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么?”拔高的音量,唐滿月捏著一疊絹紙的手在微微的抖動著。
沐非塵不太自在的別開眼,伸手摸鼻子。她怎么會看到這個東西?
“你、你……”質問人的人自己先紅通了臉,然后像是那疊絹紙會咬人般,將它扔給了他。
若無其事地翻了翻,他口氣是一貫的輕描淡寫,“嗯,只是一些閨房秘戲圖罷了!
真是輕松的口吻!唐滿月忍不住磨了下牙。就是這些圖害得她最近都沒好好睡過一場覺,因為它們的主人非常的好學,簡直是令人發指的程度。
瞄了瞄她的臉色,他以一種大義凜然的語調說:“既然你這么不喜歡,那就毀了算了!彪p掌一搓,絹紙頓時化作片片蝴蝶飛散空中。
唐滿月悄悄松了口氣。
沐非塵眸底閃過一抹狡詐。毀就毀了,反正他也全記住了。
“還沒找到嗎?”在這山里轉了快一個月,到底幾時可以離開啊?山中景色雖好,但壞處是人跡罕至,套用某無良的人的話就是——這種天時地利人和的地方用來偷情是最好不過,所以還是及早回到人群中較妥當。
“怎么了?”
“我好久沒能睡在軟軟的床褥上了!甭曇羧滩蛔Я诵┍г。她幾乎天天被壓,自己最近跟這山林中的枯葉,交情好到比金石還堅定。
沐非塵掩唇竊笑,眼珠轉了轉,一本正經地開口,“其實,你最近的肉幾乎都長回來了呢,我壓得很舒服。”
唐滿月抓過滿手的枯葉朝他揚去。這無恥的男人!
笑著躲開枯葉,—個閃身就將人抓進懷中鎖緊,他親昵地抵著她的額頭,“真高興能讓你補回失去的氣血!边@千峰山中果然良藥甚多,難怪小師妹要建議他來這里替滿月療養身子。
這段日子里,他都會在食物中加入藥草,盡可能不讓她察覺到藥味,再佐以山泉,果然讓她的身子重新豐腴起來,面色紅潤,底氣十足。
“今天去哪里找何首烏?”
“喏,跟我來吧。”
唐滿月狐疑地跟著他朝林中一角走去。
當看到他把一株植物連根拔起露出下面一尺來長的肥大根塊,她終于發現自己被人耍了。
“沐——非——塵——”他明明早就找到,卻不說,讓她傻傻的在這不見天日的山林中任他欺壓,他根本就是存心不良。
“哈哈……”
“你給我站住!睔馑浪耍@滿肚子壞水的死男人。
“追到我,今晚就讓你騎!毖劾镩W著邪惡的光芒,嘴角的笑壞得讓人尖叫。
唐滿月撲倒在地,吃了一嘴的樹葉,羞憤交加,“你去死了!边@種話他也好意思這么大聲講出。對了,這里是深山老林罕有人煙,這便是他有恃無恐的原因,她一定要盡快回到人群,一定。
看她倒在地上半天沒動,沐非塵大吃一驚,飛掠而回,伸手去扶她。
“你這個混蛋!彼槃輷溥M他懷中,粉拳亂如雨下。
他笑著承接她的發泄,末了,輕擁著她,安撫道:“閨房之樂嘛,要是也一本正經的就沒什么意思了啊,是不是,娘子?”
唐滿月被他一聲“娘子”給震到,半晌無語。
“下山之后,我們就成親!
“嗯!
“就不知岳父大人會不會嫌棄我這江湖草莽?唉,真是傷腦筋!”
“你不是都想到對策了嗎?”她哼了聲。
“我有嗎?”他一臉“好驚訝”的表情。
抓起他的手咬了一口,她恨恨地道:“你不是處心積慮想讓我珠胎暗結嗎?”剛剛他一諼提親的事,她就明白了個七八分,這陰險的男人!
“哎呀,”他一臉驚喜,“娘子大人,你可真是聰明啊,這樣為夫以后可得怎么辦呢?都不能瞞著你干壞事了!
“什么?”伸手揪住他的耳朵,她危險地瞇起鳳目,“你想做什么壞事?”
沐非塵馬上求饒,“娘子手下留情,為夫也只是說說而已!彼荒樜鼱睿凹矣泻菲奕绱,在下哪里還有膽出外打野食!
瞧他唱作俱佳的戲子樣,唐滿月“噗哧”一聲笑了。
“啐,就愛作怪!
他抱著她哈哈大笑。如果能夠跟她這么一直下去,他已無所求。
“現在就下山嗎?”
他沉吟了一下,然后一臉嚴肅地看著她,“滿月,”口氣加了些沉重,“既然你已經看穿我的用意,我們不如等做人成功再下山好了!
“去死。”一把就推開他,還不忘再狠踩兩腳。
“哎呀,都老夫老妻了,害什么臊嘛!彼匦聯Щ厮。
“今天下山。”
“下山人多,親熱不便,還是成功再說!彼敛磺,異常堅持。
“你……嗚……”所有的話都封緘在黏合的四唇中。
下山之路,還很長咧。
。
看著人來人往的街市,瞧著睽違許久的繁華城鎮,聽著倍感親切的人聲喧鬧,唐滿月有種重返人間的感慨。
“客倌,您要的香酥烤鴨!
熟悉的肉香飄入鼻翼,卻只引來她一陣干嘔。
是的,這就是她得以重返人間的原因,她終究還是被藍田種玉了。
“你故意的!泵髦浪缃褚宦劦接蜔熚毒头次,還點這道香酥烤鴨,居心相當的險惡。
沐非塵一臉無辜的揚眉說:“娘子,為夫怎么會舍得呢,你現在是一人吃兩人補,自然要挑好的給你啊!
“嘔……”她捂苦口鼻轉過頭去。
“娘子!彼荒槈男Φ目窟^去,幫她撫背,用兩個人聽得到的音量道:“明天拜堂成親好了。”
她轉頭瞪著他。他、他……竟然用這種油膩的東西逼婚?這還有沒有天理啊。
“娘子,要小心身子啊!睗M臉的關切寵溺,任誰看在眼里也只有羨慕的份。
唐滿月死死掐住他的手背,咬牙切齒地低聲道:“明天成親!彼敵跻欢ㄊ枪砻孕母[,否則怎么會被這個惡劣的男人打動。她也不過是就說了句,只有爹爹點頭,她才能下嫁給他,他就這么無所不用其極,卑鄙!
“好啊!便宸菈m笑得一臉滿足。
不多時,店小二就送上清淡的菜色與湯汁,因為害喜已經幾天沒吃什么東西的可憐孕婦,終于可以好好吃頓飯了。
。
就算以前不知道沐非塵到底有多行,現在唐滿月也已經知道。
成親的物品他一天之內全部備妥,跟朋友借房子、調人手,還讓對方幫他出娶親的一切費用,真是一包到底的夠義氣。
當她見到這個如此講義氣的朋友,才明白原來這個義氣的背后是滿腹心酸。
上官聰,武林世家上官家的十二少,一個因為娶了沐非塵的師妹而不得不跟他化干戈為玉帛的可憐男人。
話說當年沐非塵數年之間三次下挑戰帖約戰上官聰,卻哪次都沒去,反倒害得可憐的十二少跟庸人谷結下一次又一次的孽緣,最終還賠上一顆心,情陷第三次趕去瞧熱鬧的白寶珠。
唐滿月本想為上官聰掬一把同情淚,但在看到冰山融化在白家師妹的天真笑靨時決定放棄。其實十二少是幸福的,只是外界的傳聞讓他聽起來很可憐。
沈七巧,沐非塵的小師妹,她和她的夫婿豐神玉,那個看起來很不像乞丐的美丐王,她是見過的,這次又見面了。
小師妹送她的賀禮除了—塊丐幫的信物,還有幾瓶名字聽起來古怪的藥,最后還附贈一句閨房私語,“能折磨就使勁的折磨師兄吧,我們大家會支持你的!
看來沐非塵的為人真的很差勁。
溫學爾,沐非塵的二師弟,拍胸脯保證只要她有需要,就出借他能干的妻子免費幫她做暗器,其實,她很想回答,“我不想謀殺親夫。”雖然當時還沒拜堂。
沐非塵最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三師弟,更是直接扔下一句,“想殺他時,無條件武力支援!
由此,唐滿月得出結論——這場婚禮是沐非塵未下山前就籌劃好的,否則他這些師弟師妹不可能這么巧的齊聚一堂。
難怪他無所不用其極的逼婚,分明是怕面子掛不住嘛,他肯定是說了大話的。
可是……唐滿月皺眉。她有表現出不想嫁的意思嗎?
沒有吧,那怎么有人就是想逼婚呢?
這個問題大概只有沐非塵才能回答了,所以不顧成親前新人不能見面的規矩,她直接跑到沐非塵下榻的西廂房。連孩子都有了,再講究那些有的沒的,很累的。
“你為什么要逼婚?”
似乎早就猜到她會來問這個問題,沐非塵一丁點吃驚的表情都沒有,淡淡地笑了笑,“想知道?”
“嗯!庇昧c頭。
他站到了窗前,眺望著遠山,幽幽地開口,“據說經過上次的事情之后,你爹決定在門生中挑選一個人做你的丈夫,讓你盡快出閣!
這倒像是爹會做的事,上次的事的確是嚇到他跟娘了。
“選了誰?”
回首看她一眼,沐非塵嘴角的笑有些古怪,“唉,娘子啊,我們果然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啊,為夫的尚未說,你就猜到岳丈人人已經挑好人選。”
“若不是我爹已經有了人選,你會這么大張旗鼓地拉著我成親?”他是江湖中人,又是視禮教于無物的浪子,要不是亟欲弄得人盡皆知,相信他是不興恪守這些繁文耨節的。
“可是,我飛鴿傳書給他老人家,他老人家斬釘截鐵的回復我不可能。”
唐滿月聞言卻笑了,“這是我爹的用心良苦!
沐非塵揚眉,“怎講?”
“借著這個機會徹底斷了小侯爺的心思,也斷了我回家的心思,他是在告訴我出嫁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他有些難以置信,“是這個意思?”
“當然。”
“難以理解!
“因為他是我爹,又不是你爹!
“明天就是了!
聽他這樣講,唐滿月忍不住嘆了口氣。
“怎么了?不愿意?”
她搖頭,走到他身邊同樣望著遠山,“以前一直以為自己會身穿嫁衣,從府里風風光光的嫁出去,卻不料嫁人的時候沒半個親人在身邊!
“你曾想嫁給什么樣的人?”他很好奇,也很小心地掩飾自己泛酸的心思。
她微勾唇角,“你說一個養在深閨的千金會想要嫁給什么樣的人?”
沐非塵怔住,在他的詫異目光中,唐滿月笑著離開。
許久,一道戲謔的聲音自院內大樹上響起,“原來,這就是一物降一物的正解啊!
“師祖!便宸菈m微微蹙眉,不是很喜歡被人如此奚落。
“孫媳婦看過了,你這小子也身體健康,我老人家走了,不送!
看著那道矯健的身影飛掠而去,沐非塵無聲地笑了。家人的祝福他收到了,他會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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