身體大有起色,夜里那雙習(xí)慣環(huán)于纖腰上的雙手越來越灼熱,肌膚似在叫囂著,猶如燃著一把烈火。
隔著薄薄的褻衣,她的背部密密貼于他赤裸精健的胸膛,身后傳來的熱度和夜間的寒潮,總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將她整個兒逼進(jìn)他的懷抱中。
半夢半醒間,她恍然感到男人修長的指尖正緩緩沿著她的輪廓滑動,最終停在柔軟的唇上,愛憐地摩挲,然后起身,輕輕地、輕輕地吻上她的唇瓣……
他的動作充滿了憐惜和溫柔,猶如她是尋寶人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稀世珍寶。
他以為她不知,其實(shí),她是知道的。
他們是夫妻呢,夫妻間不就應(yīng)該這樣親近的嗎?而且相公生得真好看,刮掉亂糟糟的胡子后露出一張棱角分明的俊臉,劍眉星目,鼻梁挺直,帶著完美的弧度。
顏歌時常不自覺地偷看他,可一旦與他眸光相遇,心中就一陣小鹿亂跳,手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了。
“相公,我……我自己吃!彼奔毖柿丝谥械闹啵窒氲绞裁此频,在男人疑惑的目光中,匆匆掀了簾子跑到外屋,重新盛了一碗熱粥,才紅著臉走進(jìn)來,一雙小手殷勤地遞向男人,美眸里流轉(zhuǎn)著喜悅和嬌羞,“相公,你也吃!
男人點(diǎn)頭接過,看著她安靜地坐在炕沿上,捧著碗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著粥,眉目間是全然的滿足與安寧,嬌小的身上散發(fā)著一種說不出的清甜香味,淡淡的,有魔力般,一縷縷地纏繞進(jìn)了心間。
等臉紅心跳地吃完粥,顏歌的一張小臉被盯得都快起火了,她扶男人躺好,飛快地收拾起碗杓,一刻也不耽誤地退了出去。
廚房里的竈上還煨著一盅稀到可以看清米粒的清粥,這其實(shí)才是她的午餐,她不愿讓相公喝米湯似的稀粥,每天自己慢慢吃,不料被相公發(fā)現(xiàn)了。
紅唇輕抿,想起方才的一幕,顏歌笑了。
霸道話語間流露的關(guān)懷,夜間悄悄的親吻愛撫,注視自己時的溫柔,點(diǎn)點(diǎn)滴滴都令她羞怯又欣喜。
這樣就好了,在這樣的地方,只有夫妻恩愛,相互扶持,日子才會有新的盼頭。
只不過,相公的外傷好得差不多了,可內(nèi)傷顯見是很重的,想起皮有福的話,顏歌心中越發(fā)擔(dān)憂,因此每日除了料理家務(wù),就是將繡好的繡品送到雜貨鋪去賣,想快些攢夠銀子。
出自她手的繡品被婁麻子瞧見了,雖不及那副紫玉碟躞來得驚喜,但勝在精致秀雅、別具風(fēng)格,因而倒也愿意收購了拿去賣。
顏歌有了勁頭,越加勤勉,日里夜間,飛針走線,埋頭苦繡,日常間的瑣碎也開始一點(diǎn)一滴地從唇瓣里透露出來。
“相公,我在院子里種的那株像小喇叭的花兒,這兩天要開花了哦,也不知道那花叫什么名字,我們就叫它小喇叭吧?”
“相公,鎮(zhèn)子南邊的那片沙丘后面生著好多沙蔥呢,我今天去摘了好大一籃子回來!
“相公,今天我又去雜貨鋪?zhàn)恿,我前些天拿去的繡品挺好賣的,等我把這些活兒繡完,就給你再做一件外衫!
每當(dāng)這時,男人就會靜靜地看著她,默默地聽著小嘴嘮叨著,微微勾唇,眸光卻深不可測。
從來沒覺得銀子有多重要,但此后的顏歌卻天天祈禱著老天爺,能突然從天上掉下一大筆銀子,如同下冰雹一樣“劈里啪啦”落到面前,白花花的一堆,小山似地泛著雪一樣的光芒,那般場景該有多么地懾人心魄。
可什么時候,才能攢到五百兩呢?
心里嘆了口氣,顏歌從燈下抬頭,望向男人閉目調(diào)息時更顯冷峻清瞿的俊顏,小臉是寫滿了憂心忡忡。
或許是虔誠和日夜禱告起了作用,沒兩天,就真的有好些雪花白銀被送到顏歌面前來。
問題是,伴著那堆銀子而來的,是巴丘眾多惡徒中,一個綽號“刀疤材”的家夥,這就太驚悚了!
刀疤材是馬幫的頭目,也是巴丘數(shù)一數(shù)二的惡霸,與“大四方”的武屠子不分伯仲,幾乎無人敢惹,刀疤材做過的壞事太多了,最令人聞之色變的是他的狠毒。
話說有一日,他率領(lǐng)手下去襲擊一個死對頭,臨行前放話說要將那一家子斬盡殺絕,絕不留下一個活口。
殺到后來,那家里只剩一老一幼,手下的見老的太老,小的又太小,一時也有些手軟,怎么都?xì)⒉幌氯チ耍D(zhuǎn)臉去瞧刀疤材的意思。
誰知他卻殘虐地一笑,輕描淡寫地說道:“你們剛才聾了?老子說了殺一家就要?dú)⒁患,在江湖上打混的,說出去的話就得算數(shù)!
最后還是刀疤材親自動手,將那一家人上上下下、老老少少,七、八口人全給干掉了,這樣喪心病狂的血腥事跡,在巴丘,便成了他炫耀的資本。
開賭坊的武屠子最大的興趣是聚眾淫樂,尋求各種各樣的性刺激;刀疤材呢,則偏喜奸淫有夫之婦,似乎是要通過這種強(qiáng)占別人家娘子的方式,來顯示自己在巴丘的絕對霸權(quán)。
被那樣的惡徒盯上,就如同在樹林子里遇到吐著信子的響尾蛇,詭異而恐怖。
“老大這回又看上誰家小娘子?”
“還不就是鎮(zhèn)口西邊的那家,好像是來這還沒多長時間!
“喔,原來是那家!聽婁麻子說那當(dāng)家的男人似乎傷得不輕,好像從來就沒見他出過屋子呢,都是那家小娘子在忙著當(dāng)東西過日子呢!
“所以呀,那天就是在婁麻子鋪?zhàn)永锉焕洗笄埔娏耍敲礃?biāo)致的小娘子,誰看了心都癢癢呀!”
“搞不好老大一邊與那小娘子快活著,一邊順手把她那病癆鬼相公給喀嚓掉,不費(fèi)吹灰之力又一舉兩得,豈不省心?若是哪天玩膩了賞給我們兄弟,老子就滿足了!
“哈哈……此話極是,極是!”
馬幫的一眾匪徒們閑來無事地坐在酒館一邊喝酒,一邊看好戲般聊著這回不幸讓刀疤材看中的新獵物,那個剛到巴丘才兩個月,總是輾轉(zhuǎn)于皮家的藥鋪和婁麻子開的雜貨鋪之間,縱使是包裹得密不透風(fēng),卻掩不住嬌柔氣息的小娘子。
可惜嘍!花朵兒似的年紀(jì),眼看就要?dú)堅(jiān)诘栋滩氖种辛恕?br />
因?yàn)檎l都知道,在這個小鎮(zhèn)上,一旦被刀疤材看上的女人,下場就只有兩個,茍延殘喘,或死路一條。
一場看不清的災(zāi)難正慢慢地醞釀著,漸漸降臨到這個小小的家中,顏歌卻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