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家向來跟少爺親,二少爺成為當家之后,二夫人就要我們離開了!
對于自己一家給杜夫人掃地出門,龍樺一點也不意外,畢竟,主子一直都是二夫人的眼中釘,主子不在了,二夫人又怎么可能留著他們?
“樺哥哥,那你們要回老家嗎?”
同樣是給龍家掃地出門,她們既然回京城老家,鳳霽蝶自然也覺得龍樺他們也要回老家去。
“我爹自小就跟著老爺,龍家就是我們的老家,現(xiàn)在,我們無家可歸了!
回應(yīng)鳳霽蝶的提問,龍樺勉力在自己臉上擠出一個從來就讓龍頊霆看不慣的嘻皮笑臉,試圖緩和氣氛。
“既然如此,不嫌棄的話,就請你們住下來吧,順便吃霽蝶的喜酒。”
龍樺一家向來照顧她們,鳳夫人一聽他們無處可去,便要他們一家留在京城,順便喝上一杯小女兒的喜酒。
對于龍頊霆的死訊,鳳夫人只能心疼女兒,卻不知該怎么安慰她。
握著龍月華的手,鳳綺霠無聲落著淚。龍頊霆過世了,就這么消失了,那她該怎么辦?
她想怨他,想怪他,想恨他,但如今他人已不在了,她要怎么恨?怎么怨?怎么怪?
他把放良書給了她,就應(yīng)該健健康康長命百歲地跟朱雪虹永浴愛河,怎么能不說一聲就走了?
怎么能跟她爹一樣?不!他更過分!他只有死訊,卻沒辦法讓她見他最后一面。
三年后 洛陽龍家
看著帳簿,杜夫人面色凝重,心神不寧地站起身,在房中踱步。
“娘,您怎么又來了?”
摟著一阿娜女子,龍曜坤才回到自己房里,一推開門,就見著娘親在房中等著自己,并且一副焦急的模樣。
“曜坤,咱們家這買賣虧損越來越大,恐怕連這個月下人的薪俸都沒有著落了!
望著帳簿,杜夫人一臉愁容。她怎么都想不透,從前她也沒幫龍老爺理事,怎么當年她看龍老爺一派輕松,就連龍頊霆接下龍家之后也總是如此,但這龍家龐大的家業(yè)一落上她的手,換了她寶貝兒子當家,一切怎么都難如登天了?
幾年下來商號虧損連連,讓他們?yōu)榱藬偲饺諠u擴大的爛帳,幾乎把外地的商號全轉(zhuǎn)手賣光;如今除了龍頊霆一開始交給兒子的繡鋪在二總管的協(xié)力之下勉強還算是有些小利之外,所有的商號都只賠不賺。
幫忙一間繡鋪的生意就已然讓二總管分身乏術(shù)了,龍家其余的產(chǎn)業(yè)自然全得靠杜夫人。
至于龍曜坤,自從杜夫人為了自己的計劃讓朱雪虹去勾引龍頊霆之后,盡管娘親事后再三解釋,并且告訴他,龍頊霆的死也是她一手安排,派人扔了火種進倉庫才能讓龍家的一切都交到他手中,龍曜坤對娘親還是沒有真正原諒過。
盡管他對朱雪虹并不是什么刻骨銘心的感情,但她是他看上的,娘親居然就這么將她送去給大哥,這讓他心中總是梗著一股怒氣難消,以至于對家業(yè)更是加倍的厭煩,成天只知花天酒地,豪擲千金,才會讓龍家在短短的幾年內(nèi)只剩下一間小繡鋪和洛陽當?shù)貎砷g連連虧損的商號以及祖宅與琉璃苑,就連先前讓龍曜坤金屋藏嬌的柳香居也早給杜夫人賣了變現(xiàn)。
“虧損?生不出蛋的母雞還要它做什么?賣了不就成了?”
揮了揮手,仿佛娘親是惱人的蒼蠅,龍曜坤想也沒想,一開口就說要把虧損的商號賣了,那副模樣就好似這一切是多么理所當然似的。
“虧損的商號賣價本就不高,加上伙計、掌柜還有家里的下人,咱們這回若是要賣,恐怕連這宅子都得賣了!
杜夫人眉頭深鎖,瞅著帳簿上朱砂紅字寫下的欠款數(shù)字,重得不能再重的喟嘆逸出了口。她怎么也沒想到自己寵了一輩子的兒子——她本以為能靠他安享晚年的寶貝,居然會是個扶不起的阿斗。
堂堂龍家當家,怎么能這般不在乎地說要賣了賴以為生的商號?
龍家又怎么會走到幾乎賣光房產(chǎn)卻仍舊欠款的這步田地?
“沒有商號要什么伙計?全讓他們走!家里的下人也是,少些人吃閑飯也好。其實,我前些日子早讓二總管替我處理了這宅子,雖然是爹留下的,但我住洛陽也住膩了,沒了這宅子,我愛上哪就上哪,聽說揚州多美人,娘,咱們就搬去那吧!
望著娘親,龍曜坤把賣祖宅的事說得仿佛他人的事一般,似乎覺得龍家祖宅只不過是綁住他、讓他無法去云游四海的一個絆腳石。
“什……曜坤,這宅子可是祖宅啊!你……”
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兒子說了什么,杜夫人對著龍曜坤瞪大了眼,眉頭鎖得更緊了些。
或許終有一天她會連這祖宅也保不住,雖然她方才說過,目前以他們龍家欠下的債款,恐怕也只有變賣祖宅一途可走,但杜夫人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兒子,她處心積慮才讓他成了龍家的當家,他卻瞞著她這個做娘的處理掉了龍家大宅。
“娘剛剛不也說了要賣?再說了,二總管可是替我找了一個好買家,那價錢出得可高了!我要說不賣,那可就當真對不起龍家的列祖列宗了。”
從懷中拿出十張各一百兩的銀票,龍曜坤得意洋洋地在娘親眼前揮舞,以夸耀的口氣說著自己決定賣祖宅是再正確不過的事。
“一千兩?你……你賣了一千兩?”
瞅視著兒子手中的銀票,杜夫人目瞪口呆,完全料想不到龍家這大宅子居然能賣上這等好價錢。
“不,我連繡鋪一并賣了。這一千兩只是訂銀,明兒個一個鳳公子會拿著余下的一千五百兩來,到時候我才把房地契給他!
說罷便將銀票收起,龍曜坤慵懶地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轉(zhuǎn)身便往內(nèi)室走去。
“鳳……怎么又……等等!曜坤你說是個鳳公子出兩千五百兩買下這宅子跟那小小的繡鋪?”
一聽買家姓鳳,杜夫人渾身寒毛瞬時豎了起來,心上第一個念頭就是——這鳳公子不知是否就是鳳綺霠。
“買這宅子跟大哥那間破別苑再加上繡鋪,這個價錢娘可佩服我了吧!”
得意洋洋地回過頭來,龍曜坤再次自夸,覺得自己這筆買賣做得不但劃算,也一點沒辱沒爹親的名號。
“你確定是姓鳳?”
聽見這個姓,杜夫人仿佛渾身扎滿了芒刺,急得、慌得上前拉住了兒子,就要兒子把話說清楚。
“是個小伙子,姓鳳沒錯。不過,娘,這天下之大,讓大哥趕走的鳳家不可能有這財力買下這宅子,更別說他們家連半個男丁也沒有,您就別在那自己嚇唬自己了!
看得出來娘親鐵青著一張臉是想問自己什么,龍曜坤于是雙手環(huán)起了胸,告訴娘親鳳綺霠一家都是女人,并且她們也不可能有這么雄厚的財力買一間老宅子。
“這誰也說不準。你有沒有見著那個鳳公子?指不定是鳳家人找人假冒什么公子……”
雖然將鳳家一家掃地出門的并不是杜夫人,但不論如何都不覺得一座老宅子加個別苑和一間小繡鋪能值上兩千五百兩,要她不把這姓鳳的公子想成鳳綺霠一家可能找人假冒的買家實在不可能。
“娘,鳳家要是真有這財力,都告訴您他姓鳳了還需要找人假冒?再說,我見過那小子,怎么看都沒鳳綺霠年長,更不像鳳霽蝶年幼,放心吧!
要他再三解釋實在讓龍曜坤覺得不耐煩,他真是不懂,只不過是賣個宅子,她娘有必要這么大驚小怪的?
“可娘前些日子才發(fā)現(xiàn),咱們賣掉的商鋪、地產(chǎn),就連柳香居都是給一位鳳公子收買去的。這回頭一想,簡直就是沖著我們龍家來的,這要娘怎么能不擔(dān)心?”
原先一直告訴自己一切只是巧合,更是如同兒子所說,杜夫人也不覺得鳳綺霠一家能有這般能耐,但如今就連龍家祖宅都是給一位鳳公子出手買下,要她不擔(dān)心又怎么可能?
“這么說來,娘就更不用擔(dān)心了。咱們龍家賣掉的商號、地產(chǎn)加一加少說也上萬兩了,這回鳳公子還能出兩千五百兩買下這老宅子,這能耐,鳳家一家絕不可能有。娘要真不放心,明兒個就親自去見見那位鳳公子不就得了!
實在覺得娘親是杞人憂天,龍曜坤干脆要娘親明天去親眼見見那個鳳公子,免得一直抓著他嘮刀,煩煞人了!
也只能如此了,畢竟,這龍家大宅今日不賣明日也得賣,就算對方真是鳳綺霠又如何?龍家都走到這一步了,為了不讓自己跟著兒子一起流落街頭,她似乎也沒資格挑剔買家了不是?
合上手中的帳簿,杜夫人點了點頭,雖然覺得兒子說的不無道理;但就是不知怎地,比起先前愁煩帳目上的欠款數(shù)目,此時此刻,她更是心神不寧。